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还洗澡吗?不会是嫌弃我抱了他吧?
江礼撇撇嘴,至于么。他抬起胳膊左右嗅了嗅,还残存着沐浴露的香味儿呢,一点也不臭。
不过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低到尘埃里也应当。江礼忍着腰酸,把霍慕东那套揉皱了的西装叠好,以便客房服务不会看出端倪,直接拿去干洗就行。还大致收拾了床褥,开窗通风,放掉一屋子残余的暧昧味道。
做好这些,江礼便穿戴整齐,溜回自己的公司开早会去了。
霍慕东洗好澡出来,就看到房间整洁清新,那小狐狸精却不见了踪影。他舔了下槽牙,也衣冠楚楚地出了门。
。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最近忙着项目,又喝大酒,连轴转,霍总怎么这两天反而精神抖擞、春风满面的?”巨辘软件ceo魏总爽朗地笑道。魏晋五十多岁,标准的成功人士模样,价值不菲的腕表、啤酒肚、秃头,看似和蔼,但那一双小眼睛聚着精光,透出些主人的精明。
霍慕东皮笑肉不笑:“托魏总的福,这两天被‘照顾’得很好,身体舒服了,心情自然尚佳。”
魏晋听出他话里有话,但老油条不会直接问,习惯性先在心里咂摸一回。
这时荣柠科创的何总忙道:“这两天的娱乐项目真挺有趣,尤其是那模拟高尔夫,我这菜鸡都能打上两杆,魏总有心了,还得多谢魏总包下这艘游轮,老弟敬你一杯。”
这么一打岔,魏总喝了半杯香槟,也就略过了这话题。
不过,议论寒暄过后,何平源挑了个没人的地方,黑着脸训斥助和一个长相清秀的下属:“魏晋老奸巨猾的,霍三公子更不是善茬儿,这事儿瞒不了他们多久,早晚得露馅,你们得趁着他们发现之前,把计划拉回正轨!”
助为难道:“巨辘那个实习生误喝了那杯酒,霍总居然挺喜欢他,一连留了两个晚上了,那个江礼,长得太好了。珠玉在前,咱们小余够呛……”
小余垂着脑袋,悄悄握紧了拳。
何总怒道:“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你得想着怎么补救!事情都做了,无论如何得把青铜的参数弄出来!小余,你再试试。”
。
另一个无人之处,私人水疗包间里,霍慕东正翻阅新鲜出炉、装订成册的纸质版资料,上面是江礼的详细信息,细致到小学在哪里读的,大学绩点是多少,四六级多少分,曾经去哪里实习、去哪家公司面试,何时入职巨辘……
江礼原本是计算机专业,入学后又申请辅修了动画专业,拿到了双学位,校招时也优先面试游戏公司,不过原画师职业这两年趋向饱和,新人熬资历难,实习期长。年轻人总要在想和现实之间取舍,最后江礼还是向生活屈服,选择做更有“钱途”的程序员。……基本资料洋洋洒洒满满三页。
“干得不错。”霍慕东夸道。
董助谦逊地推了下眼镜,“往后翻是人际关系资料。”
这是霍慕东真正想看的。
他原本只想看看江礼私生活乱不乱,要不要等下船之后,给自己安排一次全身体检,没想到助太过于得力,不止把同学、朋友之间的关系清楚,还附带了家庭成员。
“他是养子?”
“是的,老板。江礼的养父母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抱养了江礼。结果在抱养他的第二年,养母就怀孕,本来想再弃养他,可是长辈反对。老人有一种迷信的说法:夫妻命中无子,但孩子命里有兄弟,假如把抱养的孩子扔掉,没了这一层羁绊,那么亲生子也会夭折。”
霍慕东看着“养父、养母、弟弟”那一栏,以及那张“全家福”,陷入沉默。
只是想查查他是否健康,没想到会看到这种东西:
照片就可见他们明显不是一家人,父母和弟弟长相平庸,而小江礼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只不过平庸的一家三口穿着崭新的亲子装,两夫妻亲亲热热地抱着儿子,小洋娃娃却穿明显短一截的衣服裤子,露出细细的手腕和脚踝,可怜巴巴地站在一旁,大眼睛黑漆漆的,不知是不是吃不饱饭,正在偷偷吮手指。
霍慕东:“他跟家里关系不太好吧,经济状况怎么样?”
不用问都知道江礼过着怎样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跟养父母关系好就怪了。董助条分缕析地说:“江礼一直都有勤工俭学,再加上奖学金,才顺利毕业……因为刚工作,还在拿实习工资,去掉房租和基本开销之后,应该没有盈余,但他还是给养父母转了两笔钱。”
霍慕东:“为什么?”
董助:“据知情人士说,他想还清养父母从小到大在他身上花的钱……也许是打算还清之后断绝关系吧。”
“……”
霍慕东默了默,评价道:“愚蠢。”
“跟小人讲什么道义?既然翅膀硬了,就该一走了之。假如那对夫妻敢纠缠,使些手段,让他们身败名裂就好。”
董助心道:一般人就算有您一样腹黑的性格,也未必有您的手腕,哪是那么容易的?
霍慕东却在想:这么缺钱,难怪他愿意爬上我的床。就算没窃取到商业机密,讨到我的欢心,辛苦伺候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他。从这一点看,那小子倒也不是笨到无可救药。
他继续往后翻,终于看到最关注的私生活,竟然相当简短。
没交往过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每天两点一线,不是打工就是上课,从不去不良场所,干净得像张白纸。也是,他整天疲于奔命的,哪有工夫想别的?
“老板,需要我替您给江先生挑一份礼物吗?”
霍慕东挑眉看他。
董助一板一眼地说:“您刚才笑了。”看到江礼没交过男朋友之后,整个人气场都变愉悦了。
霍慕东:“暂时还不用。”
江礼比他想象得要单纯,如果只是图钱,那把他留在身边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跟他做感觉非常好,霍慕东有些食髓知味。但江礼很可能是巨辘的商业间谍,有些事还要再查,暂且这样吧。
霍慕东把资料递还给董助,“拿去碎掉。”
“是。”
.
江礼正在托腮发愁:今晚以什么由才能再混进霍慕东的房间呢?感觉他对我的耐心快要告罄了啊,如果游轮上能买验孕棒就好了,真希望立即就能测出两道杠。
“喂!ppt改完了么你就发呆?”原来是吴淘,“咦,餐厅还有这么厚的坐垫呢,你这是啥坐姿,腿疼啊?”
“……”江礼有点窘,脱口转移话题:“吴哥,我在想事情。如果惹了别人厌烦,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呢?”
吴淘的脑回路还书接上回,猜道:“你惹女朋友生气了?”
江礼只好说:“……嗯。”
吴淘:“简单,买个礼物哄哄她。”
江礼忍不住去想霍慕东那身行头……随便一件衬衣都够付他俩月房租,手表能买他命了。什么级别的礼物能让他心动啊?反正自己的余额肯定不够。
江礼沮丧道:“他喜欢的,我买不起。”
“也是,你还没转正呢,现在也攒不下几个钱。”吴淘也挺没正形的,建议道:“多半是因为你出差,异地见不着面儿肯定有矛盾,等回去的,你带她去个浪漫点的酒店,好好‘交流交流’,绝对和好如初,要不怎么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呢。”
“……”
江礼更沮丧了:“我没什么经验,可能他就是因为嫌弃我乏味。”
“哥教你两招,附耳过来!”
服务生端着青柠柳丁汁路过,海风微微掀起遮阳伞波浪形的彩色边沿。江礼满脸通红,小声说:“能行吗?……你说游轮上有卖的么?”
“这东西开party必备,商店就有,不过这儿肯定贵,回去再买呗。”
第5章
当天晚上,霍慕东托词不胜酒力,早早回了房间,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竟然还没看到江礼的影子。
霍慕东第五次看时间时,门铃终于响起。他直截了当关掉还没看完的报表,起身大步去开门,到了门口又停下,调整了呼吸,让自己显得并不在意,才冷笑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啊,先生,对不起,我保证是第一时间送来的,可能因为是现磨的,所以会慢一些。”
……原来是之前叫的客房服务送的咖啡。
霍慕东脸色顿时更差了,吓得服务生连连道歉,住在这一层的贵客,他可一个都得罪不起。
霍慕东寒着脸说:“跟你没关系,出去。”
服务生如蒙大赦,放下咖啡后,连忙溜了。
直到半小时后,门才再次被敲响。
江礼有点忐忑地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边恶声恶气地说:“出去,不要客房服务。”
……不妙啊,今天霍慕东似乎心情不好。江礼更不安了,做了一会儿心建设,才贴着门,小声喊:“是我,江礼。不是客房服务。”
“……”
里边沉默片刻,然后房门被打开,江礼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说实话,上辈子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短短两天一夜的接触,早就被五年的漫长光阴磨灭了,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们更多时候都是在黑漆漆的室内。
这样如此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着,还是头一次,霍三公子身高傲人,再加之此刻气不顺,江礼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某人的阴影里。
妈耶,地狱难度。
他对自己说:江礼,你再忍一忍!倒计时还有27天,区区27天而已,一眨眼就忍过去了!你难道不想要朵朵了吗?
霍慕东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人高马大地堵在门口,不满地质问:“江礼,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江礼在心里叹气:俗话还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他不求他俩之间能有两百天的恩情,也不至于这么烦他吧?
以江礼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也大致知道自己在“吸引力”这方面还是有点竞争力的,他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物质匮乏、学费都得拖一拖才交,穷得叮当响,高中之前总被同学嘲笑……即使这样,也曾经有一些女生跟他告白,甚至还有几个男生扬言要养他,虽说都被他拒绝了,但也能证明自己不是很差劲,怎么到霍慕东这儿,就被嫌弃成这样?
还好他有准备,看来只能出绝招了。
霍慕东耐心地等青年狡辩,江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掀开连帽衫的帽子,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以及……头上一对小鹿耳朵。
发箍藏在柔软的碎发里,鹿角和鹿耳小巧可爱,黑漆漆的眸子望着他,那张白生生的脸,慢慢泛出红,江礼有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又扯开领口。
一个黑色项圈,上面还有个精致的铃铛。
霍慕东:“……”
江礼感觉羞耻极了,短暂的几秒钟停滞,仿佛比一辈子还长。霍慕东怎么还不让他进去?他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且把提出建议的吴淘拉上,踩他两脚。
虽然吴淘提的建议被他灵活改动了下——毕竟霍慕东不是他“女朋友”。
就在江礼盘算假如一拳把霍慕东打晕,强行进门的可能性有多大时,高大的男人扯住他的手腕,一把将江礼拽了进去。
铃铛声响了大半个晚上。
江礼最后累得直求饶:“够了够了,霍总,今日份够用了,明天再说吧qaq”
霍慕东有点满意:“你的意思是,明天还来?”
江礼弱弱的:“明天还可以过来吗?”
房间里剩下叮铃叮铃有节奏的脆响,短暂的沉默后,霍慕东才说:“江礼,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给,来多少次都没用。如果你缺钱……”
他顿了顿,说:“可以从物质上给你一些补偿,但也仅此而已,咱们这种关系不可能长久。”
江礼:“不长久是多久?一个月行吗?”
霍慕东不知道他对江礼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诚实而恶劣地说:“不确定,看你表现。”
江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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