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是一片迷蒙包裹着荷衣。前方的路,她不太清楚,甚至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昏暗中。没有方向,没有光明,没有知觉。
这是冥界了吗?为什麽看不到鬼差来抓她?荷衣在那一片昏暗中左右不了自己的行踪,连自己的身子也不见了。
「我先拿来了白药给她敷上。等郑水清来了再让他给她诊治。」阮娇娘手里握着一支白色药瓶,对坐在床前的君钦涯说道。
高床上,坐在荷衣身边的君钦涯抚摸着荷衣受伤的脸蛋,焦急如焚。若是他晚去了,哪怕是一秒钟,也没有机会再弥补欠荷衣的情。他赶去的时候,白衣女子的剑只差丁点就刺向荷衣的心脏。他挑开那锋利的剑後,白衣女子落荒而逃。荷衣瘫软的倒地,任他怎麽叫喊也醒不过来。
君钦涯接过白药,沉默不语。他扭开瓶盖,用沾有药酒的纱布为荷衣清洗脸上的伤口。
荷衣感觉到疼痛,皱紧眉头。只是,疼痛再怎麽刺激她,她仍旧睁不开眼睛,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在什麽地方。
他看着她皱眉,心抽空般疼痛。她要是见了她脸上的伤口,会不会大哭大闹。抱她回来的时候,他替她把过脉,并无大碍。但以防万一,他还是传来了郑水清。估计过一会,郑水清就将赶来。
「你是不是怪我埋了岳一飞还有岳家四少将的屍体?」阮娇娘试问。
君钦涯继续为荷衣上药。将她露在外面的伤口小心地处理,用药酒擦去尘土、渣滓後,又轻柔地洒上白药。露在外的伤口处理好了,他准备帮荷衣褪去衣裳清理身上的伤口。
阮娇娘没有得到君钦涯的回答,继续询问,「如果今天,她要是死了,你是不是会恨我一辈子?」
君钦涯这才缓缓开口道:「出去,郑水清来了叫他进来。」
「你爱上她了,彻底的。没想到冷血的君钦涯也会爱上人,而且是仇人的女儿。真是可笑,你身边的女人为你爱得死去活来,你竟半点不动心。而这个仇人的女儿,越是对你冷漠,你越是爱她。还是早在她说此生非你不嫁的时候你就爱上她,只是那时不敢面对?那麽现在你就敢面对了?大仇也不报了?你别忘了,真正杀你母亲的人还正逍遥自在。」阮娇娘一时激动,说了一大通的话。
君钦涯没有力气地吼道:「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阮娇娘嘴上是不满君钦涯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实则内心像是解脱了。她一直以来担心他会为仇恨冲昏了头,什麽也不顾,把自己的心关起来一辈子。一辈子不懂爱,一辈子活在痛苦中。现在,他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万事都以荷衣为中心。不再想着要杀人,要赚钱,要报仇。她好像开心了,又好像心更痛了。她默默的转身,走出荷衣的厢房。这个时候,好像她是多余的。她不用再为君钦涯善後,不用再顶着君钦涯的名义去做好事。因为他已经为荷衣改变,不再残忍了。
阮娇娘迈着既轻松又沉重的步伐独自离去。她朝着自己的小院漫步,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好好躺着。
钦涯正要为荷衣宽衣擦药,郑水清从外面直接走进来。
「让我先为她探探伤。你给她擦的是什麽?药不能乱擦」郑水清上前阻止,一把拉开君钦涯。
他看了那白色的粉末後,问道:「白药?」
君钦涯应了声:「嗯,白药。」
「白药虽然可以疗伤,但是不能养颜。伤口癒合後,会留下疤痕。岳姑娘要是醒了知道自己毁容了,不跟你急?」郑水清一边为荷衣擦去君钦涯涂上去的白药,一边数落他,「生虎活虎的一个姑娘就让你这样糟蹋,作孽……作孽……」
郑水清说罢,将白药擦去後涂上了自己的带来的甘露。他的药,远比普通的药好上百千倍。他的毒,亦然。替荷衣擦好药,他手指搭在荷衣手腕上的脉搏处。察觉没什麽事後,他又探了探荷衣全身的骨头,都无大碍,「只是皮外伤,不伤及性命,也不会留下什麽病痛。这瓶甘露留着给她每日外用,可以除掉她脸上的疤痕。她身上的伤,等会我走了後你再替她擦上甘露。」
郑水清摇着头要离去,被君钦涯叫住,「给衣儿治露娇人病痛的甘甜,你能不能再炼制?至於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郑水清叹道:「钱能是万能的吗?我不想赚的钱坚决不赚。」不用君钦涯跟他做买卖,他也会炼制甘甜送与荷衣。荷衣的坚强打打动了他,这比君钦涯所有的财富更值钱。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君钦涯仍旧冷声道。
「尊主什麽时候要问人问题,还这般客气了?」郑水清奇怪道。
君钦涯不理会,继续问:「于子期是不是你救的?」他在和白衣女子正面交锋的时候,于子期也赶来营救荷衣。君钦涯见到于子期的人,有些吃惊。风一鬼和风二鬼明明把他活埋了,他竟然活着出现在君钦涯面前。
于子期去营救荷衣的时候,虽然武功只恢复了一成,但仍旧不顾生命危险前去阻挡白衣女子。他还没有救到荷衣,就被二鬼拦下了。本来,以他现在的武功,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若不是兰香,恐怕这次他真正会丧命在二鬼手里。
郑水清反问:「怎麽?你还要杀他?」
君钦涯道:「看来是你救的,也只有你才救得了他。杀人我再也没兴趣,麻烦你转告他一声,谢谢他今天来救衣儿。只是,以後不需要他跟在衣儿身後。衣儿有我保护。」
郑水清冷淡道:「我对你们的感情事没兴趣。你要告诫他什麽事情,请尊主自己出面。」说罢,他绝尘而去,留下神伤的君钦涯面对昏睡的荷衣。
「衣儿!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其他什麽都不重要。」君钦涯埋在荷衣胸前,低沉地忏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