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妳,不當好朋友 — 與妳,不當好朋友 6-3

分手後的一周内,胡恩晋和王婉婷相继更改脸书帐号的感情状态,从「稳定交往中」变成「一言难尽」。

也因此,胡恩晋顿时从三二六寝的宅男公敌变成室友们问候同情的对象。

江志勇堪称白目界的翘楚,三不五时就用一种「没关系,我明白」的眼神(天晓得恋爱经验值是零的他究竟在明白些什麽),小心翼翼地劝他想开些,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一钵小鱼缸放弃整片海洋……诸如此类似是而非的安慰。

「志勇,我没事。」胡恩晋第一百零一次,正色强调。事实上,他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麽伤心,连他都讶异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地解释。

「嘿嘿嘿,我了、我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嘛!是男人就是要有这种guts啦!」江志勇豪气地拍着他的肩膀大笑。

「你不是要去上通识?还不快滚!」胡恩晋懒得再跟他瞎扯些五四三,索性直接下逐客令。

「好好好,我这就滚出去。不过,刚分手的人怨念特别深,你别老是窝在角落画圈圈啦,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嘛!对了,上次联合迎新,不是有个体育系女生跟你很熟?你可以约她一起去看晚上的社团联展──」

胡恩晋的回应是随手抓起桌面上的卫生纸,一把朝走到门边的他丢过去。

「喂──掰掰掰!」江志勇连忙关上门,上课避难去。

就在这时候,电脑萤幕上的脸书视窗传来讯息提示音。

「班长,你跟你女友是怎样啦?真的分罗?」是吕柏豪。

「嗯。」胡恩晋简短地敲了一个字。

「……」

「我以为兆亭已经跟你说了。」

「她才没跟我讲咧!我还是看到王婉婷PO的『狐狸从麦田出走了』,再看到你们的『一言难尽』才知道。我问过阿亭,她叫我自己来问你最快。」

「反正就是分了,也没什麽好说的。」

「啧!你们到底在搞什麽啦?」

「没什麽,一切都还好。」

「是吗?」

「是。」

这时,脸书页面右下角聊天室的好友在线人像多了一个,是李兆亭。

吕柏豪当下直接对两人抛出一句:「我今天就去C大找你们。」

「今天?啥时?」李兆亭问。

「你没课喔?」胡恩晋也纳闷。

「我今天的课只有下午三堂,上到四点。正好晚餐给你们请。」吕柏豪顺便拗他们一笔。

尽管胡恩晋和李兆亭心里很想叫他直接去吃猪饲料,但後来还是敲定了时间,带他一起参观C大的社团联展。

其实,早在社团联展的活动开跑之前,胡恩晋就决定要加入学生会,因为少杰叔叔以前曾对他说过,在学生时期,只要有机会就该进去学生会晃一晃,这样便能知悉所谓的权力和资源是怎麽分配和运作的,多少长点见识。他觉得不无道理,再者,他也很想试试看自己的能力究竟发挥到什麽程度。

而李兆亭则是上C大体育系办报到的第一天,就让校内各体育性社团的学长姐们团团包围,他们消息灵通得很,个个都想将她拉进自己的社团。李兆亭因为是体保生的缘故,必须义务性加入跆拳道校队,最後在一堆盛情难却的社团文宣中,选了她最为陌生、也最感兴趣的弓道社。反正社团嘛,当作休闲,玩玩也无妨。

因此,傍晚时分的社团联展一开始,最投入的反倒是远道而来的吕柏豪,一边吃着从摊贩买来的热狗,一边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这里逛逛、那里瞧瞧。

逛到後来,三人便走出了人声鼎沸的社团展览摊位,吕柏豪也吃饱喝足了,居然那壶不开提那壶地说:「班长,你别难过嘿,人家都说初恋很少会有好结果,早分早解脱啦。」

「阿豪,你嘴巴是没被食物塞饱是不是?」乱讲话!李兆亭立刻K他一记。

「欸唷!你干嘛这样啦!我又没说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呀!」吕柏豪抚着被她敲红的额头,一副无辜相,「我从一开始就觉得班长跟王婉婷不适合,分手是迟早的啦。」

「哦?为什麽你会这样觉得?」在李兆亭发飙前,胡恩晋好奇地出声询问。他一直认为吕柏豪有种强大的野兽直觉,或许这是他的天赋也说不定。

「拜托!这还用问吗?你们虽然是国小同学,可那又怎样?人会长大,而成长就是幻灭的开始,这句话没听过喔?」吕柏豪颇不屑地啧声道,他就不了处处比他聪明的班长怎麽连这麽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胡恩晋听得怔然,一反常态地静默着。莫非真是旁观者清吗?他简直一语中的。

「你看看,像我跟阿亭,我们彼此很熟悉,连对方的优缺点都已经不会去在意了,这就是时间培养出来的默契!可惜啊,我的告白被拒绝了……」吕柏豪说到这里,故意长吁短叹,甚至藉机耍起无赖:「阿亭,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其实人还不错,当我女朋友也没什麽不好嘛,你点个头,我就──」

李兆亭不禁摇头哂笑,一人一边同时握住他们的手,「别闹了你,哥儿们就哥儿们,打死不换。」

「啊……」吕柏豪唉叫起来,「阿亭,你居然又发我兄弟卡……呜呜……」

「你假哭个什麽劲儿啦?很欠扁欸你!」李兆亭好笑地架他一记拐子。

胡恩晋仍旧一言不发,看着他们一如往昔笑闹的脸庞,所有思绪却集中在被她握住的手上,诧异之余,心里莫名地荡出一股激动。

这是第一次如此亲密地与她交握,那双自己始终怯於触碰的手……

她牵着自己的左手,尽管不是惯用手,却也触感粗糙,长了不少明显的茧结;与王婉婷细腻纤长的手有着偌大差异。

可是,很暖……她的手心,是暖和的,让人可以安心放松的温暖。

蓦然间,他甚至生出一种就这麽握着不要再放开的依赖感。

很不合逻辑,他知道,甚至这念头在此之前根本毫无半点存在空间;但,他就是无法遏止这种不合逻辑的异想在心底生根……

突然,手心一紧,李兆亭拉了他一下,「阿晋,你要来吗?」

「呃……去哪?」胡恩晋恍然回神。

「还能去那儿?去你们学校对面的宵夜街啊!先说好喔,远来是客,我负责吃,你们两个买单。」

「好啦,就看你多会吃!让你吃到走不动都行。」李兆亭笑道。

一路上,他们三人就这麽手牵手、肩并肩地信步逛大街。行进间,胡恩晋偶尔瞥眼瞧瞧她的侧脸,感受着掌心的朴实温度,却是沉吟不语。

「嘿!要变红灯了!快冲!」来到入夜後依旧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急性子的吕柏豪抢在小绿人开始奔跑前的倒数十秒,疾奔到马路对面,将两人抛在後头。

「呵呵,真不晓得他到底在急什麽,明明旁边就有天桥,多爬几个阶梯又不会少块肉……」李兆亭不禁失笑,侧头一看,却发现胡恩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阿晋,怎麽了?」

「我觉得……」

「嗯?」

「没事啦,就只是觉得……你的手……」

「我的手?喔……呵,我知道了。以前就有一些同学朋友跟我说过了,我手很粗,每次握手总是会吓到他们。阿晋,不好意思喔。」李兆亭不由得发窘,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她想,她是太粗枝大叶了,以为他是好朋友就不拘小节……

「不是那样,我是想跟你说,你的手比任何人都温暖。」胡恩晋一边解释,一边不着痕迹地又将她的手拉回,抚平她内心的芥蒂。

「阿晋……」那一刻,李兆亭望着他说话的笃定表情,双耳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这条大马路是主线道,等红灯要等很久,我们走天桥过去吧。」

「喔……好。」

一直到他们越过马路上空,在另一端踏下最後一道阶梯,胡恩晋的手都不松不紧地与她相握,却从头到尾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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