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待到月華生 — (三十八)

秦公公自然不敢把其他的事情告诉小绿,不过关於那件火狐大氅的事情,倒是加油添醋说得天话乱坠,让于织听着听着也忍不住想看看那件价值连城的火狐大氅是什麽模样。

她慢慢走到两人身後,「那大氅可以借我瞧一瞧吗?」

小绿跟秦公公让于织的声音吓的不轻,两人猛然回头就看见于织的脸。

「姑娘?你什麽时候醒来的?怎麽不喊小绿一声?」

「从你们说这些衣裳是乐妃的衣裳那儿开始,我就醒了。」她当然是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好,当初她跟浩原哥一起的时候,也曾经在路上买一些裁制好的衣裳来穿。

秦公公脸抽了一下,这姑娘,还真的是缺角缺的严重。

不过这样也好,看来徐姑娘是没把那衣裳的事情放在心上。

秦公公把一旁的织娘给叫了过来,「来来,替徐姑娘量个身,回头把衣上不合的地方全改了。数字可得记好,赶明儿做春衣时,还要替徐姑娘做的。」

一旁小织娘立刻上前来拿着布尺量着于织的身量,于织也像只娃娃一样任凭她摆弄。只是又望了小绿一眼,小绿还有些不解的回望,随即又忽然明白姑娘是在指那件火狐大氅的事情。

她扯了扯秦公公的衣袖,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秦公公就领着小绿打开了一只箱子,从里头捧出一件绦红色的衣裳。

即使还没展开,大家都明白这就是那件火狐大氅,。

「秦公公,让小绿来捧吧。」她道。穿是不能穿的,但摸一把这件传说中价值连城的衣裳也好呀。

「你这小丫头,心里在想什麽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秦公公嘴上骂着,但仍是把衣服交到她手上,「以後可都要由你来了,早些熟悉也好。」

小绿笑嘻嘻的接过衣服,呀,真好摸,又滑又顺又暖的,真的就像秦公公说得那样呢。暗红色的布料上,银光流转着,仔细一看这衣上的内里还暗绣着大朵大朵的花,看起来真值钱啊。

捧着衣裳小绿走回于织身边,「姑娘,您瞧这大氅真好看。」她把整件披风展开在于织面前。「姑娘,您试试看吧?」

于织先是伸手摸了摸,听见小绿的话,便想要接过大氅。这时候小绿急急喊:「姑娘您别动,让小绿来吧?您转过身子就行了。」

小绿都这样说了,于织只好收回自己的手,慢慢的转过身子。她还不太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的感觉。

秦公公跟小绿两人很快就把火狐大氅围到于织身上去,确实如慈王所料,这颜色衬的于织肤色更加雪亮,整个人彷佛也明亮了一圈,变的更加的美丽。明明她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披上了这大氅,看起来却像是嘴角隐隐含笑的模样。

「姑娘,姑娘变得好漂亮呀!」小绿绕着于织转,非常兴奋的道:「没想到这颜色的大氅这麽适合您,日後小绿一定多替小姐裁制这种颜色的衣裳。」

小绿因为惊艳而不断说着话,但秦公公在旁边简直安静的吓人。

他站在一旁,惊讶的看着这名少女。在宫里生活了这麽久,他也没见过性子这麽娴静如水,却这麽适合全红的衣裳的女子。他从前一直以为,只有个性鲜明的女性才配得上这种激烈的颜色……不,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徐姑娘,也是一位个性鲜明的人吧。

这件大氅就算是宫里娘娘也没几个人穿得合衬吧……

他有些看傻了眼,於是没注意门外有人进来。

「徐姑娘披着这红色大氅可真好看。」这一声引了屋里所有人都转头过去,慈王後头跟着徐画氏,两人一同从门外进来。

秦公公跟小绿都跪下了,于织却穿着这大氅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跪,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人。

一见她这呆愣,慈王便笑道:「不跪的好。」

慈王一身便装,又说着这话,秦公公便知道他今日又是周公子了,那自然是不跪才好,於是灰仆仆的拉着小绿站起身来,退到一边去,悄无声息的帮着于织把身上的名贵大氅给褪下,收到箱子里去。

于织举起袖口,拭了拭额角的汗,这披风可真是厚重的紧,像是披着厚棉褥一样,这天也不怎麽冷,才披着一下子,就热出了汗。

周公子笑吟吟的看在眼里,忽道:「小秦,回头加你月俸一两银子。」

「谢王……谢周公子。」他差点儿又说错了。

摇了摇头,周公子今日心情颇佳,率先坐上主位。「徐姑娘,今日可好?」

她偏着头想了想,「王上让人送来很多衣服,自然是好的,可我没有这麽喜欢这些东西,这麽多衣裳我也穿不完,能不能送一些给小绿?」

小绿站在一边瞠目结舌的倒抽了一大口冷气。

我的姑娘,我是哪儿对不住你了?你需要这般的害我?不是说了这东西是王上赏的,不能送人的嘛?她眼泪都又要流下来了。

她吓得大气忘了要喘,一旁的秦公公也没想到这徐姑娘真是诚实到一种让人惊愕的境界。

整个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麽。

「呃,周、周公子……小女……小女……」徐画氏想出声缓颊,但这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一句话说得坑坑巴巴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麽才算对。

周公子哈哈大笑起来,「徐画氏别在意,大家伙儿都别在意,昨日我已领教过了徐姑娘的诚实,今日是有备而来。」

既然王上都这麽说了,秦公公就连忙插话,顺道踢了小绿一脚,让她记得喘口气,别把自己憋死了。

「周公子,您今日兴致真好,出外游玩呀。」小秦凑上前去倒了一杯茶给周公子。

接过了那杯茶水,喝了口茶,周公子笑吟吟的,「家里的膳食吃的腻了,来外头转转。」

秦公公又明白了。这便是暗示午膳还没用,特意来找徐姑娘一起用餐的。於是转头问:

「徐画氏,徐姑娘,你们两位可饿了?我瞧这是用餐的时间了,是否……」

「好的好的,小绿你去看看厨房的厨娘准备好了没,若是好了就用膳吧。」徐画氏转头急忙吩咐,领了命的小绿,自然赶紧退去厨房里头。

于织自然不懂这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看着几个人都不知所措的模样,让她有些好奇,眼神不断地在他们脸上来回打量。

「徐姑娘,怎麽每次见我你都站着呢?坐呀。」周公子转头对着徐画氏:「老人家也坐吧。」

秦公公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这王上真是扮周公子扮的挺上心的,用字遣词全换了。

气氛十分怪异,来拜访的,该待客的,全都没说话。但于织没怎麽受影响,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着。

不一会儿,周公子咳了几声,问:「徐姑娘喜欢那件火狐大氅吗?」

「喜欢。」说起那衣裳,于织脸上真漾起淡淡地笑意,「从前浩原哥做了一件雪白的披肩给我,跟这大氅一样好摸。」

周公子的脸色微变,随即隐去,又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即使他心里知道,这姑娘家的灵魂有缺角,也知道她就是这样老实,但听见这话仍然是有些不悦。

一般猎户做的披肩跟这大氅有得比吗?这件大氅足够买三百件披肩了。那韩浩原跟他有得比吗?

他还想开口说话,却让来通知可以吃饭的小绿给打断了。

三人吃了一顿愉悦的午餐,显然,在餐桌上气氛比较容易缓和下来。又或者是这菜好不好吃跟周公子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即使于织说了什麽实话,也不至於影响众人情绪。

饭後略略休息一下,周公子还在与于织聊天,本来说到要下棋呢。

而这时却有人急急从门前进来,一路无视礼仪,直接走到周公子边低声的附耳。

听完之後,周公子仍是笑嘻嘻的,只是挥了挥手,要那人离去。

「该走了,小秦,跟上。」他站起身,把双手负在身後,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道:「徐姑娘,那些衣裳还是别送人的好,否则我内人要跟我闹个不停了。」

内人?谁?

于织还没想清楚呢,周公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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