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疆生活不容易,想填肚子要猎食,还得自己架火来烤;睡马儿窝,天凉时还找不到暖衾,只能拿牧草来暖身子,渡过这漫漫长夜。
想起府里的好日子,她总是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现在化身小牧童,伴着心爱的男人过生活,即使不习惯,也得适应。
翻了个身子,她,小牧儿,同时也是穆笑君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唔……全身酸痛啊!」
才哀叫着,忽然一道饱含嘲弄的声嗓兜头响起。
「怎麽?才扫个马窝就受不了了?」
听这熟悉的声音,穆笑君笑脸一抬,惊喜也在瞬间抹上了她的眼瞳。「韶……爷,你怎麽来了?」
打从入马窝清扫,夜了赶马儿回厩,她几乎有一整天没看见他了,现在看到人了,她的心就不由得雀跃着、兴奋着。
他撇撇嘴,漠视她的闪着异彩的眼瞳,黑眸静静的瞅着四周,而後落到她脸上,淡问:「吃过了吗?」
听到这近乎关心的字眼,穆笑君又笑了,本想摇头说谢谢,但诚实的肚皮已先发出不平之鸣,咕噜咕噜直响个不停,让她一张小脸顿时抹上了窘色。
听着那声响,御韶倒没说什麽,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跟我来。」然後率先走出马窝儿。
穆笑君赶紧拨开身上牧草,起身尾随在後。
当她随他走进毡帐,一股香味立马扑鼻而来,诱得她直吞咽着口水,就连肚皮也开始不争气的又响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红红,相当的难为情。
看着她露出娘儿们的神情,御韶的眉不禁挑起。「饿了不会找东西填肚子,还要做主子的替你张罗,你倒是挺麻利的嘛。」
御韶说话向来不饶人,从小到大,穆笑君早习以为常,所以这些话伤不了她,反倒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迎视她的爷。
「爷,对不住,让您费心是小牧儿的不是。今夜爷待小牧儿如此好,小牧儿记下了,明日就让小牧儿张罗,绝对会让爷放心的。」
「最好是如此。」瞅着她恢复正常的神情,他撇撇嘴,迳自走向火炉旁落座,并指了指身畔。「坐。」
「是的。」一颔首,穆笑君毕恭毕敬的落座。
瞥了她一眼,御韶淡然开口:「会烤肉吗?」
穆笑君偏头想了下,本想说应该会……後又担心他会失望,便点点头。
「那这只山鸡就交给你了。」说罢,他随而起身。
「爷不吃吗?」他要走了喔~~还以为可以跟他一起进食说。她的神情不由得浮上一抹落漠。
「那只山鸡是给你的,渴了的话桌子上有酒。」说着,他迳自走进内室。
透过毡幔,她瞧见他上了榻,却不是就寝,而是拉出矮桌,凝目看着一牛皮,很聚精会神,像是不容人打扰。
穆笑君瞧着他,心不自觉地发烫。
以往在树下,她只能仰头看着坐靠梢头的他,那时的他,总是遥望着远方,那时候,她总觉得自己跟他的距离好遥远,像隔了道千山,可望而不可及。
那时,她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学会爬树的工夫。
所以在君山,她不仅学功夫,还爬树,师兄姐总笑她像只野猴子,只会找树练轻功,殊不知君山那些茂密的树梢是她最温暖的回忆,可弥补不能见他的遗憾。
现下,她终於不须靠那些树梢来思念他,他就近在眼前,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焦了。」一道冷冷的嗓音兜下,瞬间拉回她游离的心思。
一股乾焦味儿也在同时飘进她的鼻端,她惊呼一声,赶紧抢救那已呈焦黑的鸡身,然而因为她的动作过大,连带弄倒了支架,啪拉啪拉应声倒,鸡身也跟着入火,霹哩雳啦好不精采。
「哎呀,我的鸡!」
懊恼间,但见鸡身腾空飞起,朝她怀中飞来。
她忙不迭地伸手,将鸡抱了个满怀,喜孜孜地望向他道谢,却接收到一抹冷厉的瞪视,那是被打断思绪的不悦。
穆笑君乾笑,赶紧赔不是。「小牧儿这就收拾残局,不再叨扰爷……」
说着,便探手向支架。
「慢着!」
手悬半空,她瞳眸儿不解地再望向他,只见他眯起眼,眉头打死结。
「你是没脑袋吗?把手伸进火里,还不如整个人跳进里面还来的痛快。」真是蠢蛋一枚,老家伙是打哪找来的驴子?
「啊?!」她懂了,赶紧将娇滴滴,美丽无瑕的手心缩回来。「谢谢爷的提点。」
真是糟糕呀!她怎麽这样笨手笨脚,如何伴郎在这边疆生活啊!
不行!穆笑君,机灵些,别再恼的情郎不高兴,一竿子将你鞭数十趋之别院了。
赔笑又赔笑,她转头撕着怀中的鸡吃着,暗地里,还不忘偷眼望向他,不小心让他冷锐的视线逮个正着,才又偷笑着收回眸光吃她的鸡。
时辰不知过了多久,月儿已悄然隐没进云里,几颗星子在偌大的黑幕中绽放星芒,灿灿惑眼。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边事,御韶这才起身走出内毡,外毡黑不溜丢,连抹人影也瞧不着,但敏锐如他,知道小牧儿就在身前,没回马窝。
指尖轻弹,烛火骤燃,倒映出一熟睡的人影,就在他的跟前,靠着石桌睡大觉,怀抱里还有半只鸡……显然是不敌睡意,将就睡了。
御韶慢慢蹲下身,端睨着眼前的『他』,那张脸白白净净,肤泽透亮红润,长密的眼睫掩去了过份生动的眼瞳,那秀致的鼻梁下有张太过红嫩的唇瓣……倘若不是男儿,他会怀疑底下那副身子,其实是个女儿身,才会长得这般秀色可餐。
今日,他的出现很突兀,不经意秀出的身手看上去不可小覰,俊的很,别说这家伙还拥有一双伶俐聪明的眼色,那样的眼神他瞧过,在四年前,御公府的後山上。
长达六年的纠缠,总惹的他心烦意燥,几次想甩开,诡异的是,他的双脚总不听使换,习惯性的往後山走,习惯性的看着那丑丫头出现的方向,并且习惯性的等待,就算她远赴君山习武也不例外。
他让这习惯扰了心,烦了心,直觉自己脑子闷坏了,索性随着商旅来这片草原,他停下了脚步,顺便豢养了几只他钟爱的马,久而久之,那抹丑身影不再扰他了。
然而这小子的出现又让他不经意地想起她……思绪转到这,他不由得撇撇嘴,轻嗤一声,直起身便往内室步去,捞了条衾被空抛覆向她的身,自己则上榻,熄烛火,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