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麗子作品《黑色便利商店》雅書堂出版 — 第十一話 芳名錄上的空位

第十一话芳名录上的空位

愣愣地站在系级图书室前的『同窗芳名录』下,我望着那个空位发呆。果然,都是我的妄想罢了。

开学一个星期了,我一反常态的在这翘课的大好时机上,当起了好学生,有课必上,并且努力地抄写笔记。班上的同学带着陌生又讶异的眼光看着我,对我这麽少出现的人来说,我彷佛就是系上的外星人。

我看着他们,也当他们跟我是不同世界的生物。

都已经大三了啊…这两年来我宛如是校园里的黑色种马,奔跑在情慾的缝隙间,我不懂得什麽叫做『谈恋爱』。还是应该说…我不会『谈恋爱』,不管放眼望去有多少情侣勾肩搭背、一脸甜蜜,我想像的都是他们在床上会是怎样的表现。

就连看到女人,我也只会想像她们脱光衣服躺着的模样。

当初的bubu、黑色丝袜女郎、助教…甚至是我已经分手的天真女友徐晓文,或是貌不惊人的吴淑美……我都做过那最基本的遐想功课。只是遐想归遐想,有没有慾望被勾起又另外一回事。

只有一个女人不会让我有这样的遐想。

但是她却勾起了我的慾望——那位於另外一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碰触的桃花源。

遗憾的是,当我再也不把她当兄弟看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你在看什麽?」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我听到这声音就讨厌,所以完全不搭理。

「真的不理我?」她冷哼了一声,进了图书室,「没关系,你就继续每天站在这里发呆吧,反正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助教,」我喊住了她,基於一般关系,「你知道小津去哪里了吧?请长假吗?」

「哦?我以为你会不想问呢。」助教回过头来笑了笑,却是嘲讽的笑,「告诉你?可以啊,但是你的态度也要差不多一点吧?」

我当然懂得她的意思,这女人跟我一样,满脑子肉体交缠的画面。

「那不必了,我去问别人。」我提起包包就走。

「去问啊,詹子杰,你以为高又津人缘比你好啊?你问的出来才有鬼。」助教在我身後大声的提醒我,「你还是只能找我的!只有我最清楚!」

真是令人厌恶的女人,我快速的转过身,将她猛力一把推进了图书室里,用力关上门,要吵架,也不要张扬。

「少把小津当筹码!你什麽东西!不要以为你掌握到我了,我的弱点不是你想的弱点,谁跟你一样会用性交换东西?」

无人的系级图书室里,我又跟上次在电话里一样,再次的对助教迁怒,不过,这也要怪她不识好歹,激怒了我。她果然是不认识我詹子杰,竟然胆敢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我,她算错了!

「你又是什麽东西?不过就是一个什麽女人都想上的死淫虫,你连女同性恋都不放过!你才变态吧!?」助教也被我惹毛了吧,我没有听过她如此不堪的用词。

「真不晓得为什麽系上会出了你们这两个怪人?一个是一天到晚翘课、玩女人的淫虫,一个是整天死白着脸、跟鬼一样飘来飘去的女同性恋!还真合呢,这麽要好?真是有鬼!」

「那也该看看系上出了什麽淫乱助教吧。」我瞪着助教向她逼近。「听说…你还想要系主任的推荐函去上国立大学的研究所吧?本来呢,我该钦佩你这把年纪了还这麽有上进心,不过………」

我把助教压倒在当初我上了她的长桌上,那时候,小津在角落看着我跟助教造爱时,在想什麽?

「如果我上过你的事情掀出来了,会发生什麽事情呢?」

我放开她,故意保持一点距离看着助教开始发白的脸。

「男欢女爱,没啥的,又不犯法是吧?」我撇了嘴角笑了笑,「不过系主任或是其他人会怎麽想呢…?啧啧…搞不好我会被一堆人追着问,问你这货色好用不好用……」

我会用小津的话告诉每个人:好个浪货!

「詹子杰!别威胁我!」助教大吼。

「你也知道被我威胁了?哈哈!」我笑得更大声了,「那你刚刚怎麽有胆子威胁我?嗯?」

「你到底是要怎麽样?」

「我要怎麽样你不是很清楚吗?」我就这样在图书室点起了一根烟。

刚刚在威胁我的人竟然反过来问我『要怎麽样』,真是怪。「是你给我机会威胁你的,你可怨不得我。」

「你要的答案刚刚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了,高又津不会回来这所学校了。」

我知道,我一看到那芳名录上的空位我就知道了。只是,从助教口中得到证实却还是让我受了打击。

碎烂殆尽了,铺满了一地血光,我的妄想。

「原因是什麽…我要的答案是这个。」我弹着烟灰的手竟然发起抖来。

助教沉默了一晌,因为她发现了我失魂的模样,她从未看过我如此。事实上,自从我再也不能坦率的用哥儿们的心情看着小津後,我就失去了我的保护色。

那玩世不恭、凡事随便的保护色剥开後,就是血淋淋的孤独,它如同鬼魅般附着在我的懊悔里。

「高又津转学了,上学期期末考前。还是我帮忙报的名。」助教缓慢、清楚的告诉我。

「哪一所?」转学…我早该知道的,当最後几堂课小津已经不再出现时,我就该知道的。

「很多所,都是公立的大学。小津像是发了疯一样,拼了命的考,像是在发泄什麽事情似的。」助教深深地呼吸,像是要跟我确定什麽事情。

「你……该不会小津会转学都是因为你吧?」

我的烟掉在地上了,因为我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捡起了烟,继须抽完它,「她什麽都没有跟我说就这样不见了。」

「果然是两个怪人。」助教又哼了一声,「就算小津没考上也不会回来这里了,她已经办了退学。我当初还真搞不懂她为什麽要这样断自己的後路,後来暑假时我才从你的态度上感觉到一点点……但是……」

但是助教不相信我是因为小津才心浮气躁,在助教或是其他人的眼里,甚至一开始在我的眼里,小津,有着游走在两性中间的美貌,并且爱女人,却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没有几个男人可以对这样的女同志动心,她甚至会抢走你身为男人的光彩,进而吸引不知情女孩的目光。

我也以为自己是一般的男人,所以我也一直把她当男人,说话的口气、举止、甚至关於徐晓文的事情,我都不希望这个好兄弟放弃自己的机会,也许…也许徐晓文跟吴淑美一样,说不定也爱女人啊。

但是曾几何时……我再也没有办法把小津当男人了…是从父亲来找我的那一天开始吗?深夜操场上的跑步人影,月光底下那映照地闪闪发亮的脸庞…让我忍不住一亲方泽……虽然是挨了小津重重的一拳作为代价。

如果小津知道第二天我还偷偷吻了她,是不是会把我乱刀砍死…?

万一,她根本就对我、或是对男人没意思,的确是会的。

「小杰你…该不会…喜欢上了小……」

「怎麽可能?小津只喜欢女人!而我是不可能…」我像是反射般的脱口而出,脑子却在那一刹间闪出了吴淑美哭得凄惨的脸,使得我张了嘴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津…如果喜欢的是女人就算了…偏偏…偏偏……〕

偏偏…小津已经不完全只喜欢女人了…甚至…她已经爱上了某个男人。吴淑美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而我…因为小津的那一个耳光、因为那原本一概冷漠的表情对着我起了变化,我便再也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勾搭任何一个女人了。

这样的我跟小津,还能够回到以前吗?我嘻皮笑脸地勾着她的肩膀要笔记、她狠狠的瞪着我叫我淫虫…。

「但是你知道吗?人是会变的…」助教看我这样急於辩解却又打住了的模样,应该是猜到大半了。

「暑假前最後一次看到小津时,她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高又津。」助教见我一脸戚然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小杰,你该不会迟钝到没发现小津变漂亮了吧?不是『变帅』,是变『漂亮』喔。」

我的确是迟钝,真正察觉到这一点,还是在我看到小津的最後一眼,她甩我一个大耳光的那天,那个依然高挑、纤细的背影,还有那头已经慢慢留长的头发……。

现在头发更长了吗?还是又剪短了像个大男孩?小津她…是不是爱上了别的男人?还是依然爱着女人?

都好…都好……只要她别消失,怎样都好。即使还是一样冷淡对我、大声骂我淫虫、用力甩我几个耳光……都好,只要……

只要小津还能出现在我眼前。

「她什麽都没说吗?」我抱着细微的希望,也许…小津有留话给助教也说不定。

助教听到我的问话,便出现了一脸难色,我看到了,逼的我发了狂的上前抓住助教的臂膀,用力的摇着她。

「我就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跟我说…小津说了什麽?」

「小杰…别这样,很痛……」助教哀出声音来,拜托我放手,「我并不认为小津说的话有什麽好…让你在意的…所以不用…」

我不但不放手,反而把助教抓的更紧了。

「在不在意也要我听了才知道,你听来没什麽的话,对我来说不见得。」

助教摇摇头,眼角因为手臂疼痛而激出了泪光。

「如果…如果你真的这麽喜欢小津,那麽…那麽这些原本听来不怎样的话,对你来说都是…都是……」

〔你不告诉你的好哥儿们你要转学?为什麽?〕

〔好哥儿们?我不记得我身边有这样的人。只有伤天害理的淫虫。〕

笑着如此回答助教的小津,发出理所当然的讯息,她高又津没有『好朋友』、『好哥儿们』这种人物的存在,只有不断玩弄、伤人的『淫虫』出没在身边。

「我以为那就是你们开玩笑的方式,因为我不是没听过她叫你……『淫虫』。在我听来的确是觉得无伤大雅。」助教回想起那时候的小津,的确隐隐的带着憔悴。

我放开了助教,颓然无力的靠在桌子边,望着那张老旧的镜子。小津的影子曾经在此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刺激,她冷眼看我奋力的在别的女人身上进出、不带丝毫感情地与我一同评论着这些女人……她习惯了我的淫乱,并且因为徐晓文而更确定我的淫性难改。

这样的我…任女人予取予求的便利商店,小津没有任何理由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她若真喜欢我,怎麽会把徐晓文推到我的眼前来?

看哪,她真正厌恶我的原因一定是:我竟然不知羞耻的以为她爱上的男人是我……。

离开系级图书室後,我发现自己掉进了更深邃的亲情孤独里,以及前所未有的爱情孤独里。

父亲其实不是我的父亲、母亲其实是个蛇蠍、小津……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喜欢我……

很孤独。

回忆,如同走马灯在我的心坎上拖着轮轨划过我的痛感神经,我彻彻底底的掉不出任何一滴眼泪了。

到头来,如同徐晓文对我所下的诅咒:我果然是注定要孤独一辈子。因为我有了人类天生的直觉——如同以往我对女人的直觉一般——我无法再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动心、伤感了。

只要她不是高又津,我就…没有办法了。

在外闲晃了一整天後,我回到了住处,我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守在我的门口。

「有事吗…?」我拿着钥匙直接开了门,淡淡的打招呼,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对来人表现出什麽的态度才好。

若不是你,小津也不会消失。

若不是你,小津不会比以前更看不起我。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徐晓文还是老样子,一派天真任性的模样。

「对我来说的确是如此。」我进了房间,马上点起一根烟。「说吧,你总有个理由来找我吧?」

「整个暑假你在做什麽?」

徐晓文没有经过我的邀请就进入了我的房间,并且大落落的坐在我的床上。难道她还以为自己是我的女朋友吗?

「没做什麽,就是看书。」我还是倒了一杯开水给徐晓文。

她轻笑了几声,「哦?是吗?真难得…不像你呢。」

不像我?她一向都不了解我不是吗?

「不然你以为怎样才像我?」

「喜欢到处玩女人的詹子杰竟然会当好学生没出去猎艳,不是很怪诞吗?」徐晓文笑得不怀好意。

「你终於知道我是这种人了啊?」我笑了,「看来小津可能告诉你不少我的丰功伟业……很後悔跟我在一起过吧?恭喜你脱离苦海。」

「小津?哼……」徐晓文一提到小津竟然用鼻孔出声,「她倒是保护你保护的紧,像是你妈一样,要不是我舞蹈社的朋友告诉我你是怎样的人,我怎麽会知道自己羊入虎口过?」

像是我妈一样的维护我……?小津?

「小津跟你说了什麽?」

一听到徐晓文的确跟小津对话过,而且徐晓文似乎对小津维护我的行为很不满,我急於想知道内容的表现让徐晓文马上拉下了脸。

「我就知道你们不单纯!」她直直的瞪着我,一副不饶人的样子。

再美丽的女孩,如果被忌妒跟恨意充填,就会面目可憎。现在的徐晓文令我生厌。

「我们是又哪里不单纯了?你懂什麽?」妈的…之前一个助教,现在又一个徐晓文!这些女人是怎麽回事?

「单纯吗?我都看见了!你不要再睁眼说瞎话了,詹子杰!一个女人不会随随便便甩一个男人的耳光!就算她是死拉子!」

「你说谁是死拉子……?」我逼近徐晓文,大声地重复问她,「你解

释清楚,什麽叫做『死拉子』?」

徐晓文第一次看我这样凶狠逼近的模样,一时之间也因为恼羞成怒大爆恶言。

「死拉子就是女同性恋!我说谁?嗯?我说的就是那个不要脸、装清高的高又津!」

「不准你这样说小津!」我几乎是用吼的叫出来,「女同性恋又怎样?她碍到你了吗?小津从头到尾都在为你设想,警告我不可以让你伤心难过,是老子我不爽、对你不够好,你怪到她头上是什麽意思?」

我握紧了拳头,防止自己稍不小心就会揍了徐晓文,助教再怎麽无理取闹我都不会这麽想揍她……。徐晓文!你厉害,让我这麽想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原因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的言语冒犯了小津!

「那都是猫哭耗子!」徐晓文也不干示弱的回嘴,她站了起来,一副要跟我干架的样子。

「我也是个女人,就算她是死拉子,她在想什麽我也清楚的很!」徐晓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错!我不该叫她死拉子,应该是臭双性恋,不要脸,爱女人就算了,连男人也要!」

『砰!!!』

我受不了了,我用尽了力气重重的一拳打向桌子,一手抓着徐晓文的领子。

「你说话要注意,你怎麽骂我都可以,甚至想揍我我都悉听尊便!就是不准你再骂小津。我说得够清楚了吧?」我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完後,放开受到惊吓的她。

「我坦白告诉你吧,我就是喜欢玩女人,但是我不玩自己的好哥儿们,也不玩处女。」我盯着徐晓文发白的脸,决定不再留情面,「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要不是小津知道你喜欢我,希望我正常点,不要当淫虫了,我怎样也不会跟你耗上那段时间。」

徐晓文楞在我的床前,对於我所说的话感到错愕。

「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对,没有。」我拍拍头,「这一点我必须要跟你道歉。」

看着徐晓文咬着下唇、流着眼泪,我还是不後悔摊了牌。该说清楚的。

「小津…甚至喜欢过你,但是她没有勉强你什麽吧?」我又点起一根烟,用力的吸吐。「不过她倒是勉强我了…勉强我接受你,勉强我接受她的消失…」

我们陷进了沉默里,还有我死命吸吐的烟雾中,各怀心事。

「你错了,她没有喜欢过我。」徐晓文声音平板,终於是说话了。

「嗯?」

那束花、那个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怎麽可能…?

「小津很阴险…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你,根本不是像你想的那麽伟大…为我设想…?好笑…」

徐晓文像是被催眠似的,说出一连串让我震惊的话。

「更好笑的是你这麽一个懂得玩女人的家伙,竟然看不出来你身边有这麽一个人处心积虑的对你好,果然是报应……」

知道小津是女同性恋後,徐晓文就暗示性地问过小津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不,我另有喜欢的人了。』小津说着这句话时,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眼神飘得很远。那模样让徐晓文天生的女人直觉起了戒心。

『而且还是个男人,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他是个只喜欢道地女人的淫虫。而我…对他来说不完全是…女人吧…。』

徐晓文怀疑过那个人是不是我,但是当时在徐晓文的心中,我并不是淫虫,她根本对我一无所知,迳自替我塑造了美好的形象。

直到我们分手後,她到处哭诉,舞蹈社那个跟我有过一夜情缘的骚浪社长才告诉了徐晓文这件事情。

最後她找上了小津。但是出乎徐晓文的意料之外,小津的态度是漠不关心。

『这是你跟他的事情,来找我是一点用没有的。』快期末考了,报告很多,小津正忙着整理资料,毫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如果你是希望我能帮你说服詹子杰的话,很抱歉我帮不上忙。』

『为什麽?你不是他的好哥儿们?对了…你一定也知道他的种种行径吧?当初我要跟他在一起时,你没有提醒我,那现在你就有义务一定要帮我!』

小津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後,就转过身来打开了房间门。

『徐同学,谈恋爱是你的事情,这跟我是谁的好哥儿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先厘清何谓〔义务〕,才知道该不该来找我。』

小津一贯的平板表情与冷淡态度不管是面对谁都是一样的,但是徐晓文不明白这一点,只是直觉的认为小津在袒护我。

而袒护我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高又津…你喜欢小杰对吧…?所以你也替他寻找猎物…?我就是这样的猎物,是不是?』

『小杰不需要任何人替他找猎物,我更不会去这麽自讨没趣。』小津直直的望着徐晓文已经冒出血丝的大眼睛,依然平静的说着。『也没有人说你是猎物,徐同学,做人不必如此贬低自己。爱情是你情他愿的,失败了,该是检讨彼此,而不是寻求第三者协助。』

『少在那里卖弄清高!回答我的问题!』徐晓文已经失控了,她这辈子还没对一个女人大吼过…。

不,不对,眼前这个蓄留短发、高挑粉白、俊美的不像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女人〕,是她敬而远之的拉子!甚至…可能还是个双性恋。天啊…这是什麽世界?

『回答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小杰?』徐晓文咄咄逼人。

小津难得的笑了笑,偏了一下头。

『是?不是?我喜欢谁?这种事情……』小津垂下了眼睛後又抬起来清亮地看着徐晓文,『能够改变你跟小杰的关系吗?』

『那我就当你是!』徐晓文拿起了包包走近门口,『高又津,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是啊…所以谁都不会喜欢我的,包括你心爱的小杰。因为我是这麽的〔恶心〕。』小津只是淡淡的笑着,用这段话送走了徐晓文。

我感到心疼…恶心…我从来就不认为你很恶心…从来就不!谁也不可以说你恶心,包括你自己。为什麽要这样说自己…

爱情无关性别,我一直如此的相信着,即使许多人看着小津的眼光是如此的不友善,彷佛她是异类,但是我认为真实的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是天底下最正当的事情。

就如同我跟随着自己的情慾摆荡,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或是小津都做着问心无愧的事情,小津的同性爱恋、我的情慾交欢,伤害了谁吗?为什麽就要承受〔恶心〕这样的字眼?

真要说恶心也要说我吧?我伤害了徐晓文…除此之外,小津呢?她伤害了谁……?反而都是我一直在伤害她。

我转回我的书桌边,摸着那一大叠的笔记,摸着…我的指尖却只感觉到纸张的冰冷,光滑的、看似没有温度,却是蕴藏许多字句述说……像是小津一直对我的关怀。

而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回报她?不断的与所谓的〔猎物〕周旋?为什麽…如果小津在乎我,为什麽还要把我推到徐晓文面前?

就因为她自以为是地认为…我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认为自己很恶心?她认为自己不是个〔道地的女人〕?

那我呢……?小津啊,你又何尝想过我是不是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不该迟钝到没有意识出你的悲伤跟孤独是因为我自己…

「你……你…不要再隐瞒我了,你喜欢小津…对吧…你…你们………」徐晓文哭了出来。

「是啊…我喜欢她……」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对其他人承认这个隐藏许久的事实,「但是很遗憾…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回事。」

「你们…你跟小津都在耍我…彼此喜欢就去啊!干嘛这样耍我?你可知道我是怎麽过日子的?」她用力地捶打我。

我只是任她发泄,无法解释这当中我们每个人的心理转折。

「去?我能去哪?」喜欢就去…我也知道,但是…「她走了。」

徐晓文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走了?小津?」

走了,去一个我找不到她的地方,带着我想要的答案,还有留在她手掌上、心上的肿痛感……

那贴在徐晓文额头上的最後一个亲吻,是我的真心的道歉。她却只是哭着说她永远忘不掉我这个魔鬼,她会一辈子记得我,好稳当地恨着我。

我衷心地希望小津你也能这麽想:用一辈子记得我,即使是恨我。

在以前,我是便利商店,有什麽需求,我给的起的就服务。而且完全是免费的。前提是,必须亲自主动走向我。

而现在的我依然喜爱黑衣黑裤、穿梭在丛林里,却只想找到那块我眷恋的林地。我只剩下真心与爱情摆放,依然不出售。它们只属於一个人…那个卷走我的血本,刮走我的灵魂…我心目中真正的女人…

我严重缺货,外表上那黑亮的招牌也没有办法闪烁如帜,正常营业。只剩下苟延残喘、自责、等待的烛火。

沉默的、黝暗的便利商店,早就对女人停止营业。

因为她们都不是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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