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罪羊 — 第120章

小时候因为腿短,又或者小脑还没发育好,阮余上下楼梯的时候总是会被绊到,因此没少被丛向庭笑话。

但他运气比较好,每次绊到不是及时抱住栏杆,就是撞到旁边的丛向庭,被不耐烦地推开,一次都没有摔下去过。

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有这种困扰了。

阮余走过去,将手放在丛向庭温热的掌心上,走上二楼。

他住过的房间还保留着,定格在了他离开的那天,就连摆设都一模一样。

唯一变的,可能是那支被他随意扔在桌上的手表,那是丛崇阳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没有带走,留它在这里记录了时间的变化。

在阮余发现丛向庭不见了,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

他走出房间,在隔壁找到人——丛向庭站在窗户前,微微垂着头,很认真地看着下面的什么。

阮余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院子中枝繁叶茂的树。

这棵树年龄很大了,小时候他和丛向庭合起来都抱不住树干。

这么多年过去,它依旧那么高大,树叶层层叠叠,在深夜中看起来密不透风,像个巨大的黑球,竟显出一丝诡异的感觉。

丛向庭脸上没有表情,耷拉着长长的睫毛,浑身上下都被冷气渗透,散发出褪不去的寒意。

阮余摸到他冰凉的手背,开口说:“我们回去吧......”

“她就是在那棵树上吊死的。”丛向庭冷不丁开口。

声音不大,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晰。

阮余先是怔了下,随后很快明白过来丛向庭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丛向庭还在继续说:“当时她每天都在说自己想死,我觉得她活得很煎熬,甚至有时会想既然她这么想死,为什么还没有死?”

他回过头看着阮余,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所以那天我没救她。”

丛向庭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发出阵阵回响,使阮余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丛向庭扯了下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最终只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用竭力控制才不会发抖的声音问阮余:“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会讨厌我吗?”

他看起来可怜极了,虽然丛向庭没有想故意这么表现,但阮余就是觉得他很可怜。

他的心脏在隐隐作痛,也许就算丛向庭说出更离谱的故事,他也会说出同样的答案。

“不会。”

“可是,”丛向庭没有得到宽容后的解脱,他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水,眼中充满痛苦,“死之前她对我说了‘救救我’......”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深夜,往事在眼前重演。

“她向我求救了,我却眼睁睁看着她吊死在我面前,什么都没有做。”

第66章

那天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早起打扫卫生的保姆,她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惊叫声吸引来了其他人。

在他们把女人从树上放下来的时候,丛崇阳姗姗来迟,从楼上走下来。

他不带感情地扫了眼草坪上的女人,又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丛向庭。

眼神像是在嘲讽,也像是怜悯,又像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丛崇阳对女人没有丝毫感情,连后事都只让下边人处理,他仅仅出席了葬礼。

他没有问丛向庭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丛向庭为什么会出现在院子里,女人为什么会自杀。

整个丛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敢问丛向庭,这成了个禁忌话题。

葬礼回来,丛向庭开始做噩梦,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女人死前的模样。

吊死的人是很狰狞的,眼球会凸出来,七窍流血,眼睛直勾勾看着丛向庭,一遍遍问他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不救妈妈?

你也想妈妈死吗?

妈妈不是跟你求救了吗?

丛向庭高烧不退,不论怎样吃药输液,体温也只能短暂稳定,没多久就又烧起来。

他被一个又一个噩梦折磨,分不清白天黑夜,也分不清梦与现实,总是浑浑噩噩,连床都下不了。

有时他挣扎着想从梦中醒来时,能听到身边小声的议论。

“少爷这是被吓到了,唉,可怜啊。”

“可怜什么,你是没看见那天,啧啧,少爷就站在夫人的尸体旁边,不哭也不闹,别提多渗人了。”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少爷......”

“嘘,你可别瞎说,被别人听到就完了。”

第二天丛向庭拔了手背上的针,砸了输液瓶,发了好一通脾气,不再让任何人进房间。

这样就不会再听到奇怪的声音,也不用忍受其他人看他的眼神。

那时丛崇阳不在家,在家里因为丛向庭的病而忙成一团时,他在外也同样焦头烂额。

工厂死了两名员工,虽然和工厂没什么关系,却被本地新闻大肆报道,极力渲染故事的悲惨。

为了安抚人心,也为了一些其他原因——丛崇阳正想摆脱外部控制,在集团拿到实权,这对他是出名的好机会。丛崇阳联系了新闻台,亲自去了福利院,声称要领养工人的遗孤。

丛向庭病刚好就听保姆说家里要新来一个小男孩,和他年龄一样,房间都收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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