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风镇上,有大大小小的木材加工作坊两百多家,据说在顶峰时期,曾达到三百八十家之多。他们大多没有固定的休息和工作时间,但凡生意来得紧他们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干活。
当然,李东林他们家也是一样。早些时侯,李家接了一单大生意:八十张长沙发,一百二十张短沙发,三十张雕花木床。为此,李父特地雇了二十多个人干活,直到昨天晚上才完工。今天中午把所有木器一装完车,李父和李母才松了一口气——这可是他们家近两年来接的最大一笔买卖。这不,好不容易可以清闲一下了,天还未黑李父就收了工,早早地吃了晚饭、冲了个凉,他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李母也紧挨着坐在一旁。
21:05,李佳从学校上完晚自习回来了(李佳所念的初级中学也在临风镇上,因为初三了,每周六也得补课)。她「噔、噔、噔」地跑上楼,看见父母都在看电视便柔声地叫唤了一声「爸、妈」,随後她就走进了自己的小屋。可还没过一会儿,她就窜了出来,问道:「妈,哥哥回来了吗?」
李佳跑出来很急,问的话也很急,李父和李母先是一愣,尔後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还没呢!」
「怎麽还没回呢?」李佳撅着小嘴自言自语似地说。
李母不知女儿何故,便把她揽在身旁坐下。正欲开口,李父的话却上来了:「佳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要九点半才下自习,现在才九点多一点呢!」他说着又把表看了看。不等女儿回话,李父便伸过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笑着又说:「你这个丫头啊,是不是读书读得脑子糊涂了——怎麽连你哥哥什麽时候下晚自习也给忘了?」
被父亲的这麽一逗,本来额头上还有几丝阴云的李佳顿时恢复了平常那活泼可爱的模样,她跳到父亲身边,拽着、摇着父亲的胳膊撒起娇来,笑「呵呵」地说:「我的脑袋才没糊涂呢,我只是想跟哥哥打听一下浩楠哥的事——浩楠哥都好久没来我们家了,我想请他给我补习补习作文,这次模拟考试作文又让我吃了大亏……」
「哦,是这麽一回事呀,刚才见你急急慌慌地冲出来,我还以为出了什麽大事呢!」李母拍着胸脯说道,言语中带着无限的关切。
「是呀,浩楠那孩子好久都没来了……」这是李父的声音,他把视线从电视上移了过来说。
李母听到李父这麽一说,便马上接上话了来:「我说昌浩(李母对李父的日常称呼)呀,你觉不觉得我们家东林跟浩楠吵架了?」
「吵架?」李佳几乎惊叫着嚷道。虽然她一早就察觉到陈浩楠好久没来她家了,她只是认为他学习紧没有时间,但她从来没想过别的。更何况她知道她的哥哥和陈浩楠两个关系是那样要好,她也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哥看待,对於两个哥哥吵架闹矛盾她是一点边际都不曾想过,所以一听到母亲说到「吵架」二字她就禁不住惊叫了起来。
「那怎麽可能呢?」这时,李父又转过头来。自从李佳从房间里蹦了出来他就没静过心看电视,眼睛盯着电视的同时他还侧着耳朵听着妻女的谈话。当听到妻子猜测说「东林和浩楠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时,他顿时就觉得离谱,立即就搭上话来说:「慧英(李父对李母的日常称呼),你也真是的,没弄明白就别乱猜,还猜得这麽离谱……吵架?我看那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浩楠那孩子被什麽事情绊着了?他们明年就高三了,今年可是最关键的一年——至於吵架,我看那只是你们妇道人家的专利,他们俩……」
「什麽?!」李母正认真听着,冷不丁丈夫突然来上这麽一句「吵架是妇道人家的专利」,心中顿时备感委屈,「我们妇道人家又怎麽啦?我什麽时候乱和别人吵架斗嘴了,你别老这样有事没事的拿着话乱骂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站了起来,可声音却慢慢降低了,最後几乎抽噎了起来。
「爸,您也真是的!」见母亲哭了,李佳连忙站起来帮腔,「妈妈只不过是猜猜而已,您干嘛说那种伤人心的话呀?」她说着一边忙又安慰起母亲来。
「我,我……」李父本是无意,只是随口就上来那麽一句,没有一点伤人的意思,但他没想到妻子会有如此大的反映,就连平日里最疼的女儿也投向了「别方」。他想辩解,无奈喉咙里好像被什麽东西塞住了,只是硬挤出两个「我」字就没下文了。
李佳劝说着母亲重新坐了下来,便不再开口了。李母也只是细声抽泣,不再说话。而李父虽然心里也觉得特委屈,但毕竟是自己说了错话,也不便做声。於是,这场家庭小风波便沉默之中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不过,沉默还在继续着,屋子里只有电视机频频传出无聊的广告声,无聊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