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血色華 — 章五.鐘響04

雷坐在窗台上看书,时值深夜,夏季的夜雨在窗外任呼啸的风敲打着树叶沙沙作响,窗户微微颤抖地发出哀鸣。

咚。

清脆的声音响起,少年抬起头,天蓝的眸子闪过诧异。窗外树上,一个女孩子衣着单薄地攀着枝干。

「喂!你在那里做什麽?」

推开窗,雷朝着女孩大喊,女孩只是耸耸肩,微微一笑。

「我可以进去吗?」

「咦?你要进来?」雷皱眉,雨声里听不见女孩讲话,只能凭口型猜测,「唔……可以呀。」

女孩身手俐落地爬进了房间,雷这才发现,她有着猫一般晶莹剔透的绿眸子,小小的黑漆瞳仁使她有着独特的精灵气质,红色的卷发湿淋淋贴在肌肤上,单薄的衣服被雨浸得几乎透明,女孩赤着脚,雨水不断低落。

「给你。」

毛巾递过去,雷转身去翻找衣柜,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衣服。

「这是我小时候的,你将就穿……咦?怎麽愣着啊?」

见女孩拿着毛巾看着他一言不发,雷走过去接下毛巾,盖在女孩头上替她擦乾湿发。

「会痛要讲喔?唔,还是你不会讲话?好吧,看来是不会讲话。我是雷,雷.奎恩,领主之子……」

叨叨絮絮讲着,女孩仍旧不发一语,直到雷把衣服交给她然後退出去等她换好衣服。

女孩换好衣服後,开门戳了戳背对房间沉思的雷,猫眼睁大好奇地望着他。

「丝特理格雅卡……」

「嗯?」雷拉开笑容,「会说话呀?你刚刚说什麽呢?」

「丝特理格雅卡,名字。」

「哦?了解。从哪里来的呢?」

「特兰西瓦尼亚。」

「特兰西瓦尼亚?」雷吃惊地提高了音量,旋即因想起女孩算是偷偷闯入而压低下来,「怎麽会过来?特兰西瓦尼亚跟伦敦隔很远耶。父母呢?」

丝特理格雅卡耸肩,再次露出猫一般无辜的笑容。

雷困扰地搔了搔头,决定先让她在自己房里住一晚,白天再寻个人协助。

「不过,你怎麽会在树上?」

丝特理格雅卡再度笑了笑,没有答话。一瞬间,雷似乎看见女孩的牙齿有那麽点不寻常。

吸血鬼的三个特徵:第一,他们的眼睛像猫;第二,只在夜晚出没;第三,必须受到邀请,才能进入别人的屋里。

加百列、加俾额尔、吉卜利勒、加布里耶尔,各式宗教对神之左手有着不同称呼,天使长、大天使、总领天使。他负责传达天主的信息,所代表的意涵有「神乃吾之力量」、「天主的人」、「天神的英雄」、「上帝已经显示了他的神力」以及「将上帝的秘密启示之人」。

他还被称为「拥有匹敌神只力量者」,因为加百列身负「承接神之力量」的职务,而许多天使无法直接承受上帝的话语。

「以诺主,这位真是天使长?天使不是该随着神撤离吗?」

「撤离?你这什麽意思?」艾其罗神父抬起头,惊疑不定地来回看着法华诺兹与亚路德,「以诺?你是以诺?你不是吸血鬼吗?」

亚路德搔了搔灿银的发,扬手一拨,碧绿如猫的左眼显露出血气。

「神早就撤离了这个世界,可悲的人类啊!被自身的愚信给蒙蔽,丝毫看不见真实……而我是以诺,亚当第七世孙,同时也是第二代血族,该隐之子。」略作停顿,亚路德看向法华诺兹,扯开一抹嘲讽笑容,「至於他,加百列,数百前犯了错,贬为夜之子民,只不过神似乎舍不得你啊,让你保有部分力量──可真造成困扰。」

「确实。话又说回来,你们来此,欲意为何?」

浅浅一笑,意味深远。法华诺兹那双星蓝眸子过份澄澈,反而什麽都看不透。

「於公,你违反了血族公约,必须要制裁你;於私,你害死了萍儿,我要你以命相抵。」

双色瞳中愤怒一闪而逝,亚路德横手一劈,凭空打落一道雷电,法华诺兹伸手舒掌,电光宛若砸上隐形屏护,夺目刺眼。

「小意思。」

法华诺兹冷笑,微伸双臂,手心汇聚起灿金光团。梅丽莎和恩佐二话不说立刻摆出架势,艾其罗犹豫了会儿才有行动,看见神父下了决定,其他人类也纷纷加入战局。

「哦?居然?人类与吸血鬼同盟?」

法华诺兹的笑未达眼底,双手猛地交叉划开,两道圣光如飞刃扫出,亚路德自在跃起,同时再度挥落雷电;梅丽莎本来就非擅长打斗,猝不及防,光芒直接切开腹部,瞬间蒸发。

「凡希尼!」

恩佐大喊一声,忙着张开结界,一并保护了邻近的人类,然而稍远处的人类还是受到攻击,光刃未夺去他们性命,却或昏死或呕血。

「神职人员攻击天使?」

「你嗜血、袭击人类,非神使作为,该当诛伐!」

艾其罗神父敛眸正色,法杖指向门口之人。

「呵呵,这样啊……可我早已不是神使,只是一名失坠者罢了。」

那抹笑容不知悲喜,法华诺兹看着他们摆出阵法,眸中闪过忧郁,突地移动至艾其罗神父身边,低声说了句「失礼了」,右手贯穿神父胸膛,抽手刹那再度回到门口。

艾其罗吃惊一颤,没来得及说只字片语,摇晃倒地。法华诺兹的举动引来另一轮震慑以及愤怒,激起了其他人类斗志。而法华诺兹自若地将染血右手触摸咽喉,余光瞥见两名元老带着其他血族从角落冲出,没有多做理会,他伸出左手。

「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搀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二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

轻柔、充满磁性的媚惑嗓音缱绻纯粹的字句飘散开来。

一粒、两粒,无数粒冰雹自天空落下,掺杂着流星般的火团。本该冷却火焰的雪地非但没有将之冻结,反而如汽油浴火。

倾刻间哀鸿遍布,人类鲜橘身影窜逃、打滚,来不及躲开的血族化为星子萤火。

「第二位天使吹号,就有彷佛火烧着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

随着圣句从法华诺兹口中流泄而出,点点殷红的混乱雪地泛起鲜艳色泽,宛若虹吸,自地底染血,扩散。漫天卷地的腥甜气息令血族们疯狂,人类则无法负荷过分浓烈的味道,纷纷作呕。更令人吃惊是,血地彷佛会灼足,剧痛让哀号更加响亮。

亚路德悬浮空中,一手往地面挥去,霎时间冷却无形之炎。红宝石眸子闪烁杀戮,憎恨神情一览无遗,右手虚握,冲向法华诺兹,急速中一把长剑出现,缠绕着雷电与火焰。

「不自量力。」

左手二指轻轻从面前划过,隐形屏障挡下亚路德攻势,却不料,亚路德双手握剑猛力往下压,穿透了屏蔽。

「什麽!」

仓促中法华诺兹抬起始终握在喉头的右手掩护於面前,自掌心绽放璀璨金光迫使亚路德撤退。

仅仅慢了半拍,亚路德手臂被光芒烧伤,鲜血直流,蒸腾地嘶嘶作响。亚路德单膝跪地咬牙闷吼,狰狞的面庞露出扭曲笑容。魅惑双目流转光彩。

值得的。

虽然伤了手臂,却看见圣光里的杂质,细碎不显眼的污点,以及──法华诺兹浸染着神父血液的喉咙上,乌云、瘴疠般的黑浊。

时间,差不多了。

法华诺兹脖子的血沾上白色衣服,混合着自身的血以及神父的。一丝不解从法华诺兹眸中闪过,他凝视着亚路德,揣测不出那笑容的含意,然而他的动作并无迟疑,右手略伸於胸前,左手虚环,掌心相对,气流吸入,黑洞一般卷起道道白烟。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

话还没说完,法华诺兹脸色刹变,不可思议的表情一览无遗。

「怎麽会?」

那是常人无法感受到的震动,彷佛有什麽东西破裂成无数碎片般,细小而剧烈的颤动。

──结界的崩塌。

玻璃碎裂的锵哗与尖叫声划破脆弱的短暂宁静,法华诺兹脸色惨白,回身便要冲入宅邸,却当即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蓦地,法华诺兹像是被抽去力气,软倒下去,他震惊万分地看着满面得意的亚路德缓缓走近。

「以诺你──」

一头耀眼过份的银发在火焰中明灭,亚路德笑着,那笑容不深不浅,只恰好让人背脊发寒,淡冷笑容搭配美丽的双色瞳,蚀人心魄。

「放开我!法华诺兹!」

乔飞惊慌的声音由远而近自屋内传出,凌乱的衣衫显然经过一番挣扎。莫凡和亚西蒙左右拽着女作家不予她机会逃脱。

门口将至,乔飞的呼喊嘎然而止,她动也不动望着倚门而坐的天使,一袭白袍隐约泛着光华,金灿长发比起法华诺兹的头发更加耀眼生辉,亚路德站在天使面前,抬眸朝她一笑,轻轻动了动唇。

字句并没有传到乔飞耳里,天使却回过了头,眼神里有着温柔和歉意,幽幽如风抚过她心的深处,吹开波波涟漪。

一行泪水,自乔飞漂亮的脸蛋滑落。

或许她也笑了吧。

她的家陷入死地;她的路偏向阴间。凡到她那里去的,不得回转,也得不着生命的路。因为被她伤害仆倒的不少,被她杀戮的而且甚多。她的家是在阴间之路,下到死亡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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