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杂乱的客厅里随处可见被人用力砸下的玻璃碎片，应该摆在阳台上的盆栽也被丢向墙壁後缓缓滑下於电视上，里头随风飘散的土壤顿时脏了沙发上的纯白抱枕。一打又一打的啤酒罐环绕在男人的身旁，被玻璃划伤的血渍渐渐在淡蓝色的衬衫上晕了开来，滑落於眼角的泪水却洗不去他心里那狼狈伤痛。
「铃铃铃──」电铃像是鬼来电一般不停的响起，男人阖上双眼宛如什麽都没听见似的沉睡，现实中的一切顷刻间离他好远好远，除了平行世界里仅存的悲伤和绝望外，他什麽都没了。
「没关门……？皓哥你在吗，我开门罗，啊──皓哥、皓哥，你醒醒阿！」女人困惑的推开那尚未完全阖上的大门，直到望见眼前这般杂乱的景象时，她才忍不住大叫出声。紧张担忧的情绪瞬间挤满了她的心，徐莎奈不停摇动着男人的身躯，渴望得到他的一点点回应，得到的却只有沉默到不行的沉默。
台北市立医院，急诊室。
不如普通病房般好，急诊室里的病人几乎只有一个帘子可以区隔他们的空间，一排望去可以轻易看见十几个帘子在晃动的影子。虽然和病房比起拥挤不少，但有帘子遮挡的病人已经可以算是好很多的了，有些晚送到的病人甚至连帘子都没有，就被医护人员放在墙边委屈的休息着。
何家皓和其他病人比起较为好运些，躺在拥有帘子遮挡的临时病床上打点滴，清醒的意识已不再像方才那样薄弱，双眸缓缓望向趴卧於手边的那个女人，心里多了几分不舍和叹息。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做了什麽，昨晚被殷雨娜狠狠抛弃过後，何家皓难以忍下心里的满腔怒火，而在冲动之下把家里看得见的所有东西全砸了。手臂和後背上那又深又长的伤痕，就是他不顾满地玻璃碎片，执意躺下的结果。
「会，我会很幸福。」殷雨娜泪流满面的笑容依旧灿烂如昔，何家皓望着她不禁愣了，原来他爱别人……她才能真正得到幸福吗？他很想留她也想求她，男人的自尊和殷雨娜相比什麽都不是，只要能拥有她就够了。
但她不会幸福，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只有他会得到幸福，这样还叫做在一起吗？何家皓闭上双眼淡淡的笑了，冷绝的心彷佛一碰就会轻易碎裂般，他放了、只要这女人会幸福他放了她的手，让殷雨娜毫无顾虑得走向幸福。
何家皓撑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将徐莎奈的发丝往後拨去，眼里全是对她存有的亏欠和怜惜。他不是不曾看见她全心全意的付出，只是被占满的心神还有多余的空间去爱另一个女人吗？每个人都应该有被人用心对待的资格，而他已经失去了，早在爱上九年多前爱上殷雨娜的那一天就失去了。
「皓哥？你醒了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被何家皓轻柔动作扰醒的徐莎奈，朦胧的睁开那双绿色眼眸，面带疲倦得打了个哈欠後才後知後觉的问起眼前的男人。
「过来。」他的回答没有一个是她问的，只是那坚定又温柔的眼神第一次降临在徐莎奈的身上，她愣了一会才走近何家皓的身旁。男人伸手将她紧抱入怀，泪水落在徐莎奈的颈肩上，烫伤了这样的她，但女人只是静静承受他的悲伤、负载他的泪水，一次又一次的活在这男人的海里，甘愿成了他一个人的小丑鱼。
「只要你愿意，不在一起也可以。」徐莎奈颤抖的向他说着，他爱的不是她她知道，但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爱她，只是一个嚐试机会罢了。如今这男人愿意亲手紧拥她，一切已经没有遗憾了，只要他幸福快乐就够了。
「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甘愿的……」何家皓不禁笑了，傻女人、傻女人！只要她说要他爱她，他或许就会试着掏心掏肺去深爱怀里的她，但她要的却还是一个他愿意。
不够成熟的爱情、不够成熟的他们学不会坦然和挽留，任凭着手里本来紧握的那人慢慢松手。意外的爱情残存在小丑鱼的心里，最後成了遗憾的伤痕，治癒的拥抱已不再，只能藉由倚靠着的双背传递最後一点的温暖。深海里的爱情最後只有沉溺和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