伏特加:“???!!!”
……
现场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倏然改变。
大天狗夸张的肢体表现一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摸出枪,眨眼间枪口就对准了挟持源辉月的人。他一直表现得像个狐假虎威的二道混混,最先开枪虚张声势,轻而易举地被保镖挟持,吊儿郎当地,拿枪都是一只手指勾着扳机装样子,这张装出来的画皮一朝扯下,某种锐利而肃杀的气质倏然从他身上暴露出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在他周围或站或蹲的暹罗猫们迅速散开,飞快地形成了包围圈,行动专业精准得仿佛从一群乌合之众进化成了正规军。
伏特加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抬起的枪还没反应过来改指向哪一边,就看到船上的其他人忽然齐刷刷朝着他们转过来。
站在人群里头的服部平次愕然回头,就见身边刚刚还在绝望地对天祈祷的大副放下手,从惊慌失措到面无表情几乎半秒不到,迅速而又熟练地,从宽大的衣服下摸出了一把枪。
慌乱的水手、瑟瑟发抖的服务员,躲在墙边的男性乘客,吓哭的女性乘客……像是电影画面被按了个暂停,下一秒,所有人的切换了角色,宛如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一样摘掉了演出来的表情,同时掏出了武器。
柯南被一只从身后伸过来的手拉到了后头,还没回过神就见到一个纤细的身影闪身蹿到了他前面,素白的手一撩裙摆,拿枪、上膛、瞄准,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透出一种训练有素的专业与冷厉。前后反差太过剧烈,以至于他甚至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那人是刚刚在源辉月身边抖了十分钟的四井丽花。
就好像正常上演的剧目被扯下了太平的假象,切换成了活生生上演的恐怖片。
被瞒在鼓里的敌我双方这一刻内心的震惊达到了空前的一致——他们原本以为酒保口里的“你的人”指的是猩红暹罗猫,直到现在才头晕目眩地发现这个范围似乎是整船的人!
这其中伏特加内心尤其冰凉,他浑身僵硬在原地,直面着那些枪口,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身体不受控制地汗流浃背差点被动摇了世界观。
他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混进幽灵船的傻逼人类,在歌舞升平的大厅中忽然失足暴露,于是满船的“人”同时停止动作,齐齐扭头朝他看来露出妖鬼的真面目,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幽幽冒出了鬼火。
而这群妖魔鬼怪的首领,那位在月光下愈发美得惊人的塞壬小姐,朝着他微微偏了偏头。
伏特加一个激灵,握枪的手都抖了一下,抖完才发现她看的不是自己。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伏特加下意识地转身,看到了刚从船舱出来的琴酒。
他像个机械跟着场景转换的摄像头,呆滞地把视线又移回去,就见到源辉月的视线果然落在琴酒身上。
她轻轻歪了歪脑袋,瀑布一样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垂在眼角的碎发被风带起,细碎的鳞片闪着锐利的折光,像从神话中回归的主宰大海的海妖,被风掀动的长裙是夜色中翻涌的海浪,她还处在枪口下,却依旧云淡风轻且从容不迫。
她看着琴酒一声轻笑,声音拨动的琴弦般好听,“双子大楼开幕式的回礼,惊喜吗?”
赤红的血线从琴酒捂着伤口的指缝间淅沥滑落,他冰冷注视着几步之外的人,眼瞳中的火焰似乎能把整艘船点着。
半晌,银发青年失血的唇瓣冷冷勾了一下,“呵……”
琴酒大佬惊喜得快炸了。
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当面挑衅琴酒了?
伏特加脑子已经乱成了一片浆糊,眼睁睁看着琴酒一声冷笑过后,飞快地抬起了枪。然而他的手指刚碰到扳机,一枚红外线光点倏然出现在了他脖颈上,在他苍白的皮肤间显眼到刺目。
伏特加被那红光一扫,眼瞳猛地睁大,声调都变了,下意识大喊了一声,“大哥,等等!”
也不知道是他喊得及时还是琴酒被怒火充斥的大脑还保留着一分理智,他的手指并没有扣下去,于是那个光点也终究停留在了他的要害位置没有变成一颗破空而来的子弹。
银发男人的视线从眼睫下扫出来,往底下倾了倾,仿佛更冷了。
伏特加沿着红外线瞄准点的方向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船头高高的瞭望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一个身影,端着狙击枪对准他们,对方背着光站在圆月下,破烂的衣摆在风里翻飞。伏特加不可置信地确认了好几眼才终于相信,那个人穿的是半个多小时前已经死去的那个船长的衣服。
或者再确切一点,他就是船长。
伏特加的大脑像一根被崩到极致的弦,终于到了极限后倏然断裂,发出了混乱的嗡鸣——
这也是假的?难怪他们要把船长的“尸体”留在瞭望台上,就是防备着这一刻?
所以他看到的那个“雪莉”呢?也是假的?
但是这不是贝尔摩德的计划吗?难道她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还有那个狼人呢?他真的死了吗?
从他们上船到现在,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第222章 对决(二十一)
伏特加像是被扔了个混乱,大脑距离崩盘只欠一步。但并没有人体谅他被降维打击的困苦,没人有空回答他的问题,船上的双方还在紧张地对峙。或者说紧张的只有伏特加和对面眼睁睁看着源辉月被挟持的人,而人质本人非但和这个词半点沾不上边,可能还是现场最淡定的一个。
她甚至还有心情和挟持自己的酒保聊天,“你是怎么发现的?”
“……”酒保沉默数秒,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服气了似的,语气有些让人读不懂的复杂,“如果猩红暹罗猫不是你的人,他们的行动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进行到现在。”
隔着千里远的距离,他的思路居然和十多分钟前码头上的贝尔摩德不谋而合了。
源辉月若有所思地点头,十分有礼貌地感谢,“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改正的。”
酒保、伏特加以及被骗的其他人:“……”
如果不是有点破坏气氛且有碍立场,他们大概很想整齐对她说一句:你还是别改正了,做个人吧。
在这片难言的寂静中,一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人群外头传来,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挡在前头的人立刻让开了道,伏特加抬头看去,就见到他刚刚还打了个照面的武士慢悠悠从船舱走了出来。他不知从哪儿找回了刀鞘,把那把滴着血的刀收回了鞘里,但他整个人的危险性却并没有因此而削弱多少。
那个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瞬间,伏特加身体一个激灵,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双透不进一丝光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感觉,满船举着枪的正对着他们的人加在一起,可能还没有这个拎着把归鞘的长刀的男人一个人危险。
他穿过让开的道路走到了最前面——可能是他们得到的唯一不虚假的信息,他的确是这伙人的头领。男人的视线在现场扫了一圈,路过伏特加时,还未收敛的杀气让他应激似的抖了抖。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源辉月身上,然后那种漫不经心盈满了整艘船像是要把空气都挤占出去的杀意平息下来。带着武士面具的青年拎着刀,无奈的抬手摸了摸脖颈,慢吞吞地说,“大小姐,不是说让你悠着点玩吗?”
被挟持的大小姐淡定地道歉,语气毫无诚意,“抱歉啊,我忘了。”
武士叹了口气,然后终于将视线转向她身后的人。他凝视他几秒,言简意赅,“你们的条件?”
酒保:“你们应该早就准备了来接应的船吧,让他们俩先上船。”
武士偏头对百目鬼说,“让那边的把船开过来。”
百目鬼听从命令地放下枪,从宽大的衣服下翻出对讲机传递指令。
他们的确事先准备了一艘船,而且一直跟在幽灵号后头。借着夜色的掩盖,船只并没有和幽灵号相隔多远,很快就靠了过来。
那是一艘小型的游轮,大副走到船边上放下了梯子,开船的人很快从梯子上爬上来,把船让了出来。
酒保保持着平举着枪的姿势,继续盯着对面的人,只稍稍朝琴酒和伏特加偏了偏头示意,“你们先走。”
伏特加要是再看不出这是他们的人他就是傻子了。
即便如此,他刚刚世界观颠覆得有点大,听到他这样说了居然有点不敢完全相信,下意识先看向了自家大哥。
然后他就看到琴酒的视线正冷冷盯在那位源氏的大小姐身上。
大概是看他们没动静,酒保皱了皱眉,语气中多了一分催促,“琴酒!”
银发男人冷哼了一声,捂着伤口转身,干净利落地下命令,“撤。”
伏特加连忙跟上。
两人无惊无险地上了游轮,引擎发动带起的浪花声很快从幽灵号脚下响起,随即声音飞快远离。没过多久,那艘小型游轮就拖着一行长长的浪花消失在夜色里。
目送游轮远去之后,众人将注意力重新投到酒保身上。
“这艘船上有救生艇吧,再放两条下去。”
武士几乎是立刻猜到了他的意图,果断拒绝,“不可能。”
酒吧抬眸看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到一起。
“我不可能让你带着大小姐离开我的视野。”
“你们没有其他选择,离开到恰当的距离我就会放她回来,”酒保轻轻笑了笑,放缓了语气,“相信我,即便是我们组织,也并不想真的把源氏得罪死。”
“哦?类似的事情你们没做过吗?”
武士冷淡地挑了挑眉,然后把手里的刀往旁边的大天狗怀里一扔,空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换一个人质,我跟你走。”
酒保笑容一淡,“琴酒刚刚就是伤在你手下吧,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你也可以让我的同伙先朝我开两枪废掉我的行动力再交换人质。”武士平淡提议,语气毫不犹豫,“到时候你单手就能制住我,不用担心我反抗了吧?”
酒保沉默地朝他看来,武士懒散地掀起眼睫,眸中的神色寸步不让。
“马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雅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按照他说的做。”
马场善治心底一动,将视线移向她。
源辉月依然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长睫敛着,神色淡定而平静。
不知道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带着武士面具的青年凝视她几秒之后,终于让步。他抬手扬了扬,“放船。”
这一次百目鬼有些迟疑,但还是遵循命令地点了点头。
几分钟之后,两条船上自带的救生艇被放到了海面。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酒保挟持着怀里的人质一步一步地朝救生艇的方向靠近,一直到退到了甲板边沿背靠护栏。
“等我离开到合适距离之后,就会朝天上放一枪,你们听到枪声就能够来接她了。”
他说完这句话,一直放在源辉月肩上的手忽然在她腰间一扣。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青年带着她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了下去,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叫,众人连忙赶到甲板边缘往下眺望,只来得及看到对方单手抱着源辉月利落地落在了救生艇上。
随即救生艇迅速启动,拖着后头那艘空艇,很快就化作一道白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刚刚在马场和对面谈判时服部平次和灰原哀就准备跳出来,也应聘一轮人质职位,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一个被旁边的大副捂住嘴,一个被四井丽花抱走了。这会儿两人终于挣脱束缚跳了出来,齐齐扑到护栏边上。盯着那道消失在海平线的白线,灰原回头一把抓住了马场的衣摆,“你确定他会把她放回来吗?”
“这不是我确不确定的事,”马场善治摘下面具,抓了抓头发有点头疼又无奈的样子,“这是那位大小姐的决定,我其实觉得试探到这里已经够了。”
灰原哀和回过头的服部平次一起怔了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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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生艇上,一离开船上人的视野,酒保就把源辉月放开了。
“放心,再往前开二十海里我就放你回去。”
源辉月揉了揉太阳穴,她这会儿状态不太好。方才琴酒在她面前流了半天血,对她不是没有影响,只能说幸好这人的衣服是黑的浸了血也看不出来而且当时船上是逆风,她站在风口上头,注意一点不往他伤口看的话勉强能撑住。
否则她可能明明是为了折腾琴酒的,一个不注意反而自己先晕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源辉月回答的话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哦,听起来你还挺讲信用。”
似乎源大小姐此时的状态格外让人放心,酒保也并不担心她做出什么反抗地正背对她操纵着救生艇,闻言轻轻笑了笑,“当然,不会骗你的。”
源辉月:“是吗?你说的谎话还少了吗,安室君?”
呼啸的海风从游艇两侧急速掠过,发动机发着嗡嗡的轰鸣,但游艇上的空气却好像倏然将这些杂音排挤了出去,空出了一秒的寂静。
背对她的那个身影停住了,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西装,肩线平整优越,白色的衬衣领口被最高处的纽扣整齐束起和散在脖颈后的碎发一起遮住了底下的皮肤。那张只露了一半的侧脸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一点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