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櫻花樹下》 — 第十九章

空气彷佛凝结了,就连秒针都停止转动。

男孩女孩,二人整整对望了好几分钟。他们相距只有数米,但感觉上好像隔了一个跨不过的鸿沟。

而绫濑更是尴尬地被二人夹在中间,她明白自己的出现,会令男孩女孩二人的误会不断的倍化。

「嗯﹗小川,原来是你呢。」绫濑笑笑,正想打破这样僵硬的尴尬气氛﹕「我们其实在排戏啊。」

排戏?事件上你们在打情骂悄吧?女孩的心中倒是想到另一回事。

女性的感锐触角正告诉绫濑,她即使多说多解释,都阻挡不下女孩的超级想像力。

可是,她却不想女孩这样误会下去,於是道﹕「小川,你知道麽?这套剧是良太写给你的,他很努力的啊﹗」

女孩别无表情,眼睛像死鱼一样的望着男孩。

然而,远滕的出现就令这个窒息的静局打破。

「喂,小川。」远滕从後抱着女孩,古惑地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女孩早已被舞台上的情境抽离了灵魂,远滕的「突击」起不了作用。

但过了两秒後,女孩表情隐含了一种妒意和不忿,然後亲昵地抱着远滕那双放肆的手臂。

「你吓坏我了﹗」女孩表情甜蜜。

「谁叫你长得笨?」远滕笑笑,跟她头擦头的。

二人的动作亲昵得有如热暖中的情侣。

剧社成员看得傻了眼,而绫濑更是愈看就愈生气。因为她看穿了女孩的差极演,知道女孩在很幼稚地向男孩作个反撃。

这算甚麽意思?就是无视男孩背後付出过的努力喔﹗

此时,远滕在女孩的耳边甜言蜜语,可是他的眼睛却放在舞台上。看见男孩那张沈得不可以再沈的脸色,他偷偷地奸笑着。

以往男孩在球场上总是张起自信的阳光笑容,总是看得令远滕想吐。可是现在,他终於可以见男孩这麽酸苦的表情,心情像起飞了。

那个突然穿入的棒球,其实是远滕故意将它击入礼堂中。

他原本只是想打扰一下男孩排练,在男孩面前故意跟女孩亲昵起来,挫挫他的自信。

谁知,阴差阳错地让女孩看见男孩正跟绫濑手拖手。

对猎物了若指掌的远滕,自然早就知道男孩与女孩之间早有芥蒂。女孩亦曾不自觉地向远滕吐吐苦水,说出男孩跟绫濑的关系。

这麽一来,这次的小小突击竟然就扩大了男孩女孩之间的嫌隙。

哼哼,大收意想不到之效啊﹗远滕很想这样笑说。

「你还可以吗?」绫濑弯下身子,跟男孩说。她看着男孩已经石化了好几分钟。绫濑看见男孩心中的一份酸楚,彷佛已经从破开的胸骨流出。

绫濑抽一抽男孩的手,男孩才从僵化之中回复过来,又道﹕「良太,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好吗?」

「不必…」男孩嘶哑地说。

「你现在根本就不在状态呢。」绫濑倒是很紧张男孩。

「…我还可以啊。」男孩声音吵哑,回望绫濑,一面苦瓜乾的。

绫濑一见,先是一惊,然後就叹了几声,心想﹕「何必呢?」。其实她很明白男孩在这一刻正作出最後的反抗,趁着这个机会去告诉女孩﹕「我正在为你努力啊。」

可惜,男孩女孩之间像是已经有一堵墙,男孩这份心意根本就不能翻过墙壁,传到女孩的心里。

想到此处,绫濑心中起了怜悯,说道﹕「良太啊,这样你会很痛苦的。」

「痛苦?姐姐你说甚麽呢?」男孩在逃避的路上奔跑﹕「我们时间不够了﹗快,我们来彩排」男孩努力地挤出自信的笑容说,可是这个笑容已经失去了色彩、力量。

然後,男孩放开了绫濑的手,向众人说﹕「各位社员,我们再来一次。音响组请作好准。加持,请你留心地观察这一段戏。」像平常一样,认真、投入、严肃。男孩两手指挥着,像是操作机械一样,操控着每一个复杂的部件。

这就是男人的特性,当面对感情的挫败时,就会在工作上找点价值。

在绫濑眼中,男孩活像於一刹那间长大了,跟从前的大小孩真的判若两人。可是,绫濑心想这是否值得高兴的事呢?

拍拍﹗男孩拍着手说道﹕「众人各就各位﹗」

「在位﹗」众人说道,爆出一股团结的气势。

「好﹗」男孩努力地装出个笑容,走回原点,说道﹕「开始﹗」

秋天音乐渐渐地大响了。

但是音乐响起了将近三十秒绫濑却没有入戏,而且还一面不忿的望着台下的一对痴男怨女。

「该适可而止吧﹗」她暗地叫道。

女孩和远滕还是旁若无人地互相呵痒,害得男孩根本就没法集中精神。绫濑看得很清楚,男孩的那本是充满火热和自信的双眼早已瞎了,变得有死鱼的双目一样。

如是这,绫濑对女孩的耐性已经来到极限了﹗

「停﹗」绫濑首次这麽凶地爆发她的怒火﹕「停止音乐﹗」然後,绫濑冷起了口面,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道﹕「麻烦如非剧社的工作人员请即离开礼堂,我们要采排了。」

「哈哈…对不起,打扰了。」远滕向绫濑挥着手,笑道﹕「小川,时候都不早了。我们……对了想看戏吗?」远滕说得大声的,似乎是故意让男孩听见。

绫濑瞧了男孩一眼,见他的装作跟副导演商讨灯光上的安排。但是一直观人於微的她,更不难发现男孩总是不经意地向女孩瞧一瞧。

绫濑彷佛已经将「请.你.收.手﹗」四个大字刻在面上,豪不客气地盯着女孩。而女孩的眼睛却放在男孩身上,那个甜蜜的表情她再装不下去,咬咬下唇,一面妒忌和愤怒。

「望着我…」女孩心道﹕「我要你望着我﹗」

「你这样算甚麽?容让我跟别的男孩约会吗?」女孩满脑子都是问号。

「难……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的吗?」然後,一股怒气攻上大脑去。

女孩的脸色愈来愈红,在潜意识驱使下,她其实很想很想当场指骂男孩为什麽不理会自己。

但是她的身体却被远滕紧紧地拘束了。

「好吧,你不理我了吗?……那你就以後都不用管我了。」女孩的心在流哭。

「嗯?看戏吗?」女孩大声地说,显然要向男孩来一个超级示威﹕「哼﹗又看戏,很闷耶﹗」

「你想怎咧?哈哈…你真难服侍呢。」远滕笑笑,心想女孩竟会这麽跟自己合拍,一同打撃男孩。

女孩放开远滕的手,转身对他撒着娇说﹕「我要你想一想。」捏一捏他的鼻子,道﹕「然後……」她的嘴角露出笑意。

她很想很想做出小时候将要作弄男孩时,那个很天真的笑容。

但现在却僵硬在一个悲伤的弧度上。

远滕亦发着「把妹功」,将头渐渐的挨近女孩,道﹕「然後怎咧?」

啪﹗

「哗唷﹗」远滕痛叫一下,条件反射地按起前额。

刚刚女孩就给他一个弹前额,然後笑嘻嘻的跑到礼堂的出口,回头笑说﹕「想到之後,就来抓我。抓得到的,就跟你约会罗﹗嘻嘻…」

女孩边笑边向外面全力地跑出去。

「哼﹗抓得到的话,就不是约会罗。」远滕倒是很放心留在原地,回头望向舞台,看着像是头顶盖了黑云的男孩,他张现出胜利者的笑容,大声叫道﹕「而是…来我家玩玩呢﹗哈哈哈…﹗」然後,大摇大摆地离开礼堂。

男孩听见,呆了许久,像是被人硬生生拔掉电源一样。

「实在…太过份了﹗」绫濑气得想追出去,在远滕的脸上掴几巴耳光。

音乐再次响起,台上的一切还依旧的。站在栏杆布景上的绫濑的双眼只留意着站在台侧的男孩,她的心一直替男孩担心。

只见男孩自女孩离开起,就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半开半掩的礼堂出口。

就在音乐陪衬之下,众人就看着二人在默不作声,但是众人都不敢打扰,他们还以为男孩和绫濑正即兴地演出这一场戏。

「良太。」绫濑终於还是先开口,道﹕「你还可以吗?」

男孩彷佛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缓缓地回望绫濑,一面憔悴的。彷佛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钟,男孩就老了十岁。

「你还好吗?」绫濑温柔地说,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

男孩叹一口气,低头摇着,道﹕「关……关掉它吧。」

他叉着腰,神不守舍的,时而望天,又时而望着剧社的成员。他回望绫濑之时,就见她一面懮心忡忡的,那个天使的微笑都收起了。

是的,逞强的时间该要结束了。

短短十分钟内,男孩被连翻打击。特别是远滕的最後一句说话——「来我家玩玩呢﹗」,简直是一记超猛的上勾拳,将男孩的身驱完全地炸开了,自信亦因此灰飞烟灭。

他的内心不断在想﹕「这算甚麽意思?他们……他们的事又与我何干?」一直一直地盘旋,像掉入旋涡一样。

「良太。」绫濑亦感心痛起来。这份被打败的感觉,令她身同感受。因为,她亦曾试过这样打击心爱的人。

只见男孩向她扬一扬手,勉强地装出一个笑容,道﹕「我说,到此为止吧。」

众人一望见男孩时,皆吃了一惊。心想本是充满火热斗志的导演,为什麽由在短短时光中变得如此行屍走肉的呢?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想大家都累了。」男孩嘶哑着,然後乾笑着说﹕「大家早点回家休息。」

其实,累的是他。

然後,男孩脚下像是有着一个轨道,全无意识地跟着这条轨道离开礼堂。

「良太…」看着男孩阴沈的背影,绫濑心痛之余,亦感到很无助,她只好无奈地目送男孩离开。

「你要加油啊,良太。」绫濑说道。也许,在这一刻,精神的支持是唯一一件绫濑可以办得到的事情了。

=====

「小川,你在那里啊?」

「小川…嘻…你真顽皮啊。我找你好久了﹗」

「要是给我找到的,有你好受。哈哈…」

远滕在班房外来来回回的徘徊着,从他的笑声中可以知道,这家伙很享受这个捉迷藏游戏。

但他要找的人,其实一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那人——女孩其实有心避开他。

虽然她已经把窗户紧紧关上,门都反锁了,而且更躲在储物柜中。可是,她还是害怕点点的哭声会曝露出自己的位置。女孩努力地闭合了嘴巴,阻止哭声冲口而出。

直至,远滕的声音渐渐地远去,她才放胆哭出声。

「呜……呜……」

「呜……呜……」

哭声在储物柜中环回着,空气都渐渐焗促起来,而从外间透入来的光亦愈来愈弱。

面对黑暗,女孩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渐渐地急速起来。她知道她的呼吸之所以失了速,失了节奏,却不是因为当中的空气愈来愈混浊,而是心中的一种正缓缓地扩张的恐惧感。

这份感觉,跟那年好像。

那年七岁的盛夏,女孩跟孩子王技安打赌,在鬼学校中比比胆量。但怎说小孩子都是怕鬼的,然而一向好胜倔强的她,宁愿选择逞强,都不希望被技安看小。於是,硬着头皮的接受技安的挑战。

谁知,大家都在吹牛的。一个小小的风声,就足以令众人吓得鸡飞狗走。当中,第一个跑掉的便是孩子王技安。

如是这,女孩就被独留在一间破烂的、充满霉烂味的班房中。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恐惧、可怕的黑暗。

她躲在储物柜中,偷偷地哭了。

外表愈是很坚强,但内心却很软弱。

小小一个像鬼叫的风声就足以将女孩这个没有根基的坚强吹倒。往往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才够胆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

一向都没有人知道,孤独对女孩的意义,就连最够老友的男孩都不知道。

只她一个人才知道,这是一种没有疼爱而产生出的感觉,紧接而来的就是黑暗。

但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却有趣地在这个时候发生。

「小……小川…」一把颤抖的声音。

那时,女孩先是一惊,还以为自己真的见鬼。但是她细心倾听後,就很快地认出声音的主人。

「小川…」听上去,声音的主人都怕得快哭了﹕「…我是良太啊…你在那里啊?」

「良太?」女孩像是被刺激了地,从储物柜中向外冲了出去。

呯呯﹗储物柜发出了大响。

从男孩的角度去看,就好像看恐怖片一样,看见一种不知明的生物正向自己袭击﹗

然而,一把娇小可人的声音却唤醒了男孩﹕「良太﹗」,那个正奔向自己的不是甚麽凶猛的不明生物,而是女孩。

女孩在男孩身前停下,月光照亮了她的脸,眼睛水汪汪地闪出委屈的泪光。但是嘴角却不难发现是微微的向上翘起。

「小川﹗」倒是男孩的感情来得自然,急不及待的大叫,内心更是如释重负一样。

那年,二人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女孩控制不到自己的感情,她不知怎去感激男孩掉头来救她。

很快地,她就被另一种情感取替。

「衰猪头﹗」啪﹗掴了男孩一记耳光。

那就是生气。

「哗﹗」男孩吃痛地叫了一声。

「死猪头…没义气﹗」啪﹗一手拍打男孩的胸膛。

「别打我咧﹗」男孩痛叫。

「你跟他们一样都是衰人﹗丢下我一个﹗」啪啪﹗在男孩的胸膛上连打两下。

原来,女孩在发泄被人丢底的怒气。

「我才没有啊﹗我……我…我现在不是回来救你吗?」男孩以哀求的语气说。

「我不管啊﹗总之你们在欺……欺负我…」说着说着,女孩再次悲从中来﹕「呜呜……丢下小川不管。爸爸是这样,妈妈是这样,就连你都是这样。呜呜呜…」

一个悲伤的感情,如同钓子一样,将脑中不快的回忆一下子地钓上来。

打着骂着,女孩最後竟然向男孩吐出生活上的苦水。

「为什麽永远只留下我一个人?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打打打打,像打拳一样,将男孩当成沙包﹕「根本就没有人疼我。」

但是最後,男孩都不感痛楚。

女孩见他呆呆的立在原地,本来将要打出的拳都生硬地定在空中。只见她已经哭得不定地抽抽噎噎,但是还是要装凶地骂道﹕「你……你…怎麽…不避开啊?笨蛋﹗」

「……」男孩不语。

「你…你…不痛的吗?被我打得那麽惨。」女孩到现在才顾忌到自己出手其实都很够狠的。

「不…不是咧…」男孩结结巴巴地说﹕「只是…只是……」

「只是甚麽咧?死猪头。」

「我……我…忍……忍尿忍得好久……」即使现场黑暗,但女孩总觉得男孩的脸色渐渐地红起来。

「……所以……你刚刚…一打我时……我就…忍…忍不…」男孩说话的声音渐渐收细…

女孩先是呆了一呆,然後鼻子就嗅到一股尿燥味。

「啊——﹗」女孩厌恶地叫道﹕「你……你很脏啊﹗」

「还……还不是你害的吗?明明是你自己跟技安打赌﹗老是拖我下水﹗」那时,男孩才懂得抱怨。

忽然间,女孩「噗滋﹗」一声,就哈哈地大笑了﹕「啊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甚麽咧?﹗」男孩怒吼着﹗

「你……你很白痴啊﹗人都这麽大了还尿裤子。哈哈哈——﹗」女孩笑得气喘喘的﹕「哈哈……小川最厉害啊﹗其他人都跑掉了,你又吓得尿裤子﹗哈哈…小川最强的咧﹗」

「你…你别再笑,别再幸灾乐祸了﹗」男孩作出无力的反撃。

边骂边笑,美好的童年回忆。

那时,男孩女孩都忘记了自己是一直身处在阴森的鬼校舍。彷佛二人间的感情,已经可以战胜了一切的恐惧。

有些回忆是美好的,但反过来却会变成伤杀力很大的刀子。

女孩回忆刚刚的童年经历,令她的眼泪失控到另一个层次。

那年,纵然全世界都将她丢下,但只有她最喜欢的人愿意留下来陪陪她。

小时候不会因此而动容,但到了现在,心中的那份感动却被异常地倍化。

她明白,任何时候男孩都总会在自己身边。

她一直都爱他的傻、他的纯。就是单单这份气质,足以令女孩不再感孤独、害怕。

可是现在……

「良太…你在那里?」女孩在储物柜中抱着膝﹕「小川好害怕啊﹗」

面对黑暗无情的侵袭,令她想念最喜欢的人。

女孩躲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要逃避远滕那麽简单。她刻意将恐惧拥抱自己,如果世界上真有心灵相通的一回事,男孩总会感应得到她的心情。她很希望,在下一秒就听见「卡察」一声的,储物柜被一种紧张的蛮力打开。然後,就看见一位傻乎乎的男孩,还有一个总是替女孩紧张的狂乱心跳声。

可是……这又跟自残又有甚麽分别呢?

纵然,远滕可以带给她一些刺激、新鲜感,但说到那份最真最纯的安全感,远滕永远及不上男孩。

她其实一直都分得很清楚,自己其实最需要的爱情不是如烟火一瞬即逝的,灿烂一时却捉摸不到。

女孩,很需要男孩。

任何时候,都很需要他。

但…又如何?

人家,都已经跟绫濑一起了。

女孩回想舞台上的二人,手拖着手。刹那间她醒悟了,男孩的手不是自己专属。

於是,她突然间厌恶自己起来﹕「为什麽…我这麽的犯贱?﹗」

「纠缠在这一段没有结果的关系上﹗」

心中就好像有一条木刺,时时刻刻的刺着她。

迪芬妮要她演的戏,到底几时才可以完结?

她究竟要牺牲多少才可以换来最真摰、永恒的爱情呢?

难道真的要照迪芬妮的说话,将自己的感情献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刹那间,女孩回忆起迪芬妮的忠告。

「你的代价就是舍弃自我。这会很痛苦的,而且最终不止你一个人痛苦,他也会很痛苦。」

是的,如果男孩的心一直在自己身上的话,他一定跟自己一样非常痛苦。

真的吗?但女孩心中打了个问号。

「痛苦的…只有我一个吧。」女孩已经哭不出眼泪,只知道心身都已经疲累。

还需要战斗下去吗?小魔女。

====

是错的。

痛苦的,不是女孩一个。

咚——咚—咚咚﹗

有一片石子在水面上一跳一弹,打出了几个涟漪。

第五十一块了。

男孩站在河堤上已经抛出了第五十一块的石子。

可是,他心中的大石却怎也抛不出去。

男孩望着手上的片状石子,落寞地叹气。然後,就感到自己的手臂都酸软起来。这块石子还是抛不出去。

他叹了几声,就坐在河堤上,望着被风吹得一皱皱的河面。

河水流得很慢,风都吹得很弱。他望望手表,原来自己留在这里只有一小时之久,可是脑中的感觉却觉得已经过了三小时。

这麽寒冷的冬季,彷佛都将一切冻结起来。

就连人与人的关系都冷冻了。

「小川…」他喊着女孩的名字。

这个河湾小径,是男孩女孩感情的起跑点。

先是冤家,然後是友情,再来就是暧昧。

令他最深刻的一次,就是那年,他在这里陪着女孩渡过了很长的晚上。

迟钝的男孩,一直都不知道,当晚就是二人关系已经暧昧起来。即使到了现在,他仍然解不开心中的一个大问号。

「怕我受伤的,就拖着我吧。」

特别是这一句,令男孩想得头大。

「难道,有别的意思?」男孩卧着身子,呆望着天﹕「那时,要我拖着她,不就是要我保护她别在栏杆上跌倒吗?」

此时,男孩的心又产生出一种酸楚,他轻轻地揉揉着胸口,道﹕「怎会…是绫濑姐姐说的意思?当时…小川你不是要我……要我当你的男朋友吧?」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我想…一定是弄错了。」

逃避,逃避,也就是令二人的关系疏远的原因。

「我跟你由始至终都是一对好朋友啊﹗」男孩对着天空大叫﹕「你怎会喜欢我…我又怎会……呃﹗」

他用力地抓抓自己的衣襟,彷佛紧紧地抓起了「喜欢你」三个字。

「我又怎会喜欢你」,这一句他突然惊讶自己再也说不出口﹗

「可恶﹗这算甚麽意思啊?﹗」男孩渐渐的生了自己的气﹕「难道……连我自己都…不能否定我……我是一直喜欢着小川?」

他望见天空是放晴的,眼中尽是繁星。

但今天的繁星来得很特别,它们闪烁着,而且又一双一双地靠近着。

彷佛是一对对的恋人,因热恋而互相辉映。

唯独是有一颗比较暗淡的星星,挂在天空的一角。

「那个…是代表我的吗?」男孩指一指那颗暗淡的星星。

然後,又指着一双耀眼的星星,道﹕「而这一对,就是小川和远滕吗?」

「一对对的,为什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男孩不知何故叹息着。

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为什麽自己会说出这些说话。

男孩的心情愈来愈低落,心想,女孩现在一定跟远滕在甜蜜地依偎着。

「我跟你竟然是这麽近,那麽远。」男孩又道﹕「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这一个多月来,最令男孩心痛的,便是跟女孩愈来愈疏远。

二人虽然天天见面,上课坐在一起。然而,却貌合神离。男孩感觉到自己彷佛坐在一艘向大海出发的邮轮,自己就在甲板上,舍不得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故土。

女孩现在给他的,就是这一种离别的感觉。

离别…?

「难道……我们要再次离别吗?」男孩心又想起与女孩分别的三年。

每一晚飞出去的纸飞机,乘载着对女孩的思念。

但又如何?根本就寄不到她的心窝。

每一日只可以在回忆小时相处的美好日子。

但再甜的果实,吃到最後,果芯还是酸涩的。

即使遇见所仰慕的绫濑,但他的内心还是很酸、很痛苦。

男孩不知道自己,其实都需要女孩。

他们二人,一直都很需要对方。

误会与逃避,将二人的关系愈拉愈远。

河的对方其实就是校舍。男孩不知,女孩其实没有应远滕的约。女孩也不知,男孩其实在河边一个人吃着西北风。

只知道,他们二人各在彼岸,一条冷冷的河水将他们分开了。

男孩女孩活在感情痛苦的煎熬中,就好比掉入无间地狱,受尽身心灵的折磨。

互相思念,却又捉摸不到。

看似很远,其实是这麽近。

=====

女孩一直在演戏,男孩一直在逃避,关系差到一个地步,二人就好像互不相识。像两块冰块,冷冰冰地立在课室中。令课室的气氛因二人疏远的原故,而冷冻起来。

小息都过了十多分钟,男孩的身边空无一人。

从前,他会争取时间去睡觉,但总是给身边的女孩用铅笔刺刺他的大腿。

男孩会惊醒,先是生气,然後嘴角会翘起幸福的弧度。因为,那时在他眼中的,是一位老是将天真的恶作剧笑容挂在嘴边的女孩。

很讽刺的,现在女孩不在身边,他反而更加睡不着。由小息开始到现在,男孩伏在桌子上,两眼呆呆的望着身边的一张空椅。

「她应该……正跟远滕在一起吧?」

咯咯﹗

有人敲敲男孩的桌子,使得他立即将面转到桌的另一边。

他看见绫濑刚刚坐下,她找了本笔记在写些甚麽。而他的桌子的一角上,就留了一张叠摺了的白纸。看来,是绫濑留给他的。

男孩慵懒地伸出手,拿起那张白纸。

打开,很秀丽的字。

「良太﹕

笨蛋,你要有绅士风度啊﹗听姐姐的话,主动跟小川谈些甚麽。可以的话,邀她去看戏剧祭哦﹗

加油﹗

姐姐绫濑」

男孩摺起白纸後,看见绫濑有意无意地瞧了自己一眼。

自从他跟女孩的关系差起来时,绫濑都甚少在班房跟男孩说话,免得有人不爽。

铃——﹗

小息完结了。

男孩的心情沈重起来,其实不用被绫濑提醒,他今天早就想邀女孩去看戏剧祭的公演。只是因为二人的关系搞得这麽差,他实在不知怎样开口。

他坐直了身,而女孩亦刚好由课室外轻步而入。

见她脚步轻快的,面露微笑,男孩在想她必定跟远滕过了一个很好的小息。

刹那间,男孩渐渐的失去邀请女孩的勇气。

女孩坐回男孩身边,连一句问候说话都没有。换着从前她一定会「猪头,你还在睡?」、「猪头,山本老师在盯着你啊﹗」、「嘻嘻,你的嘴角流着口水啊﹗看上真的很白痴呢﹗嘻嘻…﹗」这样吵着,说着。然而现在,女孩却彷佛不当男孩的存在,各自拿出课本,懒得瞧他一眼。

男孩低下头来,垂头丧气。他望望右手边,就见绫濑很含蓄地跟他点点头,心怕女孩会发现他俩在交流些甚麽。

这个时候,绫濑都不能帮上甚麽,这次真的要靠自己了。

男孩知道不可以这样的拖下去,勇气早晚会泄个清光。於是,他还是说道﹕「小川。」

「嗯?」女孩算是回应了男孩,令他的内心都舒服了些。

男孩向她笑笑,道﹕「嗯,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和绫濑的剧会在初春公演吧?」

说罢了,他回望绫濑一眼。就见绫濑吃了一惊,连忙说出唇语﹕「笨.蛋.别.提.起.我.啊﹗」

绫濑皱皱了眉,心想这次女孩一定不会应约了。

「嗯。」女孩嗯了一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究竟,她心中在想甚麽呢?

笨头笨脑的男孩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撞了大板,他续道﹕「我想邀请你来欣赏。」

这样生硬又客套的对话真令男孩很不自在。

男孩心中还有一点点信心。

虽然,跟女孩的关系差了很多,但怎说她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吧﹗以朋友的身分来支持自己,绝对正常。

甚至他觉得绝对天经地义。

只见,女孩翻了翻记事簿,翻到公演的日期上。男孩的眼力不太锐利,但是他却看见那个日期上原来已经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字,似乎已经有约了。

男孩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心想﹕「难道她早就知道公演日期?还是姐姐一早就告诉她?」

几秒後,女孩回望男孩,却一面冷漠,说出令男孩哑掉的说话。

「多谢你的邀请。不过,当天远滕要比赛,我会给他打打气。嗯,真的很感谢你的邀请呢﹗」

不止哑掉,而且更石化起来。

「我会给他打打气。」这句说话,不断地在他的大脑中响起回音。

男孩过了几秒,才懂得说﹕「啊……啊…是吗?哈…哈…那麽…那麽…请你托我告诉远滕,着他加油吧。」

说罢,男孩将头别过,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长气。他身上的负能量强大得,连周遭的人都不自觉地回望他一眼。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子?」男孩心道,内心就如被摔在地上的瓷器一样。

=====

时间之轮不停的轮转,很快原来已经来到了严冬的尾声,再过些日子便是初春了。

过去的数月,男孩跟全剧社上下成员一直的为《樱花树下》奋斗,排练都渐入佳境。现在只欠全剧彩排一次,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这些日子,男孩的精神愈来愈差,似是得了个慢性疾病,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

只因,他跟女孩愈分愈开,令原本勇往直前的生命都刹那间停顿下来,就好像一颗被夹出火炉的炭子,本是在灼热燃烧中的炭都黯然地熄灭下来。

纵然在舞台上或是舞台下,男孩一如以往的认真投入,旁人或许感到他的热诚。但是看在绫濑眼中,男孩活着是一个空壳,内里的生命都快要枯死了。

「哈哈哈……」台下的男孩拍手笑道﹕「这样就对了,加持你进步很大哦﹗」

「谢谢前辈﹗谢谢前辈﹗」加持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他还是首次地被男孩认同、赞赏。

刚刚,是一场加持的独白戏。而场戏正好是描述佐滕与相川的第一次分别,那正正是男孩与女孩的经历。

加持的演技大跃进,看得男孩不自觉地回想那个很漫长的三年。

等待真的很磨人。

思念是一种病。

加持统统演活了这些感觉,令男孩边看边点头微笑。但是身旁的绫濑却发现到,男孩的笑意背有一种排解不了的苦涩。

其实,男孩在强颜欢笑。

又或者可以这样说,他正用工作去麻醉被伤害的心灵。

「各位﹗真的辛苦了﹗」男孩站起赞赏一众社员﹕「公演的日子都近了。所以,今天麻烦大家再排练多一会儿。现在先放晚饭,八时正後就再整套排练一次。」

「好﹗」众人热血万分,一同叫道。

「哈……我最期待这个时刻了﹗大家,别吃得太饱啊﹗待会边演气边打嗝就真的太糗了﹗好好…解散。」男孩扬一扬手。

众人都轻松起来,本是安静的礼堂立时多了些闲话的杂声。

「绫濑,我们去吃饭好吗?」有几个女生走到绫濑身前。

但是绫濑的眼睛却放在渐渐走到舞台上的男孩。

「绫濑,绫濑?」有位女生拍拍她的肩膀。

「啊?是。」绫濑笑一笑回应,然後又回望舞台上,见男孩缓慢的走进後台。

「我们去吃饭啊﹗一起吧。」小巧可爱的女生在说。

「嗯…不用了。」绫濑笑着摇头﹕「我想留下来,揣摩一下角色。」说罢,她跟女生挥挥手,就往後台走去。

化妆室的门半开半掩。

绫濑轻轻的将门推开,内里漆黑一片,只留下外间透入的微光。

那些微光,刚好照在男孩的落寞背影。

在绫濑眼中,他宛如被弃置的木偶。

哒﹗绫濑开灯了。

昏黄的灯光,说来都不算太刺眼。但是却令男孩吓了一跳,眯起了眼的望着绫濑﹕「啊?是…姐姐?」然後,他彷佛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不吃饭吗?」

「你也不用吃吗?」绫濑微笑。

男孩没有回答她,只见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化妆镜前。镜中的他,有一双黑眼圈,死鱼似的双眼,还有一面的胡渣。

「我从未看见你如此的憔悴。」绫濑终於忍不住,对男孩说说她心底的感受。

然而,男孩彷佛掉在一个时间缓慢的空间,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应绫濑。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的摸着脸颊,然後又摸摸镜面。

「为什麽会这样?」男孩沙哑地说道。

绫濑上前,从後搭着他的肩,道﹕「良太,你休息一下吧。好吗?」两眼甚是忧心。

男孩却过了良久,才缓缓的拿开绫濑的手,道﹕「不必。……因为大家都正在努力着。」

「这不是重点吧?你在意的,是小川不明白你的努力。对吧?」

男孩转身过来,对着绫濑苦笑了。心想,还是绫濑最明白自己的心意。

「良太,若然已经尽力的话,就别太勉强自己呢。」绫濑张起令人心神软化的微笑。

但是却软化不了男孩。只见他扬扬了手,道﹕「我好像……已经甚麽都没有了。有的,就只有这套剧。」他抬头跟绫濑说﹕「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麽我好像已经失去了一切?」

绫濑无言以对,她明白女孩宁选择看远滕的比赛都不参与男孩的公演,这个打撃对男孩来说当真很大。

「良太,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好像一条快要断的橡皮筋,别迫得自己太紧呢。听姐姐的话,你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好吗?」

男孩沈默不言,只见他连声叹了几口气,如同行屍走肉的来到门前。

「良太。」绫濑叫道,男孩就缓慢地转身过来。她看见男孩的样子,就彷佛感受到他正压抑着负面的情感。

要是这样一直的抑压着,绫濑心怕男孩最终会抑郁成病,於是便道﹕「哭出来吧﹗」

「哭?」男孩皱一皱眉目,似乎不太明白绫濑的说话。

「嗯,是啊。哭出来,会舒服些呢﹗」

「哈……」男孩以一个沙哑的苦笑答道﹕「哭?有甚麽好哭呢?」只见他本是要出门而去的身体,渐渐的转身过来,对着绫濑。

绫濑望见,在男孩的身上除了感到点点的悲怆之外,她亦感受到一股正渐渐扩大的怒意。

「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为什麽要哭?究竟为谁而哭?」男孩。

「……」绫濑此时采取了沈默。

「姐姐你当真最明白我呢。对啊,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有想哭的感觉。但我却不知道为什麽要哭﹗因为小川和远滕?哈……太荒谬吧?我不是该替她高兴才是吗?」

「……」绫濑点着头。

「哼﹗真是愈想就愈生气了﹗现在我为什麽要有伤心的感觉?即便如此,为什麽……为什麽我没有气力哭出来?」

「……」

「为什麽我一看见她和远滕在一起,我内心就好似被火烧一样﹗很想很想对小川发很大的脾气﹗我这个混蛋﹗我不是要替她祝福的吗?我明明是小川的好朋友啊﹗」

「……」

「为什麽我要哭﹗为什麽我要这麽吝啬,连小小的祝福都省下来﹗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嘭﹗﹗男孩一拳打在门上。

声音大得,令绫濑吓了一跳。

拳响过後,现场肃静下来,只留下男孩喘急的呼吸声。

他的拳头还是抵在门上,木门都彷佛被他烙下了拳印。

「哭?有甚麽好哭啊?为什麽我不会替你高啊,小川。」男孩呢喃地说﹕「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男孩自言自语着,口中的「为什麽」重复了好几次。

他紧紧的闭着嘴巴,愁眉苦脸的,好像在死死地忍受着一些事情。

绫濑走近一看,就明白这是强忍着痛哭的面容。

她很明白,男孩不是逞强的料子。男孩之所以哭不出来,是因为他觉得远滕与女孩在一起,是一件值得高兴、值得祝福的事。

男孩那只抵在门上的拳头在微微地发抖。

绫濑温柔地将手放在他的拳背上,道﹕「这很正常吧。」缓缓地将男孩的拳头挪开。

男孩低下头来,像个屡次被打败的失意拳手。他沙哑地道﹕「正常?」

「嗯。你觉得很难受,是因为你很在意小川。小川在你的心目中占有了很重的位置呢﹗」绫濑依旧地微笑着﹕「而你努力地为了这套剧,不是要向我们交代。而是努力地守护着你和小川的珍贵回忆。你一直都做得很出色啊﹗」

「……」男孩望了绫濑一眼,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之中却已经感激地向绫濑说了句多谢。

「所以小川很幸福啊,你竟然会这麽在意她。」绫濑笑笑,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的温柔地扫着男孩的脑袋,说﹕「傻瓜,你知道吗?其实这些感觉叫做『吃醋』啊﹗」

「吃醋?」男孩苦起口面。

「嗯﹗」绫濑点点了头﹕「『吃醋』就像是酸糖果一样。起初尝在舌头的时候,会很酸涩。但尝到最後,却比任何糖果更甜呢。」

「姐姐,你别开玩笑了。我才没有吃醋呢。」男孩板起了面色,似乎不太满意绫濑的说话。

绫濑优雅地笑了出声,道﹕「你还记得不久之前,姐姐跟你说过你对小川放的是怎样感情吗?」

男孩点头。

「姐姐叫你去心领神会呢。现在……你明白了吗?」绫濑收起笑容,样子变得认真起来。

绫濑彷佛在男孩的脑中输入了指令,可是男孩却如十多年前的老旧电脑,将指令都解读错误了,样子又变得难看起来,道﹕「姐姐够了。」

「你还想逃避?」绫濑却不让男孩逃避。

「我和小川一直都是好朋友吧﹗」敲﹗男孩用头敲打木门。

「其实你自己都不能否认,你很喜欢小川吧﹗」绫濑狠狠地挖出男孩心底最真实的感受,道﹕「若然不喜欢她,你又怎会吃醋呢?」

「我没有吃醋﹗」敲﹗男孩又用头多敲木门一次。

「你又怎会妒忌远滕终日和小川在一起呢?」

「够了﹗姐姐你够了﹗别再说了﹗」男孩大声喝叫﹗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呼喝着绫濑。然而,绫濑依然保持着镇定。

男孩叫道﹕「就是这个原因,我才这麽讨厌自己﹗」他用力地指着太阳穴,即使现在环境昏暗,但绫濑不难发现男孩的脸色涨红了。

男孩续道﹕「我的内心彷佛一直住着一个人,他日以继夜地不断对我精神轰炸﹗说﹕『其实你一直都喜欢小川。』快将我迫疯了﹗」

他大叫了一声,然後颓然地挨在一堆杂物上,道﹕「我有时会想去接受这个事实。但我却做不到。原因不再是『我跟小川一直都是好朋友』那麽简单。而是……喜欢又如何,不喜欢的又如何……。重要的是…小川……小川…现在…都不理我了。」

男孩的嘴巴在抖动,很想哭很想哭。

绫濑看见更是心生怜悯。

「小川…小川…都已经跟远滕一起了。要是我现在不要脸地跟小川表白,不是很自讨没趣吗?」但说来说去,男孩却怎也哭不出来﹕「而且小川说过,远滕的理想都比我实在得多吧。对小川来说,远滕才是她要找的人呢。哈哈…所以…这不是该值得恭喜她吗?姐姐…」

苦到最後,泪掉不下来,就用酸涩的笑容发泄心中的感情。

绫濑跟男孩一起难过,她没有多说些甚麽,只见她努力地将微笑挂在脸上,算是给男孩最大的鼓励。

然後一直的沈默了好几分钟,直至——

「渡边良太﹗」

绫濑的反应比男孩快,道﹕「是谁啊?」男孩在数秒後才懂四处张望着。

「渡边良太﹗给我滚出来﹗」细心一听,是一把女声。

声音是在舞台那方传入来的呢﹗後台与前台间正正隔了一块大布景,多少都有一点隔音的作用。然而,这段突入的声音听在二人的耳中仍很响亮,相信呼叫者正用尽力气去呼喊着,而且更是一种焦躁的语气呢。

绫濑心感不妙,上前拉起男孩叫道﹕「难道出了状况?我们出去看看吧。」

男孩亦因此而有紧张,一箭步就先行跑出前台﹗

男孩甫踏出台前,就看见台下有一位身穿电单车车手服的金发美女。他细心一看,竟是迪芬妮﹗

「迪……迪芬妮?」男孩似乎都有点讶异。

只见迪芬妮依然对男孩不太客气,厉了双眼打量他,然後见她右手向台上一挥,似是抛出了一件沈重的物件,她道﹕「接好﹗」

噗﹗

男孩双手紧紧的接妥了迪芬妮所抛出的东西,第一个感觉就是感到怀中的物件又重又圆,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是一个电单车头盔。

「跟我走。」迪芬妮说话简洁,但当中不乏紧张焦急的意味。

男孩心中想了一圈,心想有一种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去那里啊?」男孩叫道。

「医院。」迪芬妮冷漠的双眼,难忍紧张的神色﹕「小川很需要你。」

医院?小川?

这两个指令输入男孩的大脑中,立即令他想出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甚麽?﹗小川出事了吗?﹗」男孩即时大叫﹗

「不要多说﹗快跟我来啊﹗」迪芬妮最讨厌男人「婆婆妈妈」,心下有气几乎要用上脏话来。

此时,绫濑亦吃了一惊,但是她比男孩更快地冷静下来,她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角色是甚麽了。她立时叫道﹕「良太,快点到医院﹗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吧﹗」

男孩向绫濑感激地点头,就边载上头盔边飞身跳到台下,飞快地跟迪芬妮离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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