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衡天秤 — 01

和夏仲约好在站前见面。很少在这样的大热天出门,没想到高温三十五度的外头竟是如此煎熬。仰着头望向天空,蓝得很美,竟然连一朵云都找不到。稍微梳理了头发,不知怎麽的时间越靠近就越是紧张。刚收起镜子,便看见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朝我这走来,高瘦的身材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等很久吗?』夏仲笑笑地递给我一顶安全帽,上头印着红白色条纹,就跟他摩托车的颜色一样。

「还可以罗!」这个人,好像比记忆中更壮了。一样是不喜欢刻意打扮,全身上下却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我望进他的双眼,或许是太澄澈也太透明──反而让我摸不着他的情绪。

『没看过帅哥吗?』

「啊?」我愣住。

『你一直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他咧起了嘴角,还是一样耍嘴皮的个性。

我这才反应过来,移开了视线并接过安全帽,说:「看你这回去一趟台东回来,好像变得更野了。」

『说什麽啊你!』他轻敲了我的头一下,便发动车子。『上来吧!』

会心一笑。恍然间有一种什麽都没改变的错觉,一样爱斗嘴,一样会敲我的头。可是我知道,两年的时间以等待的姿态来讲不长,但以认识一个人来说却也不短。两年的时间,究竟可以改变一个人多少呢?我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想知道现在的夏仲,是否也和以前一样。

找了树荫下比较凉的位子坐了下来。在我诧异的眼神中,夏仲从塑胶袋拿出两罐啤酒。

「果然又是青岛!」我接住一瓶,边栓开瓶盖边说着。

『习惯了。』他笑着说,目光专注地定在篮球场上几群打赤膊的热血青年。阳光的照射下,他们的青春,显得格外耀眼。而若干年前,我们一群女孩也是坐在这儿,看着班上的男孩们与别班的人撕杀。郑崇杰一直是我们班上的运动健将,很漂亮的姿势、完美的三分球,没想到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场比赛,那个男孩的身影。

「现在在这里,你会想起什麽?」我问夏仲,与其说他是看着比赛,其实也跟我一样,看着更遥远的过去吧!「我想到我们一群怕晒的女人体育课老是躲在这里。」

『想到别班那个嚣张的胖子,拐了我一脚,害我整个月都跛脚。』夏仲忿忿不平。

「这麽记恨。」笑着举起啤酒,我说:「敬我们的青春。」

夏天的风吹过,有如一波波热浪席卷而来。树叶被风吹得吱吱簌簌响着,谱成美妙的乐章。青岛的瓶身遇热凝结成一粒粒的小水滴,冰凉凉的,很舒服。人家说啤酒很苦,而我总可以在苦味中,找回我自己,倾听心里最深处的声音。只是我不知道的是,找回的同时,也是迷失。

总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眼眶也悄悄湿润了起来。

「谢谢你回来。」我突然说。

『咦?』夏仲转过头看着我。

「回来真好呢!」我顿了顿,微微笑着。「如果韵芯也在就更好了。」

『还有郑崇杰,对吧?』他对我眨眨眼,试探性般的问着。只是老朋友的相聚,听到那名字时,心跳却还是会不轻易漏了一拍。我只能默然地点头。

从高中到现在,夏仲一直都是很了解我的人,常常我没有说出口的,他都知道。夏仲就像我的家人,不管他扮演的是哥哥或弟弟。所以夏仲离开後的两年,我一直无法习惯没有他的生活。我要自己不能再这样依赖,结果到头来弄得自己又疲倦又茫然。

这些无以名状的情愫,只局限在了名为「重要的朋友」的名单中,不能前进也不得後退,只因为我心里还住着另一个人,就是郑崇杰。

──如果我说,我还想念那年的我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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