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只有如流水般的月光才不吝啬自己的光明,从窗中缓缓淌进来,让暖玉勉强的能看到屋中的一切。
华丽的仿古雕花窗棂,上等的檀香木古董架,价值不菲的古玩。镶着金边的桌椅,飘香的软床,闪着光亮的琥珀流苏挂在床前,越发得让人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离开了人间,身置琼瑶之地。
暖玉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岂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瞬间疼痛传遍了整个身体,那种锥心的疼痛让人难以承受,暖玉咬了咬牙,越发的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到了什麽地方。
她只记得自己刺杀失败,引得一群人穷追不舍,最後她不得不跳下临海的悬崖,之後到底发生了什麽?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暖玉的思路,暖玉连忙闭上了双眼,只用耳朵静静的倾听。
从步伐的节奏中能感觉出是两个男人,应该是一老一少,二人步伐轻盈,几乎不发出什麽声音,可见二人都是练武之人,恐怕伸手并不是泛泛之辈。
这些对於暖玉来说,通过声音粗略的判断对方大致资讯,还是不是很难的。
一股清凉的香气扑鼻而来,暖玉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呼吸,平缓而有节奏。避免被前来探看的两个人看出端倪。
「怎麽还没有醒来?」
「八爷,差不多该醒了。药力差不多也过了,在等会儿。」
「她能乖乖的听我们的话?」
「不怕她不听,我为她赎身便是恩,而且还有无限的荣华富贵,等着她,就算这些都不进她眼,我已经在她身体种了忠心盅,实在不行,我便催盅。」
「好!还是冷将军想的周到!」
「八爷过奖了!」
话音落後,传出两只狐狸的奸笑声。
暖玉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皱着眉头分析着这二人的身份,先说话的应该是个年轻人,从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个人身份相当不简单,而且应该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司令的人,而这样的人,只有贵族。答话的这个老者,说起话来抑扬顿挫,虽然声音故意压低,但是却有一股浑然天生的戾气夹在其中,这老人应该是个军人。
自己这次接的命令只是一个普通的佯装刺杀的任务,怎麽会和贵族和军人扯上关系?而且他们说种了忠心盅,那是什麽东西?等等,是不是有什麽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他们说给她吃下了,难道说的是我?
如果是我,那他们又是从哪里把我赎出来的?
这个疑问让暖玉有些惊诧,到底自己在落海之後,发生了什麽事情,竟然让自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暖玉忽然激动的情绪使得心跳加速,不想这样微弱的变化,却惊动了那一老一少。
那年轻人轻轻哼了一声,来到床前,懒洋洋的语气中带着冰冷的气息:「醒了就不要再装了,省得我还得在宫里找时间教导你!」
暖玉叹了口气,人家都说道这份儿上了,如果她还装死下去,恐怕真的会被打死。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让暖玉惊呆了数秒,墨色的长发并没有束起,只是随意的散着,而因为他们过於接近,那顺滑的发丝落在暖玉的面颊之上,痒痒的。
但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这是一个古代的美男子!
就在暖玉发呆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如豆的灯火跳跃在空气之中,让面前的这个美男越发的不真实起来。
「怎麽,被我迷住了?只要你把事情办好了,给你个名分,也不是什麽不可以的事情。」
没有时间给暖玉思考,也没有时间让暖玉屡顺思绪,男子的话将暖玉惊醒,暖玉勉强的起身,因为被子的滑落,一股凉气袭了过来,暖玉才猛地发现,被子下面的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
暖玉连忙拉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慌张的料理好了自己,才抬头去看那个少年。
两道玩味的目光看向暖玉,暖玉恨得心直痒痒,若不是现在自己肉在砧板,她定会将这个看起来就想让人动手的少年打得跪地求饶。
少年笑着对身後的老者说道:「冷将军哪里弄来的这个姑娘,倒是有趣的很……」
不等少年说完,冷将军连忙摆手:「八爷,不可,今天必须将她送进宫去,要是王爷喜欢,老朽再给八爷物色……」
被唤作八爷的少年笑着打断冷将军的话:「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且将要叮嘱的跟她说了,别误了进宫的吉时!」
言罢,一甩袖子,推门走了出去。
喜庆的红铺了满地,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暖玉被一群侍女簇拥在中间,极力的做出一副高傲而不可一世的模样。
暖玉看了看此刻笑得一脸慈祥的冷渡鹤,心中哼出一声不屑,回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真是哭笑不得。
暖玉从这个老狐狸的口中得知,她是被他从妓院中买来的,所以她必须要知恩图报。因为她长的有几分像自己的女儿,来假冒将军的爱女,替真正的将军女儿嫁进宫去,从此荣华富贵任她享用,这样好的机会她不可以拒绝。
当然,这些并不是天上掉馅饼,她得了大将军的厚爱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老狐狸爱护自己的女儿,更大的原因是他要让她进宫去做内应……
暖玉心中冷哼一声,司马昭之心啊!人都半截进土了,还做着皇帝梦,真是可笑。
可笑归可笑,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不得不听从并极力的支持这个老狐狸的所有安排,包括此时的别亲。
在进宫之前,必须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模样来,好让主事的太监不起疑心。
「香茹,来让母亲在看看。」
暖玉愣了半刻,才想起,这是在叫她。
抬头望去,一位半老徐娘的中年妇女向她招着手,暖玉知道,这便是冷香茹的母亲,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已然猜到,那老狐狸恐怕并没有告诉这个可怜的妇人,此刻已经并非是她的女儿了。
暖玉盈盈的走到「母亲」面前,从身边拿起一杯茶壶,亲手倒了三杯清茶,噗通跪下,双手将盛着三杯茶的托盘举头头顶:「娘,孩儿不孝,此後不能孝敬左右,就让女儿给母亲敬上三杯茶,一愿母亲身康健,二愿母亲福寿延,三原母亲乐常在。」
老妇人此时已经泣不成声,颤抖着双手拿起茶水:「好,好,好,我儿长大了!」说着,一口气将三杯茶饮进。
旁边有人接走了暖玉手中的托盘,此刻暖玉才看到,风霜如此的无情,在这个女人的面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从来没有经历过父爱,母爱,暖玉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突然出现的「母亲」,其实之前所做的事情,本便是老狐狸之前安排好的,她也只是照着做了,但是为何真的看了面前的这位老妇人,心中便是一酸?
老夫人并不知道暖玉此时的心思百转,只是浸在悲哀之中,一边颤抖着手抚摸着女儿的发丝,一边哽咽的说道:「香茹啊,进宫不比在家里,以後不可再任性,我和你爹身体都好,你不用惦记!」
「儿啊,让娘在看看你!」说着,便伸手想将暖玉的面纱撩起,暖玉的心都快提的嗓子眼了,如果此时被揭穿她并非是冷香茹,後果不堪设想。
就在暖玉心急的时候,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覆住那已经伸到暖玉面前的玉碗:「夫人,万万不可!」
老妇人看着自己的丈夫,红着眼睛微微的点了点头。
「吉时到,请如烟娘娘上轿!」
一声又尖又细的声音落後,锣鼓齐鸣,掩盖了老妇人的哭声。
暖玉的眼中有些湿润,跪在地上重重的三叩首,才起身离去。
原来,母亲就是这样的!
暖玉拭去眼角的泪花,嘴角向上勾起了弧度,虽然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但是却得到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母爱,罢,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吧!
暖玉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上,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红盖头,心中好笑,这个老狐狸,为了不让自己这个冒牌货在进宫之前便被揭穿,竟然请旨,要皇上依照民间家女的方式,八抬大轿抬回宫中。而那个坐在金銮殿中的小皇上,也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要求。
暖玉开始有些期待,想看看这个被老狐狸刷的团团转的皇帝到底是什麽模样,是不是真的就那麽的好骗。
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但是暖玉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对於她来说,无论哪个世界都没有什麽不同,到哪里她都是独身一人。
一路的颠簸,暖玉终於挨到了大地,以前她一直以为轿子定是多麽舒服的工具,如此看来,真是传闻不可信啊!
暖玉刚一下轿子,便有一群人将她围在了中间,长而及地的裙子让暖玉只能小步的前进,头上盖块布,暖玉只能像瞎子一般,任由一群人领着,人家说有台阶,她便抬脚,人家是平地,她便小步的走。
终於到了大堂,暖玉又被人拉着去系了什麽喜带,最後停在了下来。
「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话音落地,暖玉又被一群人簇拥着送到了一个房间,被服侍着坐到了床上,接着便听有人说道:「娘娘,请您在这里等候皇上,有什麽事情就叫我们,我们就在门外候着。」
暖玉摆了摆手,直到在也听不到脚步声,暖玉才松了口气。
一把抓下那块红盖头,暖玉仰面朝天的躺了下去,扎眼的红落了满眼,暖玉有些木然,自己竟然就这样嫁了,而且自己夫君是丑是美都还不知道!
想起来有些好笑,这种事情对她这个冷面杀手来说,无疑是做梦一般。
暖玉用力的掐了一下脸,疼!
直到此时,暖玉才完全的放下心来,她终於离开了那个世界,她可以过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一下来,让暖玉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疲惫,不知不觉间,暖玉已经沉沉的睡去。
只是,她的生活并没有像她期待般的那麽美好,噩梦从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