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血肉因天压过於沉重,而发出极为扭曲的咯啦声响,女孩清丽的脸庞,满是汗水与泪水交织的痕迹。撑在玉阶上的双手不住的打颤,艰困的抬头向上看去,终端仍是那般遥不可及,身後一路走来的二十五道玉阶已全损毁。深知自己已无退路,寒玥只能拚死咬牙朝上前进,可体内毫无内劲之下,她不敢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唯一支撑她前行的,是坚韧的心和等她归来的亲人及剑灵。
勉强挪动身子攀爬至更上三道玉阶,寒玥彻底被天压溃击,已无能力再往上前进。「二十九阶…已是极限了吗…」喃喃自语,视野逐渐模糊不清,女孩有股濒死的感受,或许真如滝瞳所言,她恐怕是没命从禁制里头走出了。正待她意识飘忽之际,经脉突然涌入温暖柔和的热流,滋养着她本是损毁殆尽的筋脉,给予她力量继续起身朝上迈进。
诧异的看着自己浑身散发出银蓝光芒交错的神威,寒玥心下有了臆测,只是此刻并非最佳时机去探寻追究。调整好呼吸,女孩重新站起身,开始漫漫长途的登阶之行。每当往上一阶,体内柔和流动的神息便加强几分,足以与天压抗衡却不浪费一丝一毫,令寒玥有了肩负威压的感觉,可又不会超出负荷。女孩当真是百感交集,那人又救了她一回啊…
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少玉阶,克服无数困难与引诱,直至寒玥察觉一身筋脉,已全数被那莫名出现的温流修复完毕时,天诫的嗓音亦同时响起:「踏上这最後一阶,即是终端。」女孩难掩惊讶的看着上方,距离自己千丈且散发耀眼神光的玉台,带着苦恼之绪的细语:「这下难办了…」「要放弃吗?月灵者瑶玥。」「不,请容许寒玥思索片刻,该如何抵达玉台。」「那吾便在上头等你来临。」
「难道没有台阶可上行吗…」寒玥头疼的四处观察,是否有可踩踏的物体助她登台,毕竟现下的她,根本没有能耐施展轻功。可即便她内劲犹存,能否成功仍是个未知的问题,更别说连四十阶都无法抵达的天水七重,怕是早让禁制外的滝瞳替自己收屍。时光一分一秒流逝,女孩毫无办法,却不肯放弃一路的努力和那人默默的付出。看着透出柔和美丽银蓝神威的手,寒玥突然闪过一念头,随即放手决定一试。
将神威猛然散出,并操控其形成一座梯栏,经络中顿时失去大量神息的滋养保护,随之而来的沉重天压显些让寒玥丧命。连吐好几口鲜血,女孩用意志支撑自己踏上梯栏,一面在内心为自己打气,一边奋力往上攀爬。而已通过的栏阶像是有意识般,缓缓分散成一道道云流,部分包围住寒玥,不让她过於承受天压带来的痛苦,另一半则往上筑建成栏梯,等待女孩通行。
「绯莲…我欠你的情…真真是永世无法还清…」寒玥瞧见神威自行搭建栏梯,并保留部分来护她,不禁悲喜交织的轻喃:「仅是一面之缘,我何德何能…承你如厮相助相扶…」耳侧隐隐传来那低醇温柔的嗓调,使女孩一双剪水瞳眸,渐渐染上薄雾水光:「来生…许我可好…」想起来了,寒玥终是忆起前世临死前,那温暖的怀抱及深情不悔,却又夹杂悲伤的声音。原来,是他…
满怀心思的攀上玉台,神威重回体内的筋脉,寒玥跪坐在玉台上,将注意力和目光转至伫立於一道刻满金云雪月的大门前的男子。发丝瞬息变化七彩色调,相貌平凡肃穆且一身素净白袍,唯有格格不入的,是男子有双诡谲、无瞳仁的白眸。似是明了女孩的讶异,天诫平淡的道:「吾即条诫,无须眼眸便可观尽天下万物。」「寒玥失礼了。」「无妨。」
「在放你通行前,吾有一事不解。」在寒玥歇息片刻,准备动身往大门处前进时,天诫淡淡的开口:「你前行,是为了谁?」「请问您是何意?」直指着女孩的心窝处,天诫平静的道:「汝心,唯有二人。吾不解的是,你为何重蹈覆辙,内心却深怀碧海幽莲而不自知。」面对天道的质问,寒玥显得茫然:「恕寒玥驽钝,重蹈覆辙是指…」「罢了,尔後你便能明白。」
通天大门缓缓开启,天诫的身影逐渐淡去,仅留飘忽清冷的嗓音在空中飞扬:「过此扇门,便是玉关最後一道试炼,好自为之。」「多谢您的提点。」虽对天诫方才的询问存有疑惑,可现下该完成的是通过玉关禁制,寒玥恭敬的道谢後,便朝着天门步去。当她跨越天门,放眼望去的那瞬间,随即呆在原处,连天门关闭都尚不知。直至一抹腥臭的气味,从前方深处传来,女孩才猛然回过心神,并万分警戒的盯着前方。
各色且朵朵硕大如小舟的含苞莲花,浮荡在一潭深幽的湖水上,最近女孩的一朵白莲,正缓缓绽放,似是邀请她朝那儿前进。注意到湖畔边有座石碑,寒玥即上前查看,却见此内容:「步步生莲,烟花梦碎,若想离此,唯有破阵。」寒玥伫立在石碑前,微拧着纤细的眉沉思,若她无法破解此阵,想来会被前方未知的敌人歼灭。从题诗看来,每朵莲花恐怕代表的涵义皆不同,给予的试炼亦有差别,天诫要她好自为之,果真有其道理。
「无路可退,只好前行。」女孩满眼复杂之情的望了身後紧闭的天门一眼,尔後抬起右足,踩上那朵早已盛开的白莲,待她整人都站立在莲花央处,前方的景致随即转变。岸芷汀兰之地,一容颜举世无双的孩童,朝寒玥浅浅一笑:「对你而言,何为快乐?」女孩闻言,顿时愣住心神,细想一番後才开口问:「可有正解?」
孩童笑而不答,可女孩眼前的景色却换了模样。寒玥望着清幻真人领着自己习武,虽说动作吃力缓慢,但师父眼底蕴藏着期盼,令她有了勇气继续练习。画面一转,慕容琽在白花纷飞的庭院中,神态宠溺的看着她将青李一颗颗食下,长年苍白的唇,勾着深深的笑意。景致再换,她瞧见自己驾驭着流云,在浩瀚无边的草原上奔驰,享受自由的喜悦。
「这便是你的快乐吗?」随着孩童的声音响起,情境再度回至岸芷汀兰处,寒玥心绪复杂的看向孩童,静静的问:「方才,可是我心底最深处的念想?」「你的心是如此认为。」雌雄莫辨的孩童噙着笑道:「没料想,你的心竟尚保留纯净,实是难得。且瞧这份上,我指点你些。」「愿闻其详。」「白莲象徵喜,意即快乐欢悦。玉关最後一道试炼,考验着试炼者的心境,七情六慾是芸芸众生,永难参透的习题。」
小手一挥,一处黑暗并布满封印的幻象,展现在寒玥面前。指着黑暗深处一双血红凶残的吊眼,孩童淡然的说:「此地深处封印酷爱杀斗的神兽睚眦。若你心有邪念,封印便会松脱,这般解释,想来你能懂。」女孩神情严肃的颔首:「寒玥明白。」「此境已通过,愿你能保持那片灵净,直至生命结束。」孩童闭上双眸,下一瞬,女孩重回黑潭白莲央处。
寒玥望着前方一朵艳红似火的莲花,已静静盛开等她前去,便深吸口气,朝红莲一步步迈进。即使不知下一道试炼为何,又会带给她那些考验与痛苦,但她只能不断往前走下去,活着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