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玲珑心里已有了自己的构想:收复单邑的同时,请求陶邑的子车相助,希望子车能差士兵或其家甲乘乱潜入缗邑,来个里应外合,如计成,鲁兵必败无疑。然而这一精心策划的作战计画,却先在朝堂上受阻。
这天早上,朝堂上几十位大臣为与鲁军议和还是交战发生了争吵,而带头议和的人竟是公子朝。
公子朝道:「今鲁军威振,譬如破竹。缗邑、单邑既失,商丘亦无了御敌的屏障,不如将陶邑、单邑、缗邑划归鲁国,迁都匡邑(今河南瞧县西),既可保国又可退敌,岂不美哉?」
小巧玲珑气冲云霄,睁目道:「虽失两邑,我国尚存彭城(今江苏铜山一带)、鬼阎(今河南西华县东北)、蔡丘(今河南兰考)、新里(今河南开封以东)等地,左军、右军两万余人,外加各地守城士兵,可作战者不少於五万之众,战车几百乘,粮草无数,可供众将士食用数月,如军民同心,何患不将鲁军驱出国境?」
北宫金也一改平日的死气沉沉,大声道:「昔日,楚王纠陈、蔡、郑、许四国诸侯来犯,先君(宋)成公尚未降,今鲁国仅战车两百余乘来犯,反而屈服,诸位他日归西,如何面对宋国先君?」
司徒同油道:「今非昔比,如今……」小巧玲珑取下身旁的一个灯具,暴甩下去,灯具四分五裂,她怒吼道:「谁再敢言降,我定让他落此下场。」外表看似斯文的玖凤凰突然发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受了刺激。
朝堂门外,四名侍卫闻声冲入,他们双目搜索可疑的目标,右手紧握剑柄。朝堂内的空气一触即发,议和派门更是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
北宫金一挥长袖,四名身材侍卫缓缓走出。
经软硬兼加,少数的议和派也与抗战派战在同一战线上。按事先的约定,由小巧玲珑统右军赴前线迎敌。
右军共有一万两千人,由於商丘城内的局势不稳,小巧玲珑留下疾如飞和两千士兵给水立方差遣,她与既为神、韩端、康铃、扣仓等大将,驱战车两百乘,出了商丘,日行二十里,安营紮寨,休整士兵,等待孟孙氏的到来。
宋兵紮寨的当天,鲁兵也在离他们三十多里处紮寨,数日的奔波,鲁军也疲惫不堪,不得不暂作休息。所以派来使者,向小巧玲珑约定两日後再战。
小巧玲珑趁着双方休战的宝贵时间,换上便装,与韩端、扣仓等二十名士兵,抄小道急奔陶邑,她希望陶邑的子车能念在去年曾共事的份上,助她一臂之力。
其实小巧玲珑也曾想过从本部士兵中抽出两千人,绕道单邑,埋伏於缗邑附近,待鲁军退回缗邑时,乘机混入缗邑。可她担心两千余人的出动,会让鲁军的谍者发现,再加上不敢确定热气球在作战中有多大的用处,便放弃这个念头。
小巧玲珑只带二十名骑兵入陶邑,子车惊愕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但他到底还念去年的旧情,热心地招呼小巧玲珑一行。
与子车的热心肠不同,县丞子期却是个见义忘利之徒。
子期找来子车小声道:「玖凤凰前来,必定是借兵,邑宰作何打算?」子车道:「朝中大臣有约定,胜鲁军者宋国新君,桓魁已败,以我对右军的了解,此战必胜。玖凤凰主动来访,我当应承。他日其若为君,封赏之时,岂会少我一份?」
子期焦急地道:「此言差矣,现都城危如朝露。且鲁军不比曹兵,由孟孙氏挂帅,孟孙氏家臣公敛阳为左将军,鲁大夫申句须为右将军,人强马壮,以扶立公子石驱为由出师有名,玖凤凰的右军想取胜,无疑是以卵击石。」
听了子期「有理有据」的分析,子车的额上渗出了汗珠。子期又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邑宰切勿因小义而失大利。那玖凤凰为女子,众臣岂会甘心向一妇人叩拜?」
子车道:「县丞以为如何?」子期道:「玖凤凰一行仅二十人,入了府第,如笼中鸟,桶中鱼,任我等处置。愚以为,将她绑送与公子石驱,就算不官至卿位,也有重赏。」子车紧皱眉头:「府第内家甲仅三百人,玖凤凰随行中有一妇人,名为韩端,想必县丞早有耳闻,有万夫不敌之勇,想制服其也不是易事。再者,右军有一万之众,主帅被绑,哪会不理,若兵临城下,恐陶邑变为齑粉。」
子期道:「韩端再勇猛也不过是一人,不足为患。玖凤凰一死,右军群龙无首,也不足挂虑。此乃天赐良机,邑宰切勿错失。」子车道:「县丞不知,玖凤凰与亚卿水立方私交甚密,卫人水立方精通韬略,能掐会算,不亚於姜太公,不得不防。」
子期还不死心,请求道:「酒席上,请以助兴为由,命壮士入席,以探玖凤凰虚实,某自会见机行事。」子车道:「可以一试,但县丞切记不可莽撞行事,以酿成大错。」
厅堂内,子车居中,小巧玲珑和韩端、扣仓等人坐右侧,子期及子车的家臣坐左侧。
仆人们迅速往木桌上摆上佳肴。子车先开口道:「玖凤凰能否饮酒否?」小巧玲珑道:「然。」
子车恭维道:「不愧为女中豪杰,能文会武,我先敬玖凤凰。」说完,子期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端起兕爵,一起敬酒。
去年经过陶城时,小巧玲珑与子期有一面之缘,当时,子期给她的感觉是沉默寡言的。今天,他不但来了三百六十一度的转变,嘴巴也像抹了蜂蜜,不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两爵既过,子期露出了狐狸尾巴:「这般饮酒索然无味。府中有壮士若干,尤善徒手博斗。听闻玖凤凰麾下个个神勇,人人威猛。朝将军更是能脚踢恶虎,手擒巨龙,恳请与府内壮士相扑,以助酒兴。」
「口蜜腹剑的小人,想来一个鸿门宴。」
小巧玲珑洞察了子期的诡计。她身後的韩端正因别人恶意褒奖而沾沾自喜。
不等小巧玲珑答覆,子期双手连拍两下,从厅堂侧门踱出一庞然大物:他身高九尺,头颅如十几斤重的西瓜一样大,两只虎眼似乎忘记加几滴润滑油,停止了转动。粗大的牛脖子连接与小猩猩无异的躯体,双臂与《变形金刚》中的擎天柱铁臂同等,两脚落地,发出「咚咚」的响声,面前的「怪兽」给不不怒自威的感觉。
子期又连拍两下,跑出十名中等身材的汉子,十人将「怪兽」围成一圈。「怪兽」也还算有礼貌,分别向主人、客人行礼,然後才开始肌肉秀。
子期一声令下,十人被「怪兽」当成十只不能动弹的小肥猪,三两下扔去一边,趴在地上不能起来。
子期奸笑道:「恳请朝大将军上场互相指教。」韩端总算没完全变成白痴,知道子期此举意在示威,正欲起身,小巧玲珑道:「韩将军今日身体偶有不适——扣仓陪壮士练练。」扣仓领命上场。
「怪兽」压根没把「小矮人」放在眼里,自以为半具拳头就能让对方跪地求饶。
不等双方主人开口,猛虎与野猫开始博斗。「怪兽」哈哈的声伴随着铁拳发出,每一拳推出,都能使厅内的空气引起一阵流动,小巧玲珑也不由得替扣仓捏一把汗。
扣仓去仍是面不改色,如野猫一样躲闪,偶尔还能偷袭一两拳「怪兽」。
「怪兽」的双脚渐渐支撑不了几百斤肉体的移动,气喘吁吁。
又是一招猛虎扑兔,扣仓这回躲避不迭,被「怪兽」的右臂死死扣住。扣仓的短臂够不着「怪兽」的头,小拳头落到对方的肉臂上,只是相当於女人温柔的按摩。
「你死定了!」「怪兽」的右臂夹住扣仓慢慢升起,左拳头准备把扣仓的头打得稀烂。
小巧玲珑嘴里的牙齿停止了运动,朝端则随时准备抵挡意外的攻击。子期的脸上现出的是皮笑肉不笑的恶心相,子车的左脸是乌云密布,右脸勉强能看见一缕阳光。
在这决定小巧玲珑命运的一刻,扣仓的右腿忽地一踢,正踹中「怪兽」的小弟弟,致命的疼痛迫使他松开手。扣仓倒退三步,大吸了一口气,来了一个漂亮的弹跳,双脚踩到「怪兽」的胸口,他上身失去平衡,像一座山一样倒下。
「怪兽」因为自己的小弟弟在众人面前被羞辱,怒不可遏,两只拳头轮番攻击,双脚也一齐助阵。
扣仓也顾不了给子车这位主人面子,使尽平生所学,该打就打,该踢就踢,甚至连嘴巴也成了武器。先是两拳麻醉了「怪兽」的双关节,接着闪到「怪兽」身後,砸中他的两膝,紧接着是一个招牌式的动作——三级跳。
漂亮!正中「怪兽」的牛脖子,外加一外超酷的造型,让小巧玲珑想起了一代宗师李小龙在《陈真》中怒踢「东亚病夫」牌子的经典镜头。
在「怪兽」倒下去的过程中,扣仓瞅准他的下腹,闪出一百二十公里/秒的拳头,只听见两声「卡卡」的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怪兽」左嘴角吐出白唾沫,右嘴角吐出半只鸡腿。
小巧玲珑一激动,一块没嚼好的猪肉吞了下去。
子期的脸转眼变得比包青天的还黑,子车手上的兕爵因主人的受惊而落地。
伏在客厅两侧的武士,听见声音,以为是信号,持剑冲了进来。
扣仓抢先一步站在子车的身旁,韩端霍地弹起,顺势拎起酒桌作为武器,护在主人的前面。
「邑宰,这是何意?」小巧玲珑明知故问,她也不敢马虎,右手去摸藏腰带内的飞镖。厅堂内,顿时杀气腾腾。
「混帐,谁让你们进来的,快滚!」子车到底是主人,一声怒叱。
几十名大汉缩着脖子退了出去。有五人走到厅堂中,抬走还存一丝呼吸的「怪兽」。
「误会,误会,玖凤凰请恕罪。」子车抱拳陪笑道。
小巧玲珑朝扣仓使了眼色,对方才从哆嗦的子车身边走开。
「邑宰,你这酒席办得真是与众不同啊。」小巧玲珑道。
子车道:「非常时期,不得不防,望玖凤凰谅解。」
几名仆人小跑进来,收拾了地上的酒器、碗筷,重新摆上刚煮熟的美食。
子车呷了口压惊酒,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眼下大战在即,玖凤凰抽身前来,必有要事商谈,某若能办到,绝不推辞。」
小巧玲珑道:「邑宰果然痛快,请退左右,你我细谈。」
子车手一挥,子期等人悄然离席,韩端、扣仓等人也退居客厅侧门外。
小巧玲珑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子车在入席前已听子期提及,所以并不吃惊,且派出一千余人对他来说也不件难事——只要对方的条件够丰厚。
子车略显为难地道:「陶邑与曹国相邻,鄙人须得提防曹军再犯,且今无国君之命,不敢轻易遣兵。」
小巧玲珑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邑宰因救国而遣兵,他人如何敢非议,成败与否,在於邑宰能否作出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