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元帝三十六年,秋,上官瑾萱嫁入湛亲王府,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分毫不输花若瑾当年。冥冥之中暗示出这位侧妃地位将不亚於所谓正妃。
端木浅静静立在人群中,没了悲喜。她似乎溺死在这一片红色中快要窒息。红色映了她满眸,却映不出她此刻空荡荡的心。
「来了来了!」一人激动叫呼满堂人纷纷向旁挤去,他们脸上惊羡的笑容那般刺眼,端木浅愣在原地,挪不动一步。红色发带微松飘动在眼前,宫离绽经过她身边之时明显一顿,低垂眸间他脸上复杂的情绪已经平复。擦肩而过,空留气息,他执起上官瑾萱的手,背影融着出尘,就算这艳丽的红色也掩盖不了他超凡脱俗的淡然。
礼官声音高昂,端木浅缓缓闭上眼睛,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欲哭无泪。这一生,她看过两次他着红衣,讽刺的是这两次皆是为了别人,强烈的抗拒感从她内心深处喷涌而出,那一瞬间,她讨厌这红。
手腕倏地被人抓紧,回神间已被带离人群。端木浅怔怔地看着寂影嘴角那抹明媚的笑,一时语塞。
揉乱她一头青丝,寂影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女人,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气息喷洒到,分明带了几分蛊惑。不由分说,拉着她便往外跑,留下端木浅一声疑问被嘈杂掩盖。不知为何,她望着他的背脊,总觉得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忧伤。
宫离绽眼神有些迷离开来,望着两抹红色身影消失在人群,殊不知握着伊人柔荑的手越收越紧,最後转化为上官瑾萱的轻呼。宫离绽听的清晰,微皱眉,却未发一语。
高墙黄瓦,寂影带着她一跃而过,瞬间眼前出现的是彩绘图腾的宫殿和玉石栏杆的平台。端木浅目瞪口呆了起来,皇宫两个字无限放大在她的脑海中。现在才明白寂影口中所谓的好地方就是皇宫,赤龙的皇宫!
端木浅方要出声,寂影忽地一把捂住她的嘴,轻盈一跃隐藏在阴暗角落。不一会一群侍卫便洋洋洒洒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妖、妖……妖孽,你来这做什麽?」端木浅的心越揪越紧,擅闯皇宫不是闹着玩的,她此刻颤抖的声音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我……我来偷窃!」他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到,眼神清澈无辜,暗隐笑意。
端木浅不可置信地想要大呼,在寂影无奈指了指远去的侍卫後硬是噤了声。
寂影搂主端木浅的腰,脚尖点地,飞身而起,排列有致的大小宫殿从眼前一晃而过。落地时端木浅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该是赤龙帝的後宫了。
「妖孽!你该不是来偷情吧!」端木浅蓦地恍然大悟,颇为崇拜地看着寂影,他的红颜知己竟然遍布到赤龙皇宫身上来了!
寂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或者说你也是这三千佳丽中的一员?」端木浅一阵思维发散後笃定地说出口,最後用怀疑他究竟是何性别的目光打量起他。
於是寂影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稍纵即逝的纳闷後他挑起端木浅的下颚,眸中竟是妖冶的光,嘴角漾着扣人心弦的邪魅,语气暧昧万分,「我是男是女你还不知?」
端木浅结舌,脸颊微红,手指搅着衣衫,沉沉地低下头去。
寂影轻笑出口,打开某座宫殿的门,回眸间轻声说着:「女人,乖乖在这等我,我马上出来。」
端木浅微点头,懒散地靠在某根刻着龙腾的柱上。若说人生最悲哀的便是你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待在原地却还会招惹来麻烦。
眼前身材矮小的太监与端木浅大眼对小眼後,一挑眉,轻蔑地竖起兰花玉指质问:「你是何人?」
端木浅傻笑一声,站立不安,正踌躇着怎麽回答时,寂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把手中的玉色之物揣入袖中。顿步,惊愕,终於在看见太监时明白了端木浅方才的挤眉弄眼。
「男……男人……」太监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兰花指指着寂影颤抖起来。这里是後宫也怪不得他的反映这般大。「来人啊!抓刺客!」太监尖声叫了起来。
他竟然一语道破了寂影的性别,还说的那般准确,端木浅还没来得及把崇拜的目光投给太监,寂影便一手拉住了她,耳边只遗留呼呼的风声和他的那句「跑啊!」
侍卫听见叫声蜂拥而至,围住端木浅和寂影,来势汹汹。侧身,刀剑相碰,侍卫血溅而出,端木浅被寂影护在怀中,血色全无,阵阵哆嗦起来。
寂影收紧了手臂,一个跃身而起,手中纷撒出白沫,「大爷不跟你们玩了,有缘再见。」语毕侍卫们便纷纷睡倒下去,满地狼狈。他们没有看见幽深处,一抹绦红的身影,银色面具下的嘴边扬起了诡异的笑容。
「女人,刺激吗?」出了宫门之外,寂影把玩着手中玉色之物,美眸含笑。
端木浅瞟了他一眼,刺激!刺激地她差点吓掉了半条命。
瞋目之际,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物件,是一块玉石,却散发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这是什麽?」
「天赐石。」寂影意味深长的笑,「是保胎之灵玉,後宫无人孕子用不着。」
「但是我也没有……」她的声音越说越轻,脸颊也越发的红,婉若桃花。
寂影微皱起眉,眉宇间稍纵即逝的忧伤与方才在湛亲王府的一般。端木浅微抿唇,方想启口,却未料寂影在她额间落了一个轻吻,伸手怀住她,不怀好意地说,「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端木浅大惊,不知该作何反应时他低声笑道:「说笑的。」
入夜已久,湛亲王府依旧热闹非凡,张灯结彩中笑语嘈杂渐渐向洞房移去。人生喜事之一洞房花烛夜,端木浅坐在那座最高府宅的屋顶,眼神空洞。寂影从後蒙住她的双眸,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低语:「睡一会儿吧。」
感受温存,她暗暗点头,缓缓闭上双眸,风过,略带凉,却吹不走她的思绪杂乱。
她没有看见寂影眸中那抹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她不知道今日是流云的祭日,亦不知要赶去苗疆的寂影在看见她神色恍惚後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