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一同看见我,站在20公尺外,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画面,没有表情,也没有情绪。
「赵协理,别误会,我只是送大嫂回家,您真的不要误会!」他是慧仪爸爸的特助,顶着美国华顿商学院博士的学位,极受岳父的欣赏重用。
我笑笑摇摇头说:「我没有误会,谢谢你送我太太回家,回程小心点开车,没喝酒吧?!」
纬腾好害怕紧张谦虚地鞠躬哈腰说,「我今天重责大任就是送嫂子回家,滴酒未沾。」他不敢看我,只是不动地行鞠躬礼,我像两蒋吗?不必要这麽多礼吧。
「小腾快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老婆回来!」我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一角落的尴尬。
我一个人先逃离了那尴尬的场面,我不想面对,也许我深深知道,我没有权利和立场去说些什麽。
我按了电梯,直接上了顶楼,回家。
20分钟後,慧仪也上楼了,我们没有交谈。
她从客厅房间浴室走来走去,我只看着我那台没有开启的SONY46寸液晶电视,然後只把Boss音响开到最大声,我听着小乔当初自弹自录的钢琴CD,幽默曲。
双手抱住头,舒服地躺在沙发上,我仔细听着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触碰的细微声响。
「你为什麽一句话都没有?一个男人送我回家耶!还抱了我,我还吻了他,难道你没有任何感觉吗?」慧仪言下之意表达着一个讯息:她要我关心、要我在意吃醋。
我还是沉溺在老伯跟我说的那一切和小乔有关的事。没有情绪。
她换上家居服,坐在餐桌边,开了一瓶啤酒啜饮着。
「你当初对我的好,我是那样感动,甚至说服爸妈让我嫁给你。」她语气中带了愤怒和不快。
甚至说服爸妈让我嫁给你?说服?
好刺耳又一针见血的一句。
是啊!我当初就是被钱、被权势冲昏了头,就是想尽办法要高攀她,所以我狠心放弃了眼前的幸福,一份一辈子可能就只会出现一次的真爱。
「所以你後悔了?」眼光又望向窗外,我试着找寻天空中飞动的飞机光点。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我们已经不像夫妻,而只是住在同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她说完喝了一口酒,竟呛到咳个不停。我走过去帮她拍拍背。
「你想过要离婚吗?」我说的好平静,不带一丝感情,像事不关己。
慧仪用惊慌的眼神抬头望着我,眼球还有方才因呛到咳嗽流泪而冒出的血丝。
我定定地望着她,我在等答案。
很心虚,但却几乎是这生最认真坚持的片刻。
她没说话,却慢慢低下头,然後掩面哭泣。
还来不及安慰她,她开始边啜泣边说。
原来,我和她淡如水的关系,让她不知不觉地爱上了纬腾,那个帅气挺拔、拥有高学历、完美到令人嫉妒的家伙。
他在美国出生、长大、读书,又出身书香世家,不但彬彬有礼还极为体贴。
纬腾还是慧仪姐妹淘Monica的弟弟。亲上加亲。
体贴、温柔、近水楼台、再加上连岳父都曾怂恿她和我离婚,因为他认为纬腾比我更适合慧仪,她会爱上他,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惊讶。
「大牛,你一定不会原谅我,所以你才想离婚,对不对?」慧仪声泪俱下。
「老婆,亲爱的老婆,是我对你不够好,你不要自责,感情本就是很顺其自然的事,小腾条件那麽好,对你也那麽好,我只有惭愧的份,怎麽舍得去怪你呢?傻孩子!」我抱着她的头,让她把莫名情绪所带来的泪水哭尽。
原本要把和老伯的奇遇说给她听的话,突然吞了下去,也许都不说,就这样带过,会是一个都不伤害彼此最好的方式。
面对慧仪突如其来的自白,心里虽然不是顶舒服,却也不生气、不伤心、不惊讶。
我满脑子只想着,我要怎麽找到小乔,如何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伤害。
「慧仪,你真的爱他吗?那纬腾爱你吗?」我有点忧心地问着,我担心单纯的她只是一时迷惘,甚或被美丽的暧昧冲昏了头。
「纬腾没有逼过我做任何决定,他说,他愿意守在我身边,当一辈子的小天使也无所谓!」她有些内疚、害羞地说着。
哇!这小子的嘴比我还甜,我莫名地有些担心。
也许我对慧仪不够好,但至少我是真心爱她,这个年轻人家世背景不比慧仪家差,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可能,但这麽窝心的话,要不就是真的爱她,要不就是另有目的。我和他不熟,也真猜不出他的心思。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他也许就真的很喜欢美丽单纯贴心温柔的她。我当初也喜欢她这些特质。
「既然你现在爱的是他不是我,我们的关系也已经平淡到让你几乎要做出选择,我不想为难你,我们就离婚吧!反正爸那边不用再多做解释,我们的婚姻对你而言,只是个辛苦的枷锁,我宁可放你自由,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我心纠成一团,毕竟我也曾经那麽深地爱过慧仪,潇洒地说不痛,是骗人骗自己。
慧仪把我抱得更紧,拼命地哭着,我没有说话,就让她哭吧,总之,我也不是个多完美的丈夫,让她这麽痛苦,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只要她要什麽而我给得起,我都会给她。
但,我未来的计画我决定不说了,显得不必要了。
「房子你留着吧!这是爸爸送给你的嫁妆,我先找个房子租,看未来情况,再买一间住,或是就过着租赁的漂流生活,我可以撑得过去的。不必担心我,好吗?」我温柔理性地安排接下来的生活,慧仪看我心意已决,也就擒着泪水点了头。
「找到房子之前我先住客房好吗?」这是她的房,我有必要问过她。
「好。不过你也不用急着搬走,你还是我丈夫呢!」她轻轻地说着,
「这周我会忙一点,我们下周就去办离婚手续。千万不要自责好吗?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我得负上大部份的责任。」慧仪不置可否地发着呆,成串的眼泪变成偶尔才滴下的晶莹泪珠。
当然,我心里很伤感,但,一切像老天安排好得一样,我想离开她去找小乔,她则是想离开我去找寻真正的幸福,没有争吵没有纠纷,我们好冷静地,就达成了共识。
这样,算是对的、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