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在互联网上对夜莺进行网络暴力的账号已经被溯源,警方发现,那些账号绑定的都是张雅仪注册的小号。
庄与歌自杀这件事没有悬念。
同时,曹奇文被凶手通过高科技手段利用,杀死了张雅仪,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教唆杀人的黑客一直没有落网,曹奇文也是要以故意谋杀的罪名起诉的。
问题出在动机上。
最开始,单瀮以为凶手是一个擅长ai技术的黑客,ta想盗取夜莺的身份,创造一个永生的ai形象,并帮庄与歌报仇。
可现在,单瀮意识到,这个案子可能更加复杂。
如果李墨婷和庄与歌完全没有矛盾,那么替庄与歌复仇,就成了一个利用曹奇文的借口。而在这一整场轰轰烈烈的复仇中,凶手真正试图隐藏的真相却是——
ta为什么要泼硫酸伤害李墨婷?
让张雅仪“身败名裂”,被迫接受虚假的美人鱼演员邀请说不通。张雅仪在学校霸凌了不少人?随便一件事在网上曝光运作,都能确保没有一个娱乐公司敢要她。
没必要选择泼硫酸。
而且,泼硫酸这件事做得如此干净,警方至今没有抓到人。
太干净,太专业了。
先前,单瀮觉得自己被接二连三的尸体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觉得嫌疑人还是得从李墨婷身边去找。
图穷匕见【已修】
单瀮带着段夏从病房走出来, 就看到姜远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双肘撑在大腿上,也是一脸疲惫的模样。男人听到动静,抬起头, 眼神有些空洞:“警官, 有进展吗?”
单瀮沉默地摇了摇头。
姜远脖子像是支撑不住了似的, 脑袋瞬间耷拉下去。
“小姑娘现在状态还不错,”单瀮低声说道,“你不进去看看她?”
姜远一手插入自己发髻, 撸到脑后,叹气:“她不让我见。”
单瀮抬手轻轻一按姜远肩头:“有进展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等走远了, 段夏才敢小声问道:“出了这种事, 他和李墨婷还结婚吗?”
“我不清楚,但根据我这段时间对李涌进的了解,感觉他们还是会按计划把事给办了。”
段夏睁大双眼:“可是,这两个人真的有感情吗?李墨婷已经毁容了,姜远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单瀮冷冷打断:“这种家庭还谈什么感情?都是生意。”
说是李涌进钦点的女婿, 还不如说是李涌进钦点的傀儡继承人。李氏作为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 核心股权都掌握在家人的手里, 姜进作为中层管理,有一部分激励股权, 不像李墨婷,人不在集团工作,但手里也分到不少, 每年都能拿到大额分红。
家族企业,老爷子定调过不传外人, 李涌进只能让两人把婚结了。姜远爱不爱李墨婷单瀮不清楚,但他觉得姜远很乐意做这个上门女婿。
“可是李家人也都调查过了,”段夏嘟哝了一句,“没查到什么问题。”
泼硫酸的人,好像直接从宁港消失了一样,警方只能把那辆摩托车掰碎了查线索。这辆摩托车并不便宜,而凶手好像就为了泼人一脸硫酸,这辆车也不要了,沉没成本不小。
摩托车是由不同公司生产的配件组装起来的,警方拆开后,发现那个国外进口的发动机身上,带了一个序列号可以追溯。这个发动机号追溯到了一笔摩托订单,买家竟然是李墨婷的哥哥李墨华。
当时,警方就重点怀疑了李墨华。
可根据李墨华及其家人说,大半年前这辆摩托车被偷了,一直没找回来,他当年还去警察局报过案。
警方找到了他报案的记录,确有其事。
可是,这并不能作为李墨华有罪的证据,也有可能是李墨华的摩托车被偷后,在地下市场拆拆装装,变成配件再次被卖掉。
警方后续调查下来,家里人都说李墨华是几个哥哥里最宠妹妹的,十八岁生日时,送了她一个十几万的奢侈品包包。当时李墨婷想去拍电影,爸爸不同意,也是哥哥帮忙说的话。
李墨婷出事的时候,李墨华还在外地出差,警方没能找到任何确凿证据,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第89章 案八?图穷匕见
自从林鹤知喜提第二只蛙以后,冬瓜便经常来药师殿里玩耍。小屁孩特别喜欢干一件事,就是叠蛙蛙。小貔貅体格大一些,冬瓜就喜欢把老二叠在貔貅身上,可这两只蛙可以共享一方小水塘,却万万不能接受叠在一起。
最后,老二“噗通”一声跳进水缸底部,看到冬瓜在附近,就绝不上岸。
臭小鬼贼心不死,把短袖袖子撸到肩头,撅着屁股,让整条胳膊都浸到水缸里面去捞蛙。
林鹤知原本靠在树荫下,正在手机上下国际象棋,听到动静,无奈抬头,高喊一声:“冬瓜,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冬瓜嘟起嘴,一身胖嘟嘟的白肉在阳光下晃来晃去,水缸里的水溅洒了一地:“我要制造小蝌蚪!”
“小蝌蚪他妈不是你这么造的——”林鹤知真是恨不得起身一脚踹他屁股上把他踹进水缸里,“我说你给我适可而止,别蝌蚪了,你再这样蛙都要被你吓跑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手机屏幕上跳出“check mate”两个大字。
将死,又输了。
大约是因为夜莺那件事,林鹤知对人工智能产生了浓厚兴趣,最近下国际象棋都是在与ai master对弈,但屡战屡败,就连一盘都没有赢过。
见鬼。
可越是这样,林鹤知却越是觉得心里痒痒,总想赢一局回来才算完,但他心高气傲,死活不愿意降低ai的难度。林鹤知忽略了右下角好友频道timothy l发来的两个组局邀请,打算和ai再战一局,可就是在这个时候,药师院的小柴门被推开,探出一团花白的胡子,喊道:“鹤知!”
林鹤知连忙起身。
难得洪一来找他。
老人颤颤巍巍地开口:“下周末,要请一位大施主吃饭,约在了素斋。”说着,他压低声音:“他听说素斋不少菜品都是你设计的,指名要见你,方便吗?”
林鹤知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他的确喜欢做菜,就像他喜欢做实验一样,但林鹤知对素斋的客人向来没什么好脸,洪一也从来没找他陪过什么寺院的施主。
不过,能让洪一在素斋里请客吃饭的,都算得上是“贵客”了。
“谁啊?为什么想见我?”林鹤知有些纳闷,“我一定得去吗?”
洪一叹了一口气,食指拇指捻在一起搓了搓,嘴里还发出引诱小动物的“唑唑”声音:“捐了不少,一座寺院呐。”
林鹤知了然:“……金主爸爸啊。”
“什么金主爸爸,”洪老头捋着胡子摇了摇头,又恢复了一脸慈眉善目、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是施主,施主!”
林鹤知现场给他翻了个白眼。
很快,就到了相约的时间。
林鹤知怎么都没想到,这位财大气粗、一掷千金的土豪,竟然还是老熟人——即将成为李家女婿的姜远。毫无由来的,林鹤知心里“咯噔”一下,预感有一些不好的事要发生。
金主爸爸主动提出,自己很好奇素菜是怎么做的,洪一便带他参观了林鹤知做饭的私厨。
灶台上开着火,一个蒸笼一个炒锅,林鹤知在砧板上“哆哆哆”切着菜,并未对金主爸爸表现出什么热情。
不过,他在心底悄悄地打量着姜远——这人五官明明挺端正的,但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并不会让人觉得帅气。
姜远的五官有一种特质,那就是毫无记忆点,无论看多少遍,转头就记不起来。在林鹤知的记忆里,这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就好像李涌进身后的一个影子。
琢木平时就在素斋工作,这会儿匆匆忙忙进来,对林鹤知比了一个“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手势,林鹤知指了指边上的菜,对方就非常默契地忙活起来。
林鹤知似乎觉得,这样晾着姜远也不好,最后还是开口:“姜先生说想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姜远笑了笑:“我听说,之前张雅仪的那个案子就是林老师破的,还帮市局破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案子。我这里有一桩悬案想要请教林法医。”
林鹤知切菜的手顿了顿,头也不抬:“什么悬案?”
“这是一桩在宁港市真实发生过的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姜远故作神秘地开了口,“有一户富裕人家,做生意的,家里有一套合院。有一日,富商的妻子上吊死了。警方来看过,也认同女人是自杀死的,毕竟那个房间反锁,外面进不去,屋里也没发现别人的痕迹。奇怪的是,那个女人被发现的时候,两只手掌心上,都用刀刻了两只眼睛。你说奇怪不奇怪?”
林鹤知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但手上的刀没停,“剁剁剁”几下把牛油果切成均匀的薄片,拇指轻轻一捻,就让它们旋转成一朵花的形状,又在中间撒了一些榛子仁碎片。
姜远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这事着实不太吉利,家主又因为做生意的缘故,要搬家去别的城市,也就把这房子出售了。可是,房子没有卖出去,就毁灭于一场大火,而曾经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陆续收到一封信——”
“这信诡异得很,什么字都没有,就只有一只红眼睛,”姜远顿了顿,“最可怕的是,收到这封信的人,都陆续死亡了,死法还格外诡异。”
林鹤知听姜远讲得绘声绘色,眼皮都不抬,将切成发丝的豆腐倒进砂锅:“你跑这么大老远来见我,就是为了给我编个鬼故事?鬼故事下饭么?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忌口,”姜远顿时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我这才开口呢,你就知道不是真的。”
“宁港市要真有什么悬而未决的疑案,我怎么会没听说过?”林鹤知语气不耐,关了火,给人拿白瓷小盅盛了两碗汤出来,“再说了,现实生活又不是悬疑小说,哪个凶手脑袋被门夹了,作案还要设计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幌子?”
姜远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烫也顾不上了,舀了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哟——你这刀功,把豆腐切得像头发丝一样细,放汤里煮还不断。”
林鹤知没有搭腔,埋头处理厨房里的东西,暗暗揣摩着对方讲鬼故事的用意。倒是姜远主动转移了话题:“这汤底比鸡汤还鲜,竟然都是素菜?”
林鹤知听人聊起食物,语气这才缓和了一点:“没错,纯素的,用了十八种不同的蔬菜,熬一晚上呢。”
“没想到林老师破案厉害,菜也做得这么厉害,”姜远的目光落到对方右手上,“你手上的疤是怎么回事?练刀功练的?”
林鹤知抬起右手,甩了甩腕上几圈小念珠,让它们再次覆盖过皮肤上的疤痕,不搭话。
本来饭也做得差不多了,林鹤知收拾收拾,和琢木一起端着菜,一块儿走进素斋包房。
这一顿饭吃得挺家常,姜远没再和林鹤知说话,只是和洪一师父聊了聊自己这次捐款的目的,以及寺院修缮的计划。
正如单瀮猜测的一样,李墨婷身体情况已稳定,等她一出院,李家就打算按计划举行订婚仪式。生意人多少有些迷信,再加上李墨婷最近遭遇了这么倒霉的事,李家打算以姜远与墨婷的名义,给济慈寺捐一大笔钱,寻求佛祖庇佑,从此婚姻和美,家族生意兴隆。
一顿饭吃得林鹤知极不耐烦,就在他觉得自己可以离席的时候,姜远终于开口了:“林先生,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聊聊?”
洪一会意,连忙挥手,很快,就有服务生上前收拾了桌面饭碗,接着,琢木端来一壶茶,把这个房间留给姜、林二人。
洪一走之前,特意回头看了林鹤知一眼。
林鹤知抬起头,就看到老和尚在姜远背后,对自己一顿挤眉弄眼。老头再次对他搓了搓拇指食指,意思很明确——你可给我哄好金主爸爸。
林鹤知:“……”
等人走光了,他也懒得装,直接冷下一张脸:“姜先生找我到底什么事?”
姜远往桌面上放了一张请柬,推到林鹤知面前:“就像我刚说的,我要结婚了。”
这张邀请函制作得颇为精致,封面上用艺术字写着“婷远”二字,左右是两人提前拍好的婚纱照,当然,是在李墨婷毁容前拍的。两人拉着手的地方,背后是一座雪白的游艇,正在大海上乘风破浪。
李墨婷与姜远的订婚仪式会在游艇上进行,于半个月后,某周六下午离开港口,在海上绕一圈以后,于第二天上午回到宁港。
林鹤知忍不住在心底咂舌:光一个订婚仪式就办得如此奢华,不愧是你有钱人,真会玩。
他解开请柬右侧的粉色纱带,顿时愣住。
只见邀请函上,赫然画了一只暗红色的眼睛,血红色的眼珠子就那样盯着他。
林鹤知这才来了点兴趣,认真考虑起姜远之前讲的鬼故事。
“这什么意思?”林鹤知问道,“你收到的?”
“是,”姜远点了点头,“这请柬,本来也是我送出去的,哦不——确切的说,是李总助理送出去的——但这张又被送回来了,直接寄到我家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