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很热很吵的夏天。
我在爸给我的一小间店面开了二手CD行,卖的不是音乐,是回忆。
挑了这个对我而言有一点点特别意义的日子把店开张,没什麽盛大的场面,就只是几个昔日哥俩儿一起喝啤酒庆祝。
「六月十三,七年前的今天,还满怀念的。」小胖握着酒瓶,感叹地说。小胖本名许圣元,他被我们喊作小胖的时候其实没有很胖,过了好几年的现在,更是运动员的标准好身材。至於他为什麽叫小胖,是一个很曲折的故事,此刻我也懒得赘述。总之呢,小胖不胖,他是个感性的人。
「是啊,高中盼了三年就是想毕业,没想到毕业了之後却回过头舍不得。」阿克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高中三年最想毕业的就是阿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吉他男孩,以前总是说,离开被逼着读书的日子以後,他一定要组个乐团,每天玩音乐。上了大学之後,他除了加入热音社组团,还会到一些LoungeBar表演。
我只是静静地喝酒,没说什麽。高中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玩音乐,没有真的组团,就只是每天窝在阿克家的地下室弹吉他。只要阿克写了曲,我就帮他填词,然後阿克弹吉他,我当贝斯手,小胖打鼓,这样的日子三个人怎麽也过不腻。毕业之後,我留在台北念大学,小胖去台中念体大,阿克则到很远的高雄去了。三个人分开追逐梦想,放假还是会聚在一起,但我慢慢发现,是自己一步步离开了原本最想要走的路。
大学进到了自己真心想读的中文系,我却在厚厚的古书里迷失自我,在高高的报告堆里忘记内心还有什麽渴望。
毕业後,我诚实地跟爸说我不想考研究所了。
「为什麽?想回去玩音乐?」
「不想考研究所,很单纯就因为没有想继续研究的意愿,至於玩音乐,时机也差不多过了,我只是想把这些年学到的东西,和音乐做个结合,之类的吧。」
「旧家那边的店面,已经荒废几年了,你去看看,如果整修装潢之後还能用,就看你要拿来做什麽吧。」爸还说他有个朋友有一整仓库的二手CD,最近要移民了,打算低价脱手,叫我有兴趣就跟他说。
於是才会有这家二手CD店,也才能又把好哥儿们找回来聚首。
「不过我其实不懂欸,卖二手CD,可以找到你要的什麽回忆?」阿克问我,「我们为什麽不乾脆重新组个真正的乐团,那才是我们的回忆不是吗?」
「那是青春,不是回忆。」我说,「青春是回忆的一部份,但回忆比青春藏在更深的地方。有些歌对我们而言就只是一首歌,却对其他某些人而言,是很珍贵的回忆。二手CD店,对我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吧。」
小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我想他懂。过了一会儿,他问,「所以你今天开幕就找了我们两个而已吗?」
「是啊,小小的店,没什麽好找一堆人来吧。」
「可是有个人,是青春也是回忆,你不觉得应该让她参与一下吗?」
我摆摆手,笑着喝起了酒。是的,她是青春,也是回忆,可是她是一段我没有勇气再找回来的回忆。所以,就变成纪念了。
「敬我们的青春,我们的音乐梦。」小胖举起酒瓶。
「乾杯。」我们同时喊。
「欸,那就祝你经营顺利,我们有空都会来看看你啦。」
送走了老朋友,一时之间冷清下来,又觉得有点空虚了。我把一片CD放进电脑里,戴上耳机。这是我还满喜欢的一首歌,她爱的歌手唱的。
ButIwon\'thesitatenomore,nomore
ItcannotwaitI\'myours
我很喜欢JasonMraz这首I\'myours,除了因为音乐好听,还有就是我喜欢它的歌词。就像吉他声的单纯一样,这首歌写的爱,也很单纯。
I\'vebeenspendingwaytoolongtrickingmytongueinthemirror
Andbendingoverbackwardsjusttotrytoseeitclearer
Butmybreathfoggeduptheglass
AndsoIdrewanewfaceandlaughed
IguesswhatIbesayingisthereain\'tnobetterreason
Toridyourselfofvanitiesandjustgowiththeseasons
It\'swhatweaimtodo
Ournameisourvirtue
重复听了几次,我把CD拿出来,决定这就是在店里播的第一张专辑。音乐从喇叭流泻出来的时候,我想的是,如果她听见了,会走进店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