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被迫娶了阴鸷王爷后 — 第93节

智尘笑呵呵地指了指面前,道:“侯爷,你站在老僧的木鱼上了。”

何明德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半只脚卡在了智尘的木鱼里,忙挪开了脚,却又觉得不对劲,又踩了回去。

智尘:……

何明德不太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离魂?这梦有点新鲜了。”

智尘只好停止敲木鱼的动作,道:“梦也好,醒也好,侯爷还记得老僧讲过的故事吗?此间于侯爷,已是危险之地,若是身躯已腐,侯爷可就要堙灭天地之间了。不如顺着来路,回来处去罢。”

第99章 来处

来处……

何明德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智尘大师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大师的对面。

“大师,我这是做梦,还是真的看见你了呢?”

智尘笑道:“庄生梦蝶,谁又说得清呢?”

何明德无奈,他实在是不喜欢和这种打机锋的老和尚的聊天。

他坐在原地许久,想了很多,却什么都没想明白。怎么好好地,就非要小命不保呢?唉。

“大师,若是我要回去,路又在何处呢?”

“从何处来,自然要从何处走。”

来处?是指侯府,还是指一切开始的源头呢?晏武帝遗冢,他碰上那枯骨手指的一刻呢?若是果真能重回生长的地方,那他这几年生活又算什么呢?桃源一梦吗?何明德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

“我觉得我还是能再抢救一下。”

智尘并不劝解,也不阻止,只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东西:“生机渺茫。”

他看何明德拿不定主意,道:“侯爷若是拿不定主意,何不先去那处瞧瞧呢?人只能看着眼前之事,在此间生活久了,难免对来处记忆模糊。”

说罢,老和尚又拿起了犍稚,他看何明德还坐在自己的木鱼上,无奈地挥挥手,把何明德从自己的木鱼上挪开。何明德身不由己,只觉得身体轻飘,眼前一切飘摇起来,待到一切安定,只见眼前一片青绿,原来已经身在一座山脚。

他抬头看时,只见山腰隐约有光亮,便向着光亮而行,不到半刻钟的功夫,走到近前,就见那处光亮越胜。何明德拂开最后一枝遮挡视线的叶片,就见前方微光浮动,一座棺椁就在眼前,好似海市蜃楼一般,那棺椁之后、之上,逐渐现出了一个墓室的模样。

就算是过了四五年,他也能一下子认出这是什么地方——晏武帝遗冢。

他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前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正疑惑,就见一群眼熟的人,穿着鞋套,手里拿着相机或工具,打着手电筒走了过来。领头的男人正是自己的导师,跟在他身旁的,不是自己,又是谁呢?

何明德看着过去的自己,好似朝圣一般,慢慢地走近棺椁,被蛊惑似的,伸出一根手指,碰上了旭尧的手指。那个自己年轻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激动而幸福的笑,而后身体一滞,不由自主地跌了下去,被同窗们扶住。

“叫救护车。”

“谁带水了?”

“都散开点,通风。”

何明德看着老师同学们因为自己晕倒而担心的神情,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扇风,心中酸涩。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拍拍过去的自己,就在他的手指碰到过去的自己时,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从身体传来,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真实的棺椁,真实的老师,真实的……世界。

但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又变作海市蜃楼一般,充满着迷惑人心的力量。何明德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他难以下定决心,却是步步后退,退了几十步,转身就跑。

不能这样。他想,至少,我还要和旭尧告别。

他不敢回头,往宫中的方向狂奔,不过片刻,他便到了皇宫大门。

他去宫中的次数不多,去了也是陪着端王,或是有宫人陪伴,因此用了好些时候,才找到了飞鸾殿。此时已是子时,飞鸾殿内却是格外地喧嚣。守门的侍卫守在一旁,无动于衷,旭尧被两人押在地上,那两人神情惶恐,手上却是毫不留情,把端王的手反缚了。

一个侍卫劝道:“王爷,皇上下了命令,非但是飞鸾殿,宫内其它各处都加强的守卫,只要不伤及您的性命,可用一切方法阻止您,您不可能出去的。至于要以伤害自身的行为威胁,皇上已经在太医守在飞鸾殿外,说是只要殿下不死,便能救回来。殿下若是死了,非但这院子内外几十人要陪葬,就是侯爷也不许安葬。”

那几十人都跪下哀求起来。

池旭尧万万想不到,父皇竟然如此狠心。

那院子外有太医奉命进来,要给端王包扎腿上的伤,却被端王一脚踢开。

侍卫们见他如此,道一声得罪,又是强行让太医上来给他上药,然后扶着端王,强硬地把他送回了屋里。

端王手不能动,一条腿上有伤,用力地一踹门,踹了两脚,支撑不住,自己反倒是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万万想不到对自己最狠的人,就是自己认为是自己最后退路的父亲,想到辉光无辜丧命,更觉得是自己的错。

早知如此,他就该和辉光和离。

或者早就该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天真的抛却,认为父皇的宠爱真的能抵过一切。

他又想到智尘当初所说,辉光会为自己挡了灾难,确实如此,自来夺嫡之事,九死一生,自己却是一路顺遂,反倒是辉光,几次遇险。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自己死在火中,无知无觉,辉光也不必经此一遭,受这等苦。

他再也管不了屋外还有多少人,只能伏在地上哀哀哭泣,哭自己,也哭辉光,恨不得把心也呕出来,再也不要做人了。也不知哭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旭尧,不要哭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池旭尧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抬头一看,就见辉光正在自己眼前,眼中含着不知多少的悲伤。

倘若不是幻觉,辉光能出现在此处,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挣扎着往前,却是扑了个空,他竟果真是不能触碰辉光。他伏在地上,竟不敢再抬头,只是一股脑地把方才想的话都说了出来。

“对不起……若不是我,你定然还好好地,你不会来寻访墓葬,也不必如此劳心劳力,更不会几次三番遇到危险,如今还要为我送命……你为我而来,我却只给你带来了厄运……”

越说,越是伤心,这些,也不是他所希望的呀。

何明德叫了他几声,他也不理,何明德只好也趴在了他的身边,凑在他的耳朵旁一遍遍地念叨:“难道你要怪自己太出众惹人嫉恨?你要怪自己太可爱,让我不能拒绝?还是要怪自己身不由己,投生在皇家?我很高兴能遇到你,我也从不后悔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是我选择爱你,是别人伤害我们,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温柔,池旭尧心里空落落地,不再哭了,眼泪却是控制不住地流下。

池旭尧挣开了绳子,小心地把自己塞进了辉光的怀里。他感觉不到辉光的体温或者是呼吸,只能用眼睛去感触这一切。

他仍然痛恨自己。何明德看着他绝望的眼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两个人都看到了这个动作,却都没有触感。池旭尧一下子转开了头。

“智尘大师说,”许久,何明德才开口,“他说我生机渺茫,但可以回到我的时代,我的故乡。我来,是和你道别的。”

在昨日之前,这对池旭尧来说,还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消息,但在今日,这却是世界上最好的消息了。

他擦干净眼泪,紧张地看着何明德,像是在确认,何明德肯定地点点头。

“我刚从城郊邙山回来,你的陵墓会修在那里,那里才是我们相见的第一面。我在那里看到了回家的路。”

池旭尧那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他根本不需要再多想,就催促道:“那你走,你回去,你已经陪了我很久,让我渡过了最可怕的时光,以后的路再艰难,我都可以一个人走了。”

“我知道的,但是旭尧,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还会再来你的身边,所以你要好好地生活,做你的皇帝,就算隔了千年时光,也要让我从书上看到你安好。让我仰慕你,让我寻找你,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让我能再一次地爱上你。不要责备自己,改变自己。”

用五年的时间,换一份一辈子的爱,很值得啊。

不要改变历史,如果时空是一场循环,我还是想再在邙山墓中,找到你。

池旭尧点点头,答应了他。

何明德看他情绪稍好,才劝他道:“去床上休息吧,我陪着你。”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多少时间,一分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池旭尧顺从地站起来,爬上床,眼巴巴地看着何明德坐在他身边,示意他撩起自己的裤腿。池旭尧知道自己要被辉光批评,却不舍的花时间辩驳,乖乖地照做。没想到辉光却没有骂他,只是对他伸出了小拇指,像是在哄小童:“以后不要让自己冒险,不要让自己受伤,好不好?”

“好。”

“也不要责备自己,多想一想,我因为爱你而得到的幸福。”

“好。”

“没必要伤心,就好像当初,你留在山上,我在京城,我们不能相见,却都知道对方安全幸福,是不是?”

“是。”

“余生漫漫几十年,若是遇到爱的人,你就娶她,夫妻和睦,儿女成群,好不好?”

池旭尧的眼泪漫了出来,看不见面前的人,心里想,不会再有别人,却不想再让辉光担心。

“好,那你也要。”

何明德郑重的点头,“好。”

端王伸出小拇指,和何明德勾了勾。

何明德想:“就骗你这一次。”

这一晚,端王无论如何都不肯睡,何明德虽是越来越疲惫,却仍是陪着他。直到天色发白,池旭尧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瞌睡,再醒来时已经是漫天金光,天色大亮,他看着身边,又看看屋内,空空荡荡,不死心地在屋内梁上床下、甚至于抽屉柜子里都看了一遍,行尸走肉一般,等他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躲避什么事实时,终于忍耐不住,拿袖子掩住了脸,把忍了一夜的泪都流了出来。

从此世间情爱,于他都是回忆了。

第100章 陪伴

“侯爷,你的时间可不多了。”智尘这次不敲木鱼,改抄佛经了。

何明德无奈地伸手去撩那宣纸,只掀起了一点点的页脚,就觉得疲惫极了。他听和尚这么说,倒也坦然:“你不是说生机渺茫嘛,那和必死无疑之间总还是差点距离。”

智尘抚平纸张,实话实说:“老和尚觉得还是过几日去给侯爷做道场的可能性比较高。”

“所以大师你要偷偷转告唐大夫,努力救我啊,毕竟操办丧事,真的费心费力。”

智尘大师停下手,静静地看着何明德。何明德被那平静的目光看着,强撑着的轻松被慢慢溶解。

“我对旭尧说过,若是再有一次选择,我还会选择他,我说的就是现在。就算是生机渺茫,我也想赌一回,若是赌赢了,那很好,若是赌输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请大师保守秘密,就让旭尧以为我回家了吧。”

“正如那次我告诉大师的,若不是与过去割舍开,我也不会选择这边,纵然看起来愚蠢至极,我也不想改变我的选择。因为总会想到,倘若我赌赢了,能再与旭尧牵手看一次花,迎一场雪,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唉,这辈子,我就骗他两次。”

智尘叹了口气,不再相劝了。

“既如此,我只能为侯爷祈福了。”

何明德其实也知晓,自己哪里就能赌赢了呢,他买彩票连五块钱的本钱都没赢过,但是只要想到漫漫余生,自己的每一天都会后悔自己没有选择旭尧,想象旭尧一个人的样子,就觉得这样的人生也不是多么值得。

何明德问道:“现在只有大师能看到我,是否预示着什么?”

“你的躯壳逐渐衰败,神魂也在衰败,等你的身体了无生气,你的神魂也将堙灭。”

也行吧。

何明德稳了稳有些慌乱的心神,对智尘拱拱手,道:“那我也就与大师告辞了,大师若是无事,也不要再把我拉过来了,毕竟若是我濒死,我想见的也是王爷呢。”

智尘无奈笑笑,挥挥手,把他送走了。

宫里。

端王在侍卫们警惕的神色中,叫来了侍女,为自己梳洗,更衣,整理发冠。等一切结束后,除了双眼还有些红肿,嗓子有些哑,竟是看不出他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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