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亮出來了 — (四)鍥而不捨

佘英声走向低头的葛慎军面前时,并不确定对方会给他怎样的表情,他和敏敏姐是不一样的个性,就目前看来,敏敏姐是那种一眼大概就会猜出六十左右的个性,葛慎军却只能大约看出四十,或许还高估了。

「喔,果然是你!」葛慎军看到佘英声时,只停顿了两秒,立刻以十分自然的态度招呼他。

「你早知道是我了?」佘英声轻轻挑高眉头。

「看到你那一秒才知道,不过不意外,倒是!」葛慎军笑出了一个小酒窝。

「你的中文文法很奇怪!」佘英声淡笑,因为他说话的语法,也因这样一个魁梧的人竟有个小酒窝。

「那你比较厉害!」葛慎军率先坐进车里。

佘英声扬眉看他,也从另一边上车。

「这样也听得懂!」葛慎军调整好坐姿,帮新夥伴解释。

两个年纪一样的大男人就在这几句话中,完全没提到原本该去厂房的人,开始展开他们的合作工作,直到日将斜落西下──

「以前敏敏姐就是这个性吗?」返回公司的路上,佘英声问。

「现在比较好了!」葛慎军捏捏自己的鼻梁,再将眼镜架回去,台湾热得他有些吃不消,吐口气後,靠上公司车座背。「你需要加上一个姐字吗?如果你的个人资料没错,她跟你同年次,大你五个月而已。」

佘英声张开嘴,不敢相信,咬牙地说:「敢占我便宜!」

葛慎军笑得很愉快,「她最爱当大姐了,我们同班,也才大我三个月还是叫我学弟。」

佘英声很惊讶地看着葛慎军一句又一句地说着往事,没费半点功夫就知道这两人的始末,看来葛慎军是不按牌理的,他笑问:「你还怕她吗?」

「不怕,不过,男人之间的话……」葛慎军眯着眼。

「只有男人知道!」佘英声接得很顺,发现才一天的相处,他对这个不摆架子的空降人士的工作能力和待人印象算不错了。只是这可恶的薛敏敏,让他叫了好多年敏敏姐的人,这下恐怕是遇见克星了,他幸灾乐祸在心里。

「我从不知道这次回来会遇见她,既然遇见了,就是有点什麽了!那总得做点什麽才不枉此行!她都已经出招了,我是很乐意接招的!不过,她该是很照顾你,让你叫一个公司元老级的姐姐几年也不委屈啊!」葛慎军在车快接近公司的时候突然说。

「那一招?」呵呵,知道他不服她就心疼了吗?

「锲而不舍!」葛慎军忽然看向公司大门,「刘伯伯,让我在大门下车好吗?」

佘英声看着那魁梧的人快跑到骑楼下的身手,不枉此行?锲而不舍?刚还认为此人中文文法不好,结果还能说成语呢!在车开进停车场前,他转头看见敏敏姐在骑楼下跳得像只跳蚤一样,而她那辆轻型机车在葛慎军的座下,突然缩水了!

去啦!他干嘛还喊她姐啊!可恶,被迫害太久了!

※※※

他突然冲过来将她的机车把手抓在手上,她却怎也拿不回控制权,对这样的他实在太陌生了,却又有些喜悦他居然像个十多岁的大男生那样,警悟到自己诡异的心情加上知道他的企图後,她又心慌了!

「你不能去我家!」薛敏敏生气地说。

「我去跟阿姨打声招呼是应该的。」葛慎军不动如山地坐上她的机车。

「你为什麽不去开车?」她唯一想的是怎样摆脱他。

「我刚回来,还没弄车。」本想这是短期的任务才没帮自己弄车,不过,明天就有了。

「你没有安全帽不可以骑机车。」敏敏又再挣扎了会儿,喉头像吞进了一口沙似的。

他把机车钥匙拔出来,无视她的抗议,走回公司大楼,七分钟後又走回来,手上捧着一顶安全帽。「谁说我没有?」葛慎军将钥匙插回锁孔,戴上安全帽,拍拍後车座。

薛敏敏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口气,坐上车。

「我的肩膀和腰没有人预约,你可以抱!」葛慎军从後视镜看着她缓缓扣上安全帽。

敏敏先是僵住,才伸手抱住长大後的葛慎军。「我妈妈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先跟你说。」一时之间,她变得很脆弱。

「那我就更应该去看她,等等我先去明丰,阿姨喜欢他们的凤梨酥。」他收到话里的暗示,心里扯了一下,还是发动了车子。

「明丰已经关了。」他竟然还记得!

他愣了一下,关了?转头看她,轻声说:「敏敏!相信或不?很多事情发生在这几年里,像是明丰关了,我没机会跟你说再见,後来你也搬了,我寄给你的信全被退回……我真以为就这样了,可是当我意外地再看到你,我才知道我真的想你。」

他说话的方法和以前不一样,但是她真的听懂了!

在风中,她将头偏着,以安全帽靠着他的背,让十八岁来不及流出来的那滴眼泪滑过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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