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确实非常感动,却无一丝一毫欣喜。
重逢之後,以舫没提起一次过去,她当然也没提。这种默契,可以重新做朋友,却绝对无法重新谈感情。
或许他以为可以,或许,在过去一个多月,她都快成功催眠自己,可以。然而,心内控制不住的苦涩感,像被一巴掌甩在脸上般,清楚响亮地说,不行。
笙寒瞥了一眼萤幕右下角,十小时後,也就是明天早上八点,第一科期末考开始。
自己为何来到芝加哥?现在想这些,意义何在?
走进浴室,狠狠用冷水洗了把脸,她回到书跟笔记前,开始奋战。
念到凌晨,肚子咕咕直叫。笙寒於是替自己倒了一大杯牛奶,站在小厨房内,拉过半条已经摆了三天的全麦面包,小口小口像松鼠啃胡桃般,慢慢吃了起来。
开了暖气的室内非常乾燥,面包早已发硬,得不时喝口牛奶才咽得下去。匆匆果腹後,她从柜子里拿出头痛药,吃了两颗,然後用力按着太阳穴,回到书桌,坐着等药效发挥,可以继续念书。
就这样,撑过了四十八小时,考完三科,整个人也累到一种睁着眼睛都能睡着的状态。但累从来不是不上班的理由,礼拜四傍晚,笙寒准时抵达转角咖啡,如行屍走肉般擦桌子、倒咖啡,做到七点多,风铃声响,她机械式转头,却发现那个之前还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正踏入店内。
大概真的太久没见了,笙寒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麽,竟直直走到以舫面前,伸出手,放在他脸颊上,等手指出现温热的触感时,她才意识到这并非幻影,而是真人……
惊呼一声,她掉头跑进厨房,取出虹吸壶,开始磨豆子。又过了一会儿,蓝山特有的果酸甘香,慢慢传了出来。
一切如常,他上网看信处理杂事,她穿梭於客人与厨房之间。两个多小时後,她收工,他则收起电脑,两人一起出门,并肩漫步在五十四街的红砖道上。
累到快晕了,笙寒只问了句北京天气怎麽样,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以舫似乎也有心事,聊着聊着,常常前言不搭後语,有时候甚至於讲到一半,就突兀地停下,再开口时,却跳到一个新话题。
路程很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没讲几句,便已走到目的地。
站在大厦前的小草坪上,笙寒举手道再见,睫毛忽地传来一阵凉意。她仰起头,只见各户灯火交会的空中,似乎有一点一点银粉似的碎屑,在风里晃荡……
「雪!」她小声惊呼。
这还是今年入冬以来,她看到的第一场雪。笙寒恍惚地仰起脸,以舫也伸出手,随意捞了朵雪花,接着低声唤她:「寒。」
「嗯?」她没看他,只闭起双眼,感受小雪球一颗颗落在脸颊。
过了一会儿,以舫的声音,水般温柔地流泄:「寒,如果、这对你有任何意义……我现在、没跟任何人在一起。」
她依然仰着头,一颗小雪球又落到睫毛上,但这一次,落的地方稍微有所偏差,眼皮马上像被小小的针尖戳了一下,又痛又冰凉……
经过这麽多事之後,他只想告诉自己,他「现在」、没跟任何人在一起?
又过了一会儿,笙寒睁开眼,对着天空,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我的话,现在也没跟任何人在一起,而且,暂时不考虑跟任何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