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展现,寒玥虽是不由自主地不断跟进,可内心却有股模糊难明的感受,要她别再沉浸於过往。可回忆如厮美好珍贵,令她无法割舍,却不知自己在缅怀过往之时,正朝着忘川生灵设下的陷阱步步逼近。望着眼前温柔深情,并将自己拥入怀中安慰的男人,寒玥缓缓收紧拳头。若说她对欧阳亘轩无情,那便是假话,但离断崖仅只一步之遥。她该沉沦,抑是就此打住?
男人眼底的寂寞愤恨是那般强烈刻骨,使寒玥打从心里发疼。她当然明了帝王所肩负的责任有多沉重,那座血海皇城让耀天帝度过最灰暗苍凉的童年,满怀心计的众臣和嫔妃令他厌恶,年迈的太皇太后不可能长伴他一生。「玥儿,朕只剩下你。」男人走向寒玥,并蹲下身子好能与女孩的视线平行,一字一句坚定地道:「只要你不离,朕什麽都给你。那些女人最渴望的权利和可笑的帝王情爱,朕都愿意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朕…」
「我…我不…」虚弱的想开口拒绝,但当寒玥对上男人寂寥空洞的凤眸时,愣是连话都无法道清。「玥儿,别拒绝朕…」执起女孩的手,帝王深情款款的说:「朕虽是百般算计,可绝对不陷你於任何困危之间,相信朕。」男人站起身,牵引着女孩往前一步,柔情备至的笑着,寒玥心绪复杂万千的盯着两人相牵的手,犹豫是否要同男人一道沉沦。察觉女孩的迟疑,耀天帝回首问道:「怎麽了?」
不待寒玥回答,帝王周身的气势顿时一变:「难道你还在想着其他人?欧阳寒玥,你记住,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是朕一人的!」女孩微微摇头,细声的解释:「并非如此…皇叔您…」脑海中倏然闪过一想法,寒玥突兀的说:「您怎会在这里?」语毕之时,连女孩本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完全不懂为何自己会脱口问出这问题。耀天帝在愣神一瞬後,语带笑意的回应:「自然是想念你,才来这儿寻你。」
「不对…不是这样…」寒玥猛然收回与耀天帝相牵的手,并朝後退了一步。无视眼前男人阴沉的神情,女孩喃喃低语:「哪里…不太对…」没错。这事有些诡谲,欧阳亘轩绝非是那种,仅为见上她一面而冲动行事的男人。此刻的帝王,理应是坐镇於皇城中,满腹心计的盘算要如何将敌人一次连根拔除才对,断不可能来这里寻她。
「好像…忘记什麽了…」苦思许久,女孩怎也忆不起自己到底遗忘何事,只是心里那股莫名不安的情绪,却不断加深。恍若危险将至般的感觉,使寒玥下意识想再後退数步,可眼前俊脸阴沉的男人,竟是猛然抓住她的臂膀,不让她退後半分。「你要去哪?」帝王的力道甚大,几乎快将寒玥的左臂给扭断,神情狰狞的道:「莫忘了你答应过朕,要同朕共赴黄泉。」「我从未…嗯?」
脑海突然灵光一逝,寒玥蓄足内劲,狠狠朝眼前的耀天帝打出一掌,面无表情的冷声询问:「你为何物?」男人并未回应她的询问,反而转身朝前方走去,寒玥不肯放过他,正准备动身追上时,左足踝却突的被某种不知名且看不见的东西缠住。「…这是…」疑惑的瞪视自己的脚踝,女孩喃喃自语:「要我别追的意思吗…」双眸紧盯着不断往前走远的帝王,寒玥微微偏首沉吟,仔细静心回想自己到底遗忘何事。
「啧…还以为他不会出手,没想到终是放不下。」看着女孩左踝上,那缠绕死紧的银蓝色莲茎,冥炎满脸不赞同的神态,撇了撇嘴问道:「这个帝王一瞧就知不是什麽好相与的主,你的宿主眼睛是瞎了吗?上辈子吃尽苦头,这世亦要搭进去?」「不是的!」有些激动的反驳阎王的话,逐日随後闷闷的低下头,轻声地说:「玥玥…绯莲大人在她心里,是很重要的存在。只是大人他藏的太深,玥玥不明白罢了。」
冥炎闻言,沉默了下来。逐日说的是,绯莲步步走的精心仔细,压根儿把自己藏匿的实紧,月灵者被蒙在鼓里,自然摸不清头绪和心意。想起琅琊的预言,阎王无奈叹了口气:「且罢,这事只能顺其自然。眼前重要的,还是让你家宿主强盛起来才是。」「玥玥一定可以突破第八重。」逐日认真肯定的道:「我信任她。」懒散的斜睨信心满满的逐日一眼,冥炎不置可否的垂眸啜茶。若寒玥能将那物噬下,恐怕第九重的门关,也是触手可及,但她能活过这槛吗…
另一头,身处忘川河畔的寒玥,仍是皱眉思索自己到底忘却何事。随着踝上被缠绕的感觉愈发紧疼,女孩的眉宇亦是拧出痕迹来,尤其在她莫名被看不见的手向前推了一把,勘勘稳住身形时,脚踝几乎快被勒断的痛,让寒玥发出痛哼。「不对劲…」敏锐的察觉四周皆隐藏着危险,女孩如临大敌的绷紧全身,散出杀意的同时,一面快速回忆自己究竟身於何处。
「我中了胡媚的剧毒,被离魂带到…离魂…」冥界!赫然想起自己被离魂带至冥界,忘川生灵所布下的幻境,顿时破裂失效。险险闪过一只青紫色的屍爪,寒玥运功震飞试图靠近自己的鬼魂,足踝上的束缚同样消失无踪,让她能退後数步,远离那伸出无数鬼手的川畔。「实是惊险…差点就着了道…」阴郁的望着眼前不怀好意,却又畏惧她内劲的生灵们,寒玥抿紧唇低语:「这里到底是…」
「杳杳蒙烟,浮生彼岸,繁华落尽,一别即永恒…」低醇浑厚的男声,静静回荡在寂静之中,寒玥被这突来的声音吓着,厉喝道:「谁!?」可回应她的,却是让她震惊的对话。「一别即永恒,没想到这句话,竟是从你口中道出。」从未听过的嗓音,正带着调侃的意味:「她就这般好?本王可瞧不出端倪。」「那是你的眼白长。」同是那醇厚的男声,但这回却染上无尽情深:「弱水三千,吾只单取这一瓢饮…」「疯子一个…」
对话声低了下来,甚至逐渐远离,寒玥愣是被这谈论给吸引,不由自主的动身朝声音处走去。那低醇宛如洞箫般优美的嗓调,她绝不会忘,更别说内容竟如厮惊人,重重加深她想追探的心思。反观阎王殿里,冥炎猛然站起身子,瞪大双眼的盯着女孩一步步远离忘川河畔,朝绯莲当年闭关之境前进,神情难掩错愕与惊讶的大喊:「怎麽可能!她竟然…」
逐日瞧阎王瞬间巨变的姿态,跟着紧张的起身询问:「大人,玥玥她可是有危险?」死死盯着女孩朝忘川深处前去,冥炎先是静默一会儿,才回答逐日的提问:「无碍。本王不知为何她…总归来说,她暂时是安全无虞。」「那之後…」「忘川哪是能放下警戒之地,愈深处危险自然愈多。」有些暴躁的打断逐日的问题,冥炎重新落座,开始深思寒玥行动突变的因素。
方才女孩在忘川境地中,究竟是发现了什麽?竟能让她毫不犹豫的朝那地方前进。冥炎抚着下颚沉吟,忘川生灵最能勾起人最重视的回忆,同时能使人忘却自己所在何处,进而被拖下川水中死去。可凡事皆有例外,若是来者心性坚定,且其往事重视非凡,忘川生灵亦耐他没辙。打从寒玥记起自己身在冥界,莲茎同样消失後,冥炎便没再感受到绯莲的气息波动。如果绯莲当真没伸出援手,那女孩的行为便代表着…
「果真如小鬼所说,其实内心里,最在乎的人是他吗…」轻声喃语,冥炎扬起眉眼,哼笑一声:「倒是让本王惊讶一回。看来当年封冻她的举止,还是有些回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