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篇
由来,雷家大大小小都以为雷君凡是个不为爱情所动的怪胎。然而他们却不知,其实他早心有所属,独锺一人。雷君凡在那次宴会之後,失意地返回美国,全力投入这些年来所专研的记忆力,金融财经,功夫身手,原本他是想用这些来逃避对红豆的思念,殊不知这每一项却更加勾起他的伤痛,谁让这些原都是为了红豆而学的。早先雷君凡已是不多话的人种,如此一来他整个人也变得更沈默了。
再得到凌梓虹的消息,是在无意之间。数封自上海转送的书信,泛黄的信封上有着熟悉的字句,雷君凡当然不会认错那便是红豆的字迹。那些信封,有的没贴邮票,像是本人亲自到府放进信箱的。而那些贴了邮票的信,邮戳上的日期也各封不同,有的是4年前,红豆正当着扒手的时候;有的是2年前,红豆惨堕风尘的时候;更有一封是在他俩宴会重聚後所寄出的……
这麽怎麽回事?难道红豆曾经亦如自己一般想念着对方?雷君凡战竞地拿着那几封信,恐惧得不敢拆开一看究竟。
万一信里写的都是,她对他根本没有爱慕之情,或者是叫他不要再去找她之类的,那雷君凡的一片痴心岂不是付出得冤枉。
但如果信里写的是,她爱他,只是碍於当时的身份不能与他厮守,而他却三番两次遇见她都没瞧出这端倪,那雷君凡岂不是恨死自己的傻。
若信里说的都不是上述两种情况,那便是友情来临了。红豆虽不然接受他的爱情,但仍愿意相交他这位知心好友。倘雷君凡不拆信又岂会知道这已昇华的感情呢?
苦思良久,理性终战胜感性,雷君凡选择拆信阅详。
他和红豆,相识以来多番离合,亦非情人、亦非朋友;他对红豆,倾心一片,矢志守候。红豆对他,看似无情,又似有情。不管结局如何,都是该有个定论的时候了,信里的内容将决定两人今後的路途能不能相逢?
颤抖的双手首先拆了第一封信,上面没有日期,但信封本身却泛黄得最严重,雷君凡猜测这大概是红豆最先写的信件,信封袋上还有小女孩最爱的嫩粉红花朵。里头的这张素纸,只短短的书写了这几行歪斜不正的国字。
「雷,红豆想你。这里很不快乐!如果你在这里,就可以说笑话逗我开心。为什麽你都没来看我?」
迫不及待地拆开第二封信,红豆显然又长了些岁数。字体工整多了,用辞遣字也多了,然而这只能更广泛地写出她内心的难过,雷君凡亦充份由字里行间看出她独有的坚强性格。
「妈咪说了,我跟你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今生也许无缘再见了。我不懂!明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为什麽说见不到了?我知道地球上有很多国家,不止只有上海而已。但是,雷,不论你此时此刻在哪里,交了哪些新朋友,我始终相信你会记得我。我们会再见的!」
雷君凡从不知道,凌梓虹竟是如此祈盼再重见他。他又惊又喜,却又气这些信为什麽到今时今日才到达他手中。第三封信的内容,是4年前红豆还在当扒手,不小心扒到他身上,两人相认、短暂相聚之後所写的,原来当初的她,是怀着多兴奋的心情和他叙旧,有多少多少话想告诉他,却又因故只能将这些话写在信上,独自垂伤。
「雷,你好吗?你的眼神告诉我,也许你最想知道的,是我好不好吧。我不想欺骗你,其实我过得很糟!不过可以再见你,就觉得上天对我不薄了。家道中落之後,即使家人都告诉我,我们再无法相见了。然而我不放弃,而你也再一次找到了我!这个世界仍然有奇蹟,穷人也配得到幸运。很抱歉!歇斯底理地赶走了你,我很自责,没能与你好好相谈。我们终於再见了,却是以这种方式分离,我想我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再出现你面前时,是一个低下的扒手吧!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不会为再为你带来困扰。」
虽然红豆在信末这麽冀望着,但到了第四封信时她的情况却雪上加霜。这封信上的字体有被水渗过、晕开的痕迹,雷君凡知道那是红豆流的泪,如断珠一般的泪水,滴遍信纸每处,公主终於由云端堕入地狱。雷君凡推算,那时红豆已在声色场所出卖灵肉过活,信大约是在他出百万标她一夜之後所写的。
「神,我已认清雷与我生死都属两个世界了!请不要再让我俩相见。我宁愿自己在他心中是永远高贵纯洁的公主,也不愿他见着我沦落为妓女的模样。雷,你问我为何要如此作贱自己?我没法告诉你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母亲的痨病使我们一家的负债越积越多,到达了连我做扒手扒回来的钱都不够偿还利息的天文数字,以至我必须卖身偿债。上天既要凌梓虹受尽苦楚,我又能如何呢?雷,我只是一颗就要乾涸的红豆,种不出相思的豆芽,所以请你忘记我吧!」
雷君凡就要发疯了!所以的自制都在这一刻濒临毁灭。他恨死自己没有及早发现红豆的苦衷,没有豁出命去立即将她带离那黑暗的囚笼。红豆是这麽爱他,为什麽最後一次、宴会上的相见她不说呢?他都已经明摆着不理会她的过往种种,只求真心呵护她。为何她还会说出那麽决毅的话,令他伤心断肠呢?也许,最後的这封信会有解答吧。
「雷,我无法说出口,我真的爱你,然而我却无法背弃另一个爱我的男人,唐羽。雷,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苦衷吧!我并不是因为他救我,感激他才留在他身边,他和你同样爱我,我和他亦属一个世界。我选择他也是因为你,不想再让你为我付出、伤心!因为我俩,今生根本无法在一起。你懂我,爱我,听我说了那麽伤你心的话,离走之前还能祝福我,我何德何能得到你真心的对待?如果上天要给我这苛坎的人生一个补偿,那麽你就是这个补偿了。愿你找到你的幸福!别担心我,我会一直记得你,因为你是我此生最爱最爱的朋友。」
纵然最後,红豆已将他定位为「最爱最爱的朋友」,雷君凡的心绪却还停留在信的开头,那句「我无法说出口,我真的爱你」这句话。够了!这样就够了,知道自己的痴心没有错付他人,而对方亦对他有相同感受,那他还要什麽呢?朋友也好,情人也罢。他晓得自己今後的路途仍会有她,那颗红豆虽然做不成他的相思佳人,却也会是他的红粉知己。
正当雷君凡盘算要怎麽做才能最快找到红豆?与她重叙如朋友一般。管家便送来了另一封请柬,亦是由上海方传来。他本以为是红豆寄来的邀函,欢欣地打开一看,只见上头只简短的写了几句话:「雷先生,红豆有难。请速回上海一趟!」,敬启人姓名赫然躺着「唐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