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联赛一样,日本棋院的各个头衔战紧锣密鼓地展开…春季的宜人氛围完全无法让绞尽脑汁的棋士们舒缓紧张…时序转入五月中旬,日本棋院走廊上…
『啪嚓啪嚓。』
『啪嚓。』
「恭喜藤原棋士成为新一代名人,恭喜!」
『啪嚓。』
「请钿中老师发表一下对这三局棋的感想?」
「…十七岁有如此棋艺…」擦擦汗:「除了『後生可畏』还是後生可畏…」
光很诚恳的向钿中老师的背影行了一个九十度礼。
事实上这次是自己捡到便宜了…假如初次挑战是遇上桑原、绪方、一柳…等经验老到的棋士,别说拿下头衔,光是适应头衔战的节奏就要花很多时间…其实在第一次挑战时遇上经验与战绩都普通,去年因为三大循环圈大家厮杀而结果有些莫名其妙成为名人的钿中老师,刚好让自己很平缓的适应了头衔战…
「恭喜藤原老师!请发表一下对这次头衔战的看法?以及现在的心情?」
光苦笑一下:「这听起来是可以长篇大论的问题…一定要在走廊上说吗…」还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随即引来记者们的大笑。
去年韩国出了一位十七岁的王位,现在日本也有十七岁的名人,总算面子上挂住了;加上塔矢亮在中国联赛连胜,未曾落败,日本棋院可说是鸿运当头。
「钿中老师一局比一局紧迫盯人,坦白说我刚才真的是千钧一发。」笑眯眯。
「但是藤原老师,」已经改口称呼『老师』了:「年仅十七岁,才三局就提早结束了头衔战呢。」
光谦虚地微笑:「韩国的高永夏也是十七岁拿下王位,我要学习的还很多。」
「这个头衔对您有特别的意义吗?」熟悉的古濑村。
腼腆的表情:「拜托…别对我用敬语,感觉好奇怪…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藤原吧,古濑村先生是因为记者没有所谓的争夺头衔…不管是记者还是棋士,大家都一样很努力的啊。」有些懊恼古濑村突然改变称呼。
「藤原老师真的很可爱耶,那麽刚刚的问题呢?」棋院外的报社记者。
思考状:「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啊,谢谢。」接待小姐为各人送上茶水。
众位记者知道即将进入关键问题,早已将录音笔、速记本…准备就绪。
「嗯…我是个很重视承诺的人…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稍稍稳定心绪…其实今天自己也很高兴:「与其说『名人』对我有特殊意义,不如说这个头衔对我的挚友塔矢亮有特殊意义,他去中国前特别交代我要拿下『名人』,我想他是为了塔矢老师吧。」
闻言,所有的记者都露出伤痛之色,塔矢大师身陷东果陀已经三个月了,塔矢夫人依然卧病在床,不难想像塔矢亮人在中国的心境…
知道众位记者的心思,继续:「我跟亮从小就认识了…他这种对围棋固执得要命的家伙竟然会拜托我这种事情,可见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要不然以他的实力,等他从中国回来再挑战也不迟…」想起父母亲,内心烦忧……喝口茶:「大家都是走在追逐神乎其技这条路上的同伴,我们都在追求最完美的一手…我想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替同伴加油了。」同伴吗…小杰与奇犽也在东果陀…现在究竟…唉……
「同伴吗…大家都说你们是对手兼朋友呢…」
「是吧…我觉得与其说朋友不如说是知己,假如要玩网球双打我一定选跟亮一组。」说完还频频点头…认真思考状。
「哈哈!所以您说是同伴啊…」
「藤原老师的比方真逗趣。」
气氛又再度轻松起来:「所以藤原老师是因为承诺而拿下名人头衔罗?」
再度苦笑:「说是因为承诺,但是若真的输了也没办法啊…亮应该不至於追杀我吧…」说完还作势打个冷颤,逗得记者们呵呵直笑。
「有传闻藤原老师最希望得到的头衔是本因坊,若是面对桑原老师,您有把握吗?」犀利的问题!
光沉思片刻:「…我从来没有一局棋是有把握的…因为我怕自己达不到神乎其技的愿望,如果达不到这个愿望…我会…」卷起眉毛认真思考…
众人屏息……到底会怎样??
傻笑:「会很郁闷。」
众位记者晕…
「其实大家看了棋谱也知道了,佐为是秀策流棋士,如同名人之於亮一样,本因坊对我而言也有一样的重大意义…所以即使对桑原老师没把握,也只能硬着头皮苦撑了…」苦笑。
「藤原佐为老师是您的远房叔叔?」
「…」微笑,没有正面回答:「他人很随和,我都习惯直接称呼他名字。」
「事实上围棋界对於佐为老师的评价相当高,」某位女记者为了区别直接改口称呼『佐为老师』:「许多大师级的人物都认为佐为老师把秀策的棋下活了,完全融入现代,有如秀策复活。」
因为他本来就是秀策…呵呵:「但是佐为一直都很不知不觉呢。」
「不知不觉?」众位记者不解…
怀念的笑容,捂着茶杯…回忆佐为的一切:「佐为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很厉害,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什麽过人之处,他就这麽一头栽进围棋的世界里欲罢不能…很单纯的热爱着围棋而已。」现在想想…的确是这样……
众位记者终於得到『藤原佐为』的可靠消息来源,非常兴奋。
看见记者们都很期待了解佐为,光真的很替佐为高兴……喝了口茶润润喉:「…佐为其实很像小孩子喔。」
众位记者愣住…
「呵呵,」说起佐为…光眉开眼笑:「他会为了没人跟他下棋而直接跑到我的耳边大声哭诉,把我吵得半死…」佐为…我很想你…
众位记者…汗…
「买了一个新棋盘,他就兴奋地在房间里围着新棋盘团团转圈,跑来跑去,一刻也静不下来…手舞足蹈的…」佐为…我依然在使用那个你绕着转圈的棋盘喔…
众位记者再汗…想像中的完美棋士形象,二十多岁英年早逝,玉树临风…
能像这样跟大家分享佐为的一切…真的很好,这都要感谢父亲与老爹:「塔矢老师刚拿下王座头衔时,他兴奋得在塔矢老师身边跳来跳去,嚷嚷着要覆盘,最後还是我说要覆盘就要先坐好,他才老老实实在塔矢老师面前坐定位……佐为真的很可爱,人很随和…不过只要一开始下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记得有一次………」
「阿光…今天是头衔战吧?结果如何?」深夜的病房里,明明守在明子阿姨身边:「我妈回去洗澡,所以我过来一下。」顺便交代。
从棋院直接来到医院的光依然身着西装,进入病房时稍稍将领带弄松了些……结束对局後记者们死活不放人…事实上…很累…
「我赢了…妈妈还好吗?」
「没什麽改变,我也才接手半小时。」
看着明明还穿着学生服:「你明天也要上学吧…今晚我在就行了,联络一下美津子阿姨,不用急着过来。」
明明挑起漂亮的眉:「你这麽说我是很高兴啦,但是若是你积劳成疾,我会被小亮追杀吧…」很没淑女形象的抓抓头发:「我知道头衔战很累,这点常识我还有…对了,我之前有看到北斗盃的宣传海报了,还以为你有参加…」
光苦笑一下,看来明明对亮的评价也跟我差不多,亮就是那种抓狂起来还会追杀别人的个性:「棋院有问我的意思…但是大家都知道妈妈现在这样…今年又在外地举办,所以还是尊重我的决定。」
「自愿放弃啊…」要是我妈这样,我也不愿离开吧…可想而知小亮现在在中国一定很痛苦。
光走到妈妈身边:「妈,亮离开前要我务必拿下名人头衔,等他回来…今天…拿下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没有人知道明子是否真的听见了这句话……
明明侧头思索一阵:「看来其实你想一个人静静…那我就不客气先回去了喔。」随即拿起手机联络母亲不必过来了…
「明明果然是很体贴的女孩子。」洞察力不错,说不定有指挥的素质,以前交流音乐都只透过书信与网路,从没好好地面对面『互相』交流过…
「嘿嘿,还好啦…」开始收拾随身物品。
光看着明明拿起了小提琴盒,心血来潮:「明明…你的琴可以借我吗?」
『啊!??』挑眉:「没搞错吧?这很贵喔…」抱着自己的琴,颇为戒备。
光苦笑…也对,怎麽说明明的水准也近乎职业级了,怎麽可能随便借给别人…
「那…美丽大方活泼动人的明明小姐,能否为我拉一曲…反正这个病房是高级病房,隔音不错,说不定听见音乐妈妈会醒过来喔。」之前怎麽没想到…
「有道理!之前都没想到呢!怎麽说明子阿姨也是科班出身啊…」马上开始准备起家伙,行动派的女孩:「你刚刚说为你拉一曲吧…OK啊,你想听什麽…或者该说明子阿姨喜欢什麽啊?」
光看着妈妈,淡淡一笑:「嗯…妈妈知道很多东方古典音乐…我想近代简单的歌曲也很清楚吧…就是那一首星星与夜晚开头的歌曲。」
「不就是上次小亮生日那一首吗…诶?那是西洋歌曲。」
光摇头。
明明脸抽筋:「说清楚啦!」
「是一首华语歌,我想妈妈应该知道,是我在韩国学中国话的时候自修学来的…可是没有谱…」藉机试探一下明明的程度到哪里了…音感好的人世界上为数众多,但是能让我说『很优秀』的人却是极少数…虽然我今天超累,但机会难得。
「你会唱吧?」干嘛学中国话不去中国…真奇怪,不过至少不是听小亮唱歌,没关系:「你唱得出来,我就能马上拉。」
光装出懊恼的神情:「唱是会唱啦…但是中间的间奏也很好听,我一直很想找这首歌…都找不到…」能听歌马上记下音符是很基本的,要能有即兴创作的实力才勉强过得了『世界级』的门槛。
「真罗唆…」明明无所谓的摆摆手,坐到小沙发上:「你就唱吧。」
光坐到妈妈床边,凝望着这位一直以来将自己视如己出的母亲,心中感慨万千:「希望妈妈真的能听到…」
病房里,光低低地在妈妈耳边唱着,声音有些哽咽…
明明在小沙发上闭目凝神细听,脚尖轻蹬着节拍…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想家的夜晚,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妈妈…草原上的星星…真的会唱歌喔,亮也看过了喔…等妈妈好起来,等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去看……
「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童年的蝉声,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呵呵…可是我觉得父亲会比较想下棋吧,或许可以把老爹一起拖去陪父亲…老爹的兴趣范围可是很广泛的…
「…当手中握住繁华,心情却变得荒芜…」
即使亮持续连胜,即使我拿下了名人,妈妈依然不见好转…这个月,妈妈只清醒了三次…我到底…还能做些什麽呢…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看着卧病在床的妈妈,想起那位总是对自己兄弟俩非常严格的母亲…在自己面前自尽的画面依然不时在脑中上演…眼角不禁真的微微泛潮…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
我的家乡没有茶园,不过妈妈的家乡有吧?妈妈,您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妈妈……我在呼唤着您…
小提琴柔美的音色缓缓与光哽咽的歌声融合在一起…
阿光唱歌很好听耶…可惜有些哽咽…虽然我的中国话还学不到家,但是小亮的声音跟阿光比起来…还真是没得比…尽管围棋实力据说不相上下就是了…
「……乌丝就要变成白发…不变的只有那首歌,在心中来回地唱…」
曾淑勤《鲁冰花》
这是本文中第二首以『星星与夜晚』开头的歌曲,想必大家都十分熟悉,草就不罗唆介绍了。看官们可以想像光对着现在这位卧病在床的妈妈,低低唱着…怀念着过去总是对自己严厉的母亲;两位母亲都用不同的方式对光关怀照顾,过去曾经的严厉教诲如今已成为奢望…只能期待着现在的妈妈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