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當雨停之後 — 《Chapter 5》

虽然经过上次的见面,我和白灏明学长开始有了不可思议的交道,但我们还是不常见面,有时候他没来,不论我一直等,等到上课了他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尤其是这两个礼拜,最後,我终於知道原因了。

「你知道吗,听说白灏明学长又和李湘柔学姊复合了耶。」

「唉,虽然很可惜,不过他们在一起很相配啊。」

「可惜个什麽啊,你才不可能被学长看中呢!除非要有像李湘柔学姊那样的美貌吧!」

「说的也是,哈哈......」嘻戏的交谈声逐渐远去,我打开厕所的门,来到洗手台前洗手。

我告诉自己,一切不会是我想的那样;我告诉自己,今天学长一定会来的;我告诉自己,学长是记得我的。

可是,在这些自欺欺人的话语背後,我的期望落空了多少次?我在原地等待了多少次?知道这个消息以後,赖雅薇劝我别再去实验大楼等了,黄澄澄也告诉我,也许学长不会再来了。

也对,这个像梦境一般的开始,本来就不会有什麽结果,但它却很现实的拉下闭幕。

下课。

「不要去!」赖雅薇很严肃的警告我。

「可是我......」我欲言又止,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唉,我果然还是很想去啊。看来我真的是中了『爱情』这个毒了,是吧?

「紫妍,你已经等两个礼拜了,再去也是白费。」黄澄澄也好心出口相劝。

「再去一次,一次就好啦。」我哀求道。

「上个礼拜你也是这麽说。」赖雅薇瞄了我一眼,「澄澄,把她拖回你们班教室。」

「是!」说完,黄澄澄原先抓住我手臂的手,渐渐开始使力把我往里面拉。

「吼,不去就不去嘛。」我赌气似的坐在位置上。

我知道她们是为我好,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见他、想和他说话的感觉。

「吵死人了,我要睡觉。」原本安静的趴在桌子上的南翌海,忽然抬起头来抱怨着。

「现在是下课。」我瞪他一眼,现在我的心情已经很糟了,他偏偏要来凑一脚。

「下课又怎样?你不知道下课的定义是『休息』吗?休息也包含了『睡觉』。」南翌海疲倦的表情一扫而空,换成准备和我来个口唇之战的样子。

「休息也包含『聊天』,聊天也是放松的一种,放松就是休息啊。」我不甘示弱的回他一句。

「你们那哪是聊天,根本就是婆婆妈妈在吵架吧。」南翌海挑眉的看着我。

「没有吵架。」我气呼呼的转过头去,不想再看到那张对我来说欠扁的嘴脸。

我们两个沉默的很久,谁都没有说话,这倒是奇怪,通常我们讲两句话以後都会大吵大骂,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和平。

这麽一安静,我反而觉得很别扭,但是又找不出什麽话可以谈。

窗外的凉风缓缓飘进来,吹动了我的发梢,也吹动了他的黑发,我们两个就这麽沉默的看着窗外,谁也不想先打破这份宁静。

忽然,南翌海开口问:「你之前不是问我,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像李......什麽来着?」

「李湘柔学姊。」我瞄她一眼,「她是校花耶,你不知道她吗?」我问。

「无所谓。」他耸耸肩,继续说,「总之,你之前不是问我说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像那个学姊一样有女人味?」

我的心一颤,开始紧张了起来,原本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哪壶不提提哪壶,现在这时候忽然讲,我可是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

「有、有吗?」我心虚的反问他,总之这时候就是要装傻,装傻!

「你不记得了也没差啦,我只是想跟你说,每个人观点不同,『女人味』这种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多了就不好,像李......什麽学姊的,她就不是我的菜。」南翌海一副痞样眼神却认真的说道。

我微愣的看着他,有点不敢置信。

现在他说的这句话,我可以视为他在安慰我吗?

「而你嘛......」他开始上下打量我,「更不是我的菜啦!连开胃酒都算不上。」他嘲笑似的勾起嘴角。

我正想说我是不是要对南翌海改观时,这个念头立刻在我心里硬生生粉碎!

「谁理你什麽开胃酒,你也不是我的菜好不好!」我气急败坏的朝他骂。

搞、搞什麽啊,果然是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我刚刚竟然对他有点好感,真是吃错药了我!

「唉唷,是你的菜我才觉得糟糕呢。」他用手抵着下颚,一派轻松样,却字字得理不饶人。

「你、你......!」我气到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在口才上他略胜我一筹,真不甘心!

上课时,班导拿着一叠资料走进教室,叫班长一一发下。

我看着手上那张黄色通知单,上面写着大大的九个字:『冬日隔宿露营同意单』。

我微愣,头顶冒出好多个问号。

这是什麽?住帐篷?野炊?我们要回到旧石器时代是不是啊?

「同学手上都拿到这张单子了吧?」班导的声音从讲台上传过来,她开始一一解释,「这个是本学期的童军生活体验──隔宿露营的同意单,这个活动有点类似毕业旅行,经过以往的学长姐的经验,他们都说很好玩,希望我们全班都都参加,两天一夜的行程共一千五百元,回家请父母签名,明天一定要交,因为我们预计在下礼拜一、二就要去,时间很紧凑,记住,明天一定要交。」老师再三叮咛,台下的同学早已闹哄哄吵成一片。

「喂,你会去吗?」我身後的南翌海忽然问我。

「干嘛?」我反问他。

「因为你去我就不去了,去那边玩火大的。」他斜睨了我一眼。

我的额角瞬间爆出好几个青筋:「放心,你不来我最高兴了,哼,我偏要去!」我从鼻子重重哼两口气。

「你愈不想让我去,我愈要去。」语末,南翌海已经提笔在同意单上签名勾同意了。

「喂,你搞什麽啊?要父母签名耶,你怎麽自己签?」我伸手夺走他的同意单。

「一直以来,我都是自己签的。」南翌海忽然沉下嗓音,低低的回答。

我怔住,忽然觉得,其实我对南翌海一点都不了解,平常和他这样吵吵闹闹下来,似乎也没有什麽好交情......

「为什麽?」我下意识的问他。

我疯了,竟然会觉得他很......令人怜惜?!『怜惜』?!这、这、这......这什麽字眼啊?!

「不关你的事,单子还我。」南翌海作势要抢走我手上的同意单,我往後避开不肯给他。

「除非你勾不同意!」我提出条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

既然我好不容易占了优势,当然要好好把握啊。

「想跟我谈条件?你还不够格。」南翌海更是站起半个身子,往前伸手要拿走他的同意单。

「什麽不够格?你谁啊?」我朝他扮鬼脸,转过身假装不理他。

「喂......啊!」他的怒骂声还没落下,只听见他惊呼一声。

我一愣,头还来不及转过去,就感觉到一股重量压在我的颈窝上,淡淡的洗发精味道飘进我的鼻腔里,黑色的发丝搔弄着我的脸颊,感觉很痒,原来,是南翌海他自己站不稳往前跌倒,头刚好靠在我的肩上。

他缓缓抬起头,我也慢慢转过头去看他,这一瞬间,我们之间的距离立刻缩短好几倍,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也听得见。

我整个人怔住,他也是微愣着,我看进他那近乎清澈透明的褐色瞳孔,不自觉得被那美丽的颜色给吸引住,不知道我们彼此互看了多久,才被班导的声音给唤醒。

「那边的,在干嘛?」班导忽然问。

我猛然的回过神来,把同意单往後一丢,迅速避开南翌海往前坐,椅子拉到最极限的还拼命想往前,我知道我的脸大概也红透了,但我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也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什、什麽啊!他是南翌海、南翌海耶!我干嘛脸红?!

为了掩饰尴尬,我抬眸往窗外看去,操场上,我看见两抹熟悉的身影。

白灏明学长和班上的同学在打篮球,中场休息时,我看见他朝场边走去,那边有个人拿着毛巾和水给他,她便是李湘柔学姊,他们班上暧昧的眼神和声音像浪潮一般胸涌响起,声音传至我目前的窗边。

我的双眼紧紧看着阳光下那两抹看起来那麽速配身影,眼神微微黯淡,也不自觉收紧握着笔的手。

难道,一切真的事如果所想的那样,学长只是因为情伤而找我聊天,等到和学姊复合後,又突然不见踪影吗......?

我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这个想法甩出我的脑袋。

不行、不行,我怎麽可以这样想呢?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我拨拨前额的浏海,用手撑住头,避免再去看那幅画面,我告诉自己没事、一定没事,可是心底那疼痛的感觉却骗不了我自己。

这几天,我有时候还是会私底下偷偷溜到实验教室去,每一次,我都是失望的回来,每一次,我都被赖雅薇骂傻,每一次,我的希望都落空,心中彷佛失去了什麽,空荡荡的,令我很难受。

也是,我和学长也才聊过那麽两次,称得上『朋友』那就有鬼了。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得过了一整个礼拜,对於学长的消息可以完全说是音讯全无。

这一天,是上次老师说隔宿露营的日期,大家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学校,每个人脸上各个流露出兴奋的表情,而我却不全然是如此。

「喂,不是叫你不要来。」我站在我的座位前,一手背着行李,一边挑眉望着眼前的人。

「你说不来就不来?」南翌海一只眼闭着,张开另外一只眼,淡淡的瞄我一眼道。

「哼,只是看到你出去玩的好心情就不见了。」我抬高下巴哼了一声,用力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少来,我看你根本是最开心的吧......」南翌海在我身後小声呢喃。

「什麽?你说什麽?大声一点,我没听见。」我转过头,疑惑的问。

「没事。」语末,南翌海又趴回他的小天地里去了。

「敷衍我啊?」我瞪着他的头顶,好像想瞪出一个洞似的。

算了,不跟他计较,否则会坏了我这两天的心情,而且......这次是一、二、三年级一起出去,可以和白灏明学长一起出游耶......

「唉。」我忽然叹口气,兴奋的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

反正对白灏明学长来说,这也是他讨李湘柔学姊开心的最佳机会吧?

全校集合之後,我们便成群结队的坐上游览车,因为赖雅薇和我、黄澄澄不同班,很可惜不能玩在一起,但我们的心是相连的!

一路上,车里都吵吵闹闹的,竟然有男生说想唱卡拉OK,结果被身旁的人海扁一顿,我刚好转过头去,看见南翌海头靠着玻璃还在睡觉,但一路上都颠颠抖抖,他看起来睡得很不好,但对我来说看得心里真是痛快啊!

我们来到了最後的目的地,它是位於一座山里面的农场,农场外有一大片辽阔的草原,我们将要在这里搭帐篷。

「哇......」我看着广阔的草原惊讶的合不拢嘴,小草随着风向着同一个方向摇摆,好像波涛一样,延伸至无止尽的天空,看着看着,心都舒畅了起来。

「紫妍,集合罗。」黄澄澄在旁提醒道,我点点头,跟着她到小组里去。

我们班分成六队,每组五人,男生三组、女生两组,帐篷也是男女分开,在营地的不远处森林里,还有一条宽阔的小溪,水很清澈,适合拿来野炊、喝水都可以。

我们这组的教官点完名,告诉我们一些注意事项後便让我们进帐棚整理东西。

「紫妍,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黄澄澄开心的问。

「还不错啊。」我微笑,忽然,我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三年级的帐篷在哪吗?」

「紫妍,你不会连这种时候都想去找学长吧?」黄澄澄讶异的说。

「不是啦,就......如果见到他,我很想问他为什麽最近都没来,我真的真的很想问清楚!」我的眼眸里闪着屹立不摇的坚决。

与其在这边一个人胡思乱想,我想,还是问清楚会比较快吧!

「可是,雅薇叫我不能跟你说......」黄澄澄怯怯的说着,眼神不时飘移,不敢看我。

「拜托啦!绿油油,我和你当了这麽多年的好朋友,就说一下嘛。」我眨眨眼睛,露出无辜样,试图打动黄澄澄。

「唔......好吧,三年级在小溪的另一边。」看来这招奏效了。

「谢谢你,绿油油,超爱你的!」我扑上前抱住她,表面上看似开心,心里却开始害怕。

如果,学长觉得我烦,希望我走,那,我又该怎麽办......?

「一年十班全体集合!」帐棚外传来总教官的喊话声,所有人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怪了,这种体系怎麽有点像在军中的感觉?

点名完,教官开始带领我们去做教学,光是注意事项就足足讲了两个小时,讲完时,早已头顶冒着金星,快被中午的烈阳给热晕了。

「那麽,我们待会来吃午餐,现在先回帐篷休息吧。」此话一出,我们就像找到救星般,全部冲进帐棚内,喝水的喝水,倒地的倒地,抱怨的也有,而我却始终沉默着想该怎麽去找白灏明学长。

今天的营火晚会好像是全年级聚集在一起,那,我那个时候就有机会了!

笑容爬上我的脸部,我心中雀跃万分,却让一旁的黄澄澄看了直颤抖。

下午的活动很无趣,不过带我们小跑步什麽山路,根本只是个累死人的活动,跑完以後带我们去打漆弹,我的手指头还被打到,整个都肿起来了!後来就让我们自由的在农场里玩一会儿,便又集合准备接下来的重头戏──营火晚会。

由於在山上,我们很明显得就可以看见平常都市中那些被繁华的灯光遮掩过去的星空,有如满天的钻石一闪一闪的,让所有人都看痴了,忘记眼前的营火晚会。

「全部跟我一起做!」每组的教官都撕扯着喉咙,努力带动气氛,而我们似乎也很给面子,所有人愈来愈high。

我假装融入在其中,却趁乱之时,偷偷溜出队伍。

对不起,老师,我必须离开一下,一下下就好。

这时,营火前面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全是木头做的木琴,手上拿着两支棍子,轻轻敲打着那每个都长短不一的琴键,如玻璃般轻脆的声音充斥在这片草原上,所有人都陷入这股静谧的气氛中。

我轻轻地来到三年级队伍後面,努力寻找着白灏明学长的背影。

希望不要离我太远,这样我可以直接轻点他的肩膀,示意他出来,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被发现啊。

闭上眼睛祈祷一秒钟,等到我再度张开眼睛时,表情顿时全都僵住了。

队伍的最後面,有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拥抱着身旁的女生,橙色的火光柔和的映照在他们脸上,我看着他的唇覆上她的,在这微甜的气氛中,享受两人的世界。

我认得出来,那是白灏明学长,我也认得出来,那是李湘柔学姊。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是该走,还是依旧不变我的计画?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做任何思考,只是看着他们,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低下头,却发现视线早已模糊,温热的眼泪在我眼眶中不停打转,我赶紧伸手擦拭,流下的却更多,我这才发现,原来,眼泪有这麽重,重到眼眶都无法承受......

我狼狈的站起身,小跑步回到自己的营地,但我却不在和其他人一起舞动,只是坐在队伍的最後方,始终静静的一个人,彷佛失去了魂魄般,无力而无神,老师好几次上前关心,我却只是摇摇头不语。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学长没来的那时候,我就应该要知道,学长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的心中,永远只容得下一个人,而那个位置,早已被人占据,那是我高攀不起的位置,但我却像个笨蛋一样,拼命的往上爬,每次当我以为快要爬到顶端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连白灏明学长的身影都没碰到,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体认到自己的愚蠢。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又不禁掉下来,我拱起双腿,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臂弯里偷偷哭泣。

我真的很笨,这根本是一段还未萌芽,就先被踩烂的初恋。

忽然,有一件衣物盖在我的头顶,我微愣,拿开它後,第一个闯入我的视线的是南翌海的身影。

「我什麽都没看到,只是要你帮我保管一下衣服。」南翌海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的说。

「有看到就有看到,干嘛这样......」我瞪向他,知道他有看见我在哭,「想笑就笑吧,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我别过头冷哼了一声。

「不要。」南翌海转身坐在我身旁,我看着他侧面的轮廓,在暖光的映照下,更添一丝柔和,忽然,他转过头来和我对上了视线,「干嘛,你煞到我喔?」他问。

「谁、谁煞到你啊。」我急忙转过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煞到就说啊,现在才知道我长得很帅喔?」南翌海痞痞的笑着,「只可惜要当我女朋友的话你要排一百六十号喔。」他挑眉。

「白痴。」我『噗哧』一声笑出来,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肩膀。

「嘻。」他朝我一笑,便不再多说什麽。

我们两人在热闹的人群後面,却一点也不冷清,反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火的关系,我却觉得很温暖。

不知何时,我的眼泪已经悄悄消失,而我却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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