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轻飘的野姜花香味提醒着夏初的来临,提醒着此刻,又将是另一个夏季的启端。
我微小的情感随着季节的变化,由淡然转变成如炽热的炎日。
因那令人嫉妒的阳光女神,用她耀眼夺目的光采掳获着每个人。
人说,爱情是丑陋的。
执迷愈深愈会嚐到苦涩的妒意,它能将温婉如水的女子化成恨意十足的母夜叉。
我不似那些女子,但已濒临坠崖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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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中,阿牛拖着车子跟在我身边,汗水由他黝黑的脸上悄悄的流下,深红色的厚唇一如平常的紧闭沉默着。
芸姐一大早吩咐我们送货,这批货是位於村南边的一户人家赶着要的,我之所以会跟着,是因为怕布料纺的不够细还要再修补。
阿牛是个老实不多话的长工,在纺纱厂做了十余年,给人的印象多是沉默寡言,是位呆板木讷的老实人。
我和他的交集并不多,平常也只是点头问好而已,没再多句话。
当我们走了一个上午的路後,我的意识被当头的烈日照晕头转向,本来半天脚程就能到的地点,却因为我的不舒服而休息了好几次。
「你还好吧?」突然,阿牛开口问。
他递过装满水的水壶给我,脸上有着少见的担心。
「休息一下就好。」我的视线变的很奇怪,竟看到他的身後有着淡淡的光晕:「真是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我们早就到了。」
「没关系啦。」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往脸上擦汗:「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医生好吗?」
失眠的结果就是这样,不只精神不济连体力也变差,我已经连续两夜无法入眠。
我向阿牛扯了个淡笑,边摇头。
前天,我在街上看到林乐香亲蜜的挽着浩维的手臂,她的笑容像是阳光一样耀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浩维也还给她一个微笑,那笑容....眩目到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新婚的夫妻一样,原本要上前去打招呼的我,却因为这样的场景而躇踌不前。
『....若伯母允许的话,我可以与雁翎一同学习所谓的家事。』你的话在我耳边一直挥之不去。
这些话,真的是出於你的真心吗?或只想随意拨动我平静的心湖?
我的心...痛到不能呼吸。
「喝些冰凉的东西吧。」阿牛不知跑去哪里拿了一罐冰冷的柠檬水,把它放到我手里:「这可以消暑,我妈妈说的。」
也许是因为奔跑的关系,原本就满身大汗的他衣服变得更湿了,像是转两圈就拧的出汗水来。
「谢谢你。」旋开瓶盖,我轻啜了几口,一股沁凉由喉头顺流而下,心头上的那股燥热跟着解了开来。
阿牛双手在裤子上抹了几下又抬眼看了看我,表情有点古怪。
我开口问了:「有什麽事吗?」
「那个....听说...」
「听说什麽?」
他黝黑的脸上难得的红润:「听说你要结婚了?」
顿时,我的胸口一阵紧,像是被束紧着的稻草一样,无法喘息。
「我...我是听我爸他们说的。」他又抓了抓头:「他们说..你是要和杨浩维要结婚,对不对?」
结婚?这个名词该是喜气洋洋且令人欢愉的,但我的心情为何是如此的沉重?真的是如母亲所说,杨浩维适合的该是端庄、高雅的千金大小姐,而并非一名长相平佣、出不了厅堂只能进的了厨房的乡下姑娘?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他小心翼翼的盯着我。
他窥探的目光令人生厌,我多麽希望此刻的他是平时寡言的阿牛。
「该上路了。」拍拍身上的灰尘,我扶着树干站起来。身子还摇摇晃晃的,我勉强的立稳脚步,不让病容在脸上泄露。
「可是你看起来....」阿牛又说了。
「该走了!客人等这批货等太久了。」矫作的,我故作声势的大喊。
「我也等你等很久了。」另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我和阿牛都吓了一大跳,左右张望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忽然地,由树上跳下一抹人影。
我定晴一看,发现那人竟是浩维!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我很惊讶,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先是望了望我之後再瞄向阿牛,面无表情的向他说:「可以请你先去送货吗?我和雁翎有事要谈。」
「这怎麽可以....我答应芸姐..」我率先发难的抗议。
「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他专制的打断我的话。
我不高兴的,手拉过阿牛的车子:「有什麽话,等我们送完货回来再说。」
由他清彻的眼睛反射我看到自己的身影,那倔强的女子彷佛不似我,但却是我别扭的模样。
阿牛见我们僵持不下,从我手中抢过车子的把手:「雁翎,你跟他说说吧,我先去送货。」
说完也不等我回话,拉着车子逃也似的离开。
独自面对着这种不自然的气氛,我的心情变的更沉重了。
「雁翎。」
我赌气,别过头不理他。
「你为什麽一直躱着我?」浩维的声音在身後响着,半是控诉的说。
「你和那位千金小姐相处的太融洽了,我不想打扰你们。」我气不过,不想他冤枉我,找了个藉口搪塞。
「我和她之间又没什麽。」
既然出了口,我也就不再顾忌他的感受:「没什麽还能如此的亲蜜,若真有什麽的话那该怎麽说?!」
浩维很快的绕到我面前,生气的说:「你不相信我?」
相信?我脑子里浮现着困扰着我两天两夜的画面,心跳仍是很快且激动不已。
「我不知道该相信你什麽。」我讪讪的说。
他看起来很愤怒,紧握着结实的拳头:「看来,我用十年的时间还是没你懂得我的心。」
我咬咬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反驳。
浩维盯了我几秒,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绒布的小方盒,丢给我:「给你的,不管你怎麽想。」
然後,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戴上,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