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1.0)
就算世界动摇了,
就算世界崩解了,
就算映入眼帘的一切被剥夺了。。。
只要有你肯定我,
夜空就会因而光辉灿烂,
那就叫做希望吗?
第二十一章(21.1)
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七行者散发出相当的灵压,应该是开放了身上原有的灵力吧,围绕着霁月站立。
为首的闇尖尖的指甲从怀中拿出一个像卷轴的物品,头略为低着,像是在犹豫一样动作停顿了。
那位大人想必会觉得有些难过。
虽然知道一旦月不违背自己的愿望就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非常疼爱着月的那位大人,感受到月遭遇的痛苦,也是会觉得难过的吧?
卷轴中写的是月的真名,封印着的声音是那位大人呼唤那个真名的声音。
据说当年为了让月从那个几乎不可能回来的地方回来,所以那位大人呼唤了这个名字,这个不会再有甚麽存在呼唤的名字。
即使这样会让月非常的痛苦,即使这样会让月经历更多的苦痛,那位大人仍然没有後悔这麽做。
付出了那麽多的代价,唯一的希望只是月能够在光明的世界中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被围困在那个黑暗又冰冷的地方。
在闇正想要释出手中的卷轴的时候,霁月的气息又开始转变,就像是笼罩着迷雾的山岭突然放晴了一样,霁月原本微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半伏跪在地上的身躯也缓缓站起。
看到霁月的动作的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霁月。
站起身的霁月步履蹒跚,走路有些颠簸,缓步走向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七行者之首的闇。
为什麽不动作?
晴明与神将们看着霁月的动作还有仍旧围绕着他却没有更进一步举动的七行者。
「让你们费心了。」那个已经很熟悉的霁月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往有些不同。
接受橘治疗的腾蛇觉得这个声音是和自己在那片黑暗中所听见的声音是一样的。
闇微眯细了眼睛,不要紧了吗?如果不需要用到手中的卷轴就可以把事情解决是再好不过了。
如同以往轻轻的笑了,虽然是不太一样的笑声,不过听得出来霁月的心情似乎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原来这麽长久的岁月自己并没有白活吗?
让黑暗自己发光这句话,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不会相信,同时也办不到的,可是现在,自己真的做到了。
第二十一章(21.2)
「人是会发光的。烦恼、迷惘,然後成为打破围困住自己的牢笼的越狱者,」霁月拿着剑摇摇晃晃的走向高大男子形态的异形。
原本围绕住霁月的七行者,随着霁月的走动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现在的霁月所散发出的灵压实在过於庞大。
一直伺机而动的青龙在这时不畏惧巨大的灵压向霁月发动攻击,既然不是人那麽自己就不需要客气了。
是恶鬼,是妖异,就应该被排除与消灭。
妖怪是绝对的邪恶,遇到就应该立即消灭。
而且,已经不只一次了,屡屡拦阻自己,屡屡没有给自己留情面,而且还袒护那多次触犯禁忌的腾蛇。
自已早就下定决心了,只要腾蛇再次触犯那十二神将必须遵守的规范,自己就不会再留情,自己一定会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即便他是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同伴。
锵铛,伴随着武器的撞击声,以为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的霁月会被消灭,以为一直保护着霁月的夏、雪、冬或是七行者会出手相挺。
不过出乎意料的,挡下攻击的是霁月自己。
虽然走路不稳,虽然看似连武器都无法好好的挥舞,然而,却准确的挡下青龙的攻击,同时做出反击。
在反击的瞬间,只见到试图抵挡的青龙手上的武器被斩断,霁月手上的剑在那一转眼间就抵在青龙的咽喉上。
晴明与其他的神将们都来不及阻止,只差一点点青龙的命就会殒落。
因为很强悍,所以才不出手的吗?
「大巫女大人,」慌张的阻止声音,来自老人模样的神将,就算自己的同伴实在无礼,不过要自己眼睁睁看的同伴死去,这一点自己还做不到。
霁月停下剑锋,「你要替他求情吗?天空。」
想要上前救下青龙的晴明与神将们被站在附近的夏、雪、冬还有七行者压制着,无法前近分毫。
「请您原谅他这一次,」恭敬的请求着。
为什麽要这麽卑微?不过就是恶鬼,不过就是妖异,为什麽要如此的恭敬?
青龙完全无法理解。
第二十一章(21.3)
无视於青龙的眼神,霁月考虑了一会,「就只有这一次,天空,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只有这一次。」视线转回仍旧不服的青龙,「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下次谁来说情都没有用,最好牢牢记住这点。」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完。随即把抵在青龙脖子上的剑移开。
就算被放开了,青龙依旧感到不服气。
「嘻嘻,您瞧瞧,还是投奔我的主人的怀抱吧。我的主人绝对不会这样亏待你的。」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异形说着。
「确实,明明是侍奉光明的巫女,却落入黑暗之手是错误的开端,是这场恶梦的开始,可是那是人类自己的选择,就算是我的主君也无法改变这点。」霁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场已经持续了那麽长时间的恶梦,这场好似永远不会醒来的恶梦,是不是终於可以醒了吗?
「侍奉光明的巫女?您的主君又是谁呢?」晴明提出疑问。
「呵,不是已经听说过了吗?我的主君的名讳。」霁月仰望天空闪耀着的星辰。「那个孩子也见过我的主君了,不是吗?白色的式神大人。」
被霁月点到名的腾蛇依旧是一脸疑惑。
那个孩子是指昌浩吗?昌浩曾经见过月的主君?究竟是谁?
「影伊势之处,」霁月提醒着,「还记得吧?那是这块土地上,那是人界里唯一一个侍奉着我的主君的地方。」
「可是。。。,主祀的巫女是。。。」朱雀想起那年同伴们从伊势回来之後告诉自己的消息。
「是的,在那个影伊势之处的主祀巫女是现在的斋和前代的玉依,」霁月接下朱雀的话,「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那是人界里唯一一个侍奉着我的主君的地方。」
「那是甚麽意思?」晴明发问。
「青龙的看法在某种意义上是没错的,我不是人类这个看法,」霁月似笑非笑的看的一脸不满的青龙,「不过那并不代表你可以这麽无礼,青龙。」
霁月继续说着,「在这个宇宙形成的时候,我们是与光明同时降生的一族,一直侍奉光明的巫女。」看了晴明一眼,「就像是天照大神一样,是侍奉光明的巫女神。」
第二十一章(21.4)
晴明与除了天空之外的神将们都不免感到惊讶。
「那麽。。。,您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吗?天空」神将们急切的询问这个同伴之中最有威严的存在,「为什麽不说呢?」
谴责的意味非常浓厚。
如果月说的事情是属实的话,不要说之前对待月的态度,光只谈到青龙的行为就不禁令人打了个冷颤。
十二神将是神的眷属,在神族的地位不过是位於末裔,对於其他更为崇高的神只的存在是要有敬意的,就如同神将们在贵船的高龗神面前绝对秉持着恭敬的态度而且不敢造次一样。
天空没有回答同伴的疑惑,静默的站立着接受同伴的指责。
「这件事情并不能责怪天空,严格说起来,今晚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天空见过的是初代的大巫女殿下。再说,没有经过允许,就算天空想说,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说出口。」
订下的契约里,就包含了这件事情-未经许可,不可擅自将这件事情宣之於口,或是以其他的方式传达。
那时候失约的神将,现在内心正深深的谴责自己当时的无力,没有甚麽责罚比自己责备自己更深切、更痛苦了。
「初代?」晴明正努力厘清排列在自己眼前事物的条理。
「是的,若从一开始降落到这片土地上的源由说起,是因为天照大神向我的主君请求了,想要维持这片土地的平衡还欠缺一个存在,所以主君命令初代的大巫女殿下以神只的样子降落到这片土地上。」
「欠缺一个存在?」勾阵举起手发问。
「是的,构成这片土地的平衡需要三个要素,」霁月停顿了一下,「现世的身体、星世的命运、天世的灵魂,这三个要素要说是构成这个由人类为主轴运转的世界的最重要的要素也不为过。」
「现世的身体,由人类自己掌握,天世的灵魂有根之国与冥府管理,那麽星世的命运呢?」霁月自问自答,「在那时候还没有一个独立的存在可以掌管,依循着天照大神的请求,初代就这样降落在这片土地上。所以,我们一族又被称为星之巫女,命运之锁的主宰者。」
「後来,初代就像多年前的玉依一样,在这片土地上遇上了心爱的人类,初代想要与心爱的人一起平淡的走完人生的旅途,所以请求主君让她成为普通的人类。而与人类所产下的女儿,就是前代的大巫女殿下,人之子与神之子。」霁月没有停下的话语静静的说着自己一族的过往。
第二十一章(21.5)
「就像风音一样是吗。。。,」晴明喃喃自语着。
「是的,那是我身上流动的唯一的人类之血的来源。」霁月在这段时间内缓慢的向着高大男子样子的异形走去,「本来这样就好了,星辰之门依旧有巫女看守、保管着,」语调带着异常的情形,「可是贪婪的人类之心,永远没有满足的那一天,所以就被黑暗利用了,以可以获取强大的力量为诱饵,毁灭了我们一族。。。」
霁月停顿了一会,像是愤恨般的说,「就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婪。。。。」只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接下来只有一片沉默,然而就算有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却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无尽的痛苦与谴责。
所以才会说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类无止尽的贪婪这句话吗?
或许对自己而言,这句话也可以道尽自己的处境吧。
晴明想起年轻时在自己身边的友人是如此的少,那些前来找他的人或是非人的存在,其实几乎都是有求於自己。
想要自己提供协助,却又在私下排挤自己,只因自己被认为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妖异之子。
不断的利用别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却同时贬低对方是人类独特的特性。
霁月的脚步停在高大男子外貌的异形前面,低垂着眼眸,想要挥动手中的剑却又有些犹豫。
「嘻嘻,不是告诉您了吗?就算您持有那样的神器也无法毁灭我的。就像那时乖乖的落入我的主人的掌握中。」异形的声调格外的刺耳,「您身上的咒印很痛苦吧,再加上失衡的灵力与狂暴的力量,就像那时乖乖的屈服吧!」
晴明和神将们刚刚已经注意到了,从黑色雾团中勉强站起的月,姑且不论曾经见过的在月身上肆虐的咒印,光就那散发出的灵压,不要说是人类就算是神将也无法承受,究竟是如何这样活动着的?
腾蛇和六合想起那年在天狐凌寿所创造出的异界中,为了要拯救彰子公主的昌浩不惜唤醒潜藏在体内天狐之血所燃烧着的银白色的火焰。
眼前的月所承受的灵压还远远大於昌浩那时所散发出的,照理来说,月现在应该像那时昌浩一样无法动弹,甚至是应该早就被灵压所吞噬而消失。
第二十一章(21.6)
霁月轻移了一下身躯,试图以更为省力的姿态站立着,「我收下了黑天狗的尾羽做为代价。」有些没头没尾的说着。
「甚麽?」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
只见到霁月微微的以左手握住挂在胸前的坠饰。
众人这才发现到一直挂在霁月胸前的特殊造型的坠饰似乎跟以往所见有些不同。
原本是黑银色像是金属制的羽毛状坠饰不知道在甚麽时候变为三根长长的黑色的羽毛。
若是依照霁月刚刚的说法,那应该就是黑天狗的尾羽。
一个黑天狗只有一根尾羽,是黑天狗力量的泉源。
晴明与神将们突然想起那个一直待在月的身边,被称为夏的黑天狗,会跟他有关吗?
把视线看向在一旁的夏,所显露出的神情异常的平静,只是目光没有离开过月。
应该不是属於夏的尾羽,就算是的话,那麽也应该只是其中之一,因为悬挂在月的坠饰上的羽毛有三根。
那麽现在月还能够自由活动,是因为黑天狗尾羽的帮忙吗?
这样推论起来应该很合理,毕竟天狗所拥有的力量,就算是晴明也只能将之封印。
神将们想起那个许久之前在鞍马山被晴明封印的天狗。
更何况是被视为天狗族群之中拥有最强大力量的黑天狗。
那是不得已的,收下天狗的尾羽做为代价,可是在那时,自己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已经觉醒的力量,只能凭藉着力量强大的天狗尾羽做为辅助的工具。
那是自己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以後再次遇到夏的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的自己充满了迷惘、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还要回到这个世界上来。
就算有许多的事物展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是映入自己的眼帘里的却一件也没有。
进入人类的村庄被视为妖异,或是被当作祭品,或是被视为奇珍异兽般被追猎、追捕,不见容於人类社会,所以只能住在野外。
在野外也不得安宁,那时候自己所散发出的气息对於妖异而言比起自己没有放弃人类的气息更加的美味,是更加上等的食物。
美味的食物在自己眼前,妖异又怎麽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呢?
尤其是自己只有一个人,身边再也没有母亲大人与哥哥的照顾。
落单的美味食物。
第二十一章(21.7)
凭着本能避过一个又一个将自己视为食物的妖异攻击,就这样流浪着。
孤单的徘徊着,找不到属於自己的容身之处。
然後,又再度遇见了夏。
接受了夏的亲族的请托,收下了尾羽做为代价,已经是那麽久以前的事情了吗?
「嘻嘻,就算这样,还是很痛苦吧,您现在不是正在忍受吗,那些不停流入您耳朵中的声音。失去审神者的您,现在的状况要判断那些声音是不是真实的,恐怕也要花去您大半的力气吧!是的,就一如那时候您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一样,混杂了真实与谎言的声音。这一次您可以正确的判断吗?还是像当时一样被欺骗了呢?」
甚麽声音?
晴明与神将们仔细倾听着,却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
「呵,这一次不会再弄错的。」霁月苦笑着。
当时的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的时候,是因为主君真实的声音被掩盖了,主君真实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他伪装的声音中。
所以才会舍弃了自己人类的身分,所以後来才会花费如此庞大的代价,重新让自己获得人类的身分。
依旧清晰记得那时失去审神者的自己有多麽无助。
迷失在流进自己耳里声音的迷雾中,就仿如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是吗!您怎麽能够如此肯定呢!您不是已经失去了您的审神者了吗?失去审神者的凭依巫女,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才能够辨别声音是否属实,甚至有很大的机会会落入虚假的圈套中,这一点不用我说,相信您也很了解,就乖乖的放弃,投入我主人的怀抱吧。」嘲讽的意味浓厚。
霁月将原本低垂着眼眸的姿态微微的抬起头,将眼眸睁开说着,「眼睛,你还记得吧?这是谁的眼睛。」指着自己的左眼。
晴明与神将们将目光移向霁月的眼睛,那是已经很熟悉的异色重瞳。
高大男子外貌的异形却十分诧异,「这该不会是。。。」语音带着颤抖。
「是的,这是哥哥的眼睛,和我是双生子的哥哥,同时,也是在这世界上,我独一无二的审神者。」霁月的声音有点悲伤。
第二十一章(21.8)
异形的步伐踉跄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可是。。。,那时候不是已经。。。,为什麽会。。。?」
「想不到吧?那个时候,我们两个把眼睛给挖出来,然後交换了。那时候你没有发觉,是因为到处都是血,到处是一片混乱,所以根本无从察觉起。」霁月抬起头看了天上的星辰一眼,「继承特别血系,而且还是双生子的我和哥哥,再也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做为元素的祭品了。这麽可怕的血,不会再继续延续下去实在太好了。」霁月握紧了手中的剑,愤愤的说。
把眼睛挖出来!?
晴明与神将们惊讶的看的霁月,那是甚麽样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过去必须要把眼睛挖出来然後交换。
那夜在仇野见到与月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原来真的和月是双生子吗!
「就是因为这样那时候才会失败吗。。。!」异形恍然大悟似的,「难怪。。。难怪。。。」
「确实呢,难怪无法用流金完全控制我对吗,甚至无法控制流金,」霁月看向一直环绕着异形的饰品。
为了要控制元素,获得强大的力量,逼迫自己放弃人类的身分,将自己属於神族的那一部分封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然後将身为妖异与身为鬼族的那一部分的自己做为式而操纵着。
同时,为了要控制住这样的自己,所以还需要一个掌控用的祭器,为此居然使用了禁忌的方术,贪婪无比的人类。
流金就是用自己一族还有守护着自己一族的躯体与灵魂锻造出的祭器,甚至可以说是威力强大的法具。
只是锻造时所献祭的躯体与灵魂却不完全,混入了部分属於自己躯体的流金,在被做为控制自己的法具时听从了自己心中的呼唤,那时候後来的大混乱就是这样造成的。
那也是自己那时做出的最後挣扎。
「不过,那又如何呢?既然您能辨别声音的真伪,那麽您应该知道事情已经快要无法收拾了吧。如果您现在无法阻止的话,我的主人的势力很快就会占有这片土地。到时候,我的主人还是会得到想要的东西的。」将视线看向一旁正在被橘治疗中的腾蛇。
目标原来不是昌浩,而是腾蛇吗?
第二十一章(21.9)
拥有强大力量的腾蛇是十二神将中最难动摇的一个,然而手上曾经染上的血,内心的亏欠感,还有对昌浩的份外重视,也让他成为最脆弱的一个。
是因为这样才被盯上了吗?
藉由眼前这个伪装成昌浩的异形,被当作目标推落那个神将,或者应该说任何存在都不应该坠入的地方。
晴明与神将们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了。
「就交给你们了,」霁月没有动摇,只是沉稳的说着。
「月,」出声的是冬。
现在似乎不应该离开月的身边,月的情形非常的不稳定,会有甚麽异变谁也说不准的。
不想离开月的身边,即便自己和同伴们都很信任月,也必须听从月的嘱咐。
「走吧,冬,」这次换成夏呼唤着同伴。
冬和雪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夏,一向以月的安全为最高原则的夏,居然主动同意月的吩咐,实在是太奇怪了。
夏只是看着没有做出回应得月,「事情变得棘手了。」
占有月一大部分属於人类的灵力的自己,可以看到和月一样,那些同伴所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月有意识的想要让自己看到的时候,更是格外的清晰。
被黑暗指使的妖异越界了。
侵入了部分属於自己和同伴的地界,侵入了与月订下照拂约定的地界,也侵入了其他土地神所管理的地界,甚至是这座都城也有黑暗入侵的踪迹。
传到月的耳中的,是管理各地界土地神与代理者抵抗的声音、无助的声音。
若是置之不理,那麽所招致的结果,会让土地陷入不在预期内的混乱与黑暗中,而这件事情会严重扰乱这片土地的平衡,破坏星辰的轨迹。
月一定可以渡过眼前这个命运的交错点,然後再度和自己和同伴,再度在这片土地上漫游。
所以眼前最好的打算,只能依照月的吩咐。
「焰,把映水之镜带回去,」霁月没有对说服夏、冬或是雪多费力气,只是继续下着命令。
一个女子的黑影落在腾蛇附近,将一直发出淡淡蓝光的镜子收到自己的手上。
「走了,」霁月继续说着,同一个时刻似曾相识的繁复符文所构成的双重圈,双重圈的范围就落在月与月的式的脚下。
下一秒,夏、冬、雪、焰都消失无踪步知道到哪里去了。月的身边只剩下七行者还待着。
第二十一章(21.10)
到哪里去了?月与异形的对话让人摸不着头绪,发生了甚麽出乎意料的事情了吗?
照理来说,式是以主人的安危与命令为优先遵守的,而在安危与命令之间,选择成为式的妖异,更是以主人的安危为首要考量。
但是为什麽会舍弃月而消失?月的状况明明就非常的不好,即便有十王殿下属七行者的存在,即便月现在的灵力确实非常的强大,但是这样不考虑主人的安危,对於式来说实在非常的罕见。
晴明与神将们看着眼前事情的变化,有些无法消化眼前的讯息。
像是承受不住一样,霁月倚着剑,勉强维持住站的身形,立在高大男子形状的异形之前,像是在思考甚麽似的,停顿着。
「为什麽不消灭他?昌浩呢?既然眼前的人不是昌浩,那麽昌浩到哪里去了?」太阴发出一连串疑问,声量虽然不大,但是仍非常清晰的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这同时也是晴明与其他神将们的疑惑。
「嘻嘻,您知道您消灭不了我的,只要我还能够掌控这个身体,这件事情您就无法做到,」高大男子外型的异形非常有信心的说着。
霁月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没有动作,声音平静的说着,「他说的没错,确实只要他还能够掌控那个身体就拿他没有办法。」
「为什麽?」太阴还是不懂,最重要的是昌浩到哪里去了呢?又为什麽消灭不掉眼前的异形,月所散发出的灵压光是现在这个距离就让人无法靠近,一定可以消灭的吧。
「鬼的王族与妖异的结合,也就是同时是鬼之子与妖之子,」霁月说着,「无限再生的能力,就算切碎、剁烂、烧毁、水淹,但是只要那个身躯的主要掌控者没有消逝的意愿,无论如何也无法消灭。」
「那要怎麽办才好!昌浩呢!」太阴非常的着急,还深深记得那年在出云倒在自己眼前的昌浩与彰子的身影,那时的无能为力让自己至今仍旧一直无法释怀。
「这是我选择的路,那时候的我,仅有五岁的我,在甚麽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听从了心里面的愿望,选择了眼前这条道路,」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又像是在呼唤甚麽一样,霁月开始说起无关眼前发生的事情,声调与刚刚的冰冷不同,带有更多的温暖感受。
第二十一章(21.11)
太阴还想说些甚麽,却被晴明阻止了。
看似无关紧要的语言中包含了强力的言灵,身为阴阳师的晴明凭藉着直觉确切的感受到这点。
月想要做些甚麽吗?
所阐述的是自己的故事吗?
和昌浩看起来相仿的年岁,一个人背负的重担却那麽的重,现在的感觉是怜悯吗?
可怜的孩子。
对於神只来说,这种感想是大不敬呢。
而昌浩一定不会有事的,虽然展示在自己眼前的星辰显示的是昌浩已经回天乏术,但是自己仍旧深切的相信这点。
相信昌浩的命运不会这样轻易的终结,月又如此相挺,一定不会有事的。
况且眼前的异形如果不解决,恐怕比昌浩消逝这件事情会带来更加严重的灾难。
即使在这种情形下仍旧要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虽然伤心,但是绝对不能就这样屈服。
在此同时,同样被晴明制止的其他神将们也感受到了言灵的力量潜藏在话语中,所以决定要静观其变。
「而後来为了舍弃人类身分的我,要让我重新获得人类的身分所牺牲的东西实在太庞大,」霁月没有持剑那只手握紧了胸前的坠饰,「那个时候我是这麽想的,牺牲那麽多的东西真的值得吗?就算映入眼帘里的东西有那麽多,却甚麽也看不见,眼睛和心都被蒙蔽了。」
高大男子样子的异形的眼睛变得深邃了,就像是被话语激动一样。
有效了吗?
很沉重的话语,却以自问自答的方式进行着,更形沉重了。
「当星辰自己都无法发光的时候,当四周也都没有一丝光亮的时候,究竟应该要怎麽办才好?不停徘徊,不停迷惘,然後才找到这个答案,」霁月松开了坠饰,「原来答案就在我的眼前,最简单也最真实的答案。」
是的,那时候自己找到了,问题的解答。
霁月继续说着,「我不是孤独一个,总是爱护着我、担心着我的哥哥,总是静静地替我守护每一个灵属地的看守者,总是跟随着我到处去的许多存在,还有,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的流金,」回忆似的,「记得吗?曜之一族,肩负着保护一族人的人类,至死的懊悔都化作支持我的力量。」
高大男子外貌的异形有些动摇。
就连原本一直自信满满的样子都无法维持。
第二十一章(21.12)
「在我眼前的这条路,狭小崎岖,路的两旁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要踏错一步就有可能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可是却连路在哪里都看不见。」霁月将剑拿在手中,做出攻击的姿态,「前方这条看不见路的道路,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过我并不孤单。我不是一个人。就算只有我一个也不要紧的,手中曾经感受到的温度支持着我。」
语音才落,霁月想将手中的剑扬起。
见到这个霁月想要攻击的异形眼中有着惊慌,就好像无法掌握身躯一样,试图挣扎却又似乎徒劳无功,有些着急的说,「您不怨恨吗?您难道已经原谅背叛您一族的天津神族?确实当初是由我们所策画谋略,但是若是没有这片土地上国之常立神-天津神族的推波助澜,恐怕也是无法达成的。」
天津神?
为什麽又与天津神扯上关系呢?
月不是掌管星辰的巫女神只吗?不是因为天照大御神的请求才降落到这片土地上?又为何会被天津神背叛?
晴明与神将们看着月。
没有把视线看向晴明或是神将们,甚至没有一丝丝的动摇,目光仍旧看的高大男子外貌的异形没有稍移,肯定的语调,「星辰是中立的,无论何时何地,这是降落到这片土地之前就约定好的事情。然而,要求前代有所偏袒的天津神,想把星辰也卷入与国津神之争的天津神,想利用星辰力量的天津神,却被前代拒绝了。」
「怀恨在心的天津神,在选择违背与主君最初的约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未来的命运,」霁月用着像是听到好笑事情的口吻继续说着,「就连一次也没有,就连一点点也没有,那是绝对无法原谅的!」说到後来却是感伤的语调。
无法原谅的天津神族,在那时不仅是将自己一族推落深不见底谷底的帮凶,其子嗣-被称为这个国家最重要、最高贵的领袖天皇,更是那时谋夺自己一族力量的主谋。
然而或许还有无法原谅的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选择了眼前的这条路,是不是会有不同呢?
第二十一章(21.13)
霁月的声音又渐趋冰冷,「违背与主君约定的天津神族,还有做为贪婪的天津神族子嗣的大和王朝,会的,会因为这样付出代价,但是时候还没有到。」
渐趋衰微、大权旁落的皇室势力,天照大神的子孙无法在维系正统的血脉,从灭亡自己一族的那时候开始,星辰的轨迹就朝着衰弱的方向前进,终究最後只有剩下一个空壳罢了。
愚蠢的人类啊。
然而,却不是这个时候,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以这个形式付出的,这是不能扭曲的。
随着语音,霁月举起手上的剑毫不犹豫地往高大男子外貌的异形方向砍去,伴随着非常轻微的,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安息吧,父亲大人。」在场的晴明与神将不禁为之一愣。
姑且不论方才月与异形的对话究竟有何含意,毕竟那是太过久远的事情,而那些选择与未来的结局也是自己无法撼动的。然而,最後那句父亲大人是怎麽回事?
霁月看着眼前因为被剑砍过後逐渐消逝、化为烟尘,接着被围绕在周围的纯白火焰燃烧殆尽、完全净化的异形,再次肯定了刚刚说过的话,「是的,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不会有错的,血液的共鸣告诉我,那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大人,」苦笑着,「被灭亡的时候,夺走了性命还不够,就连躯体与魂魄都夺走了,贪婪的人类啊!」
听到这个,晴明与神将们都说不出其他苛责或是追究的话语。
原本以为若是大和王朝的敌人,原本以为若是月的不肯原谅会危及大和王朝的安危,那麽是不是应该要考虑消灭掉呢?
毕竟主人晴明的职责就在於维护大和王朝的安全,然而,如果性命、躯体、魂魄都已经被夺走了,如果月因为要面对的是必须要亲手摧毁自己亲族的命运,也实在无法再苛责或是更加的追究了。
不过又不能放任不管,那麽应该要怎麽做比较好呢?
心中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站在晴明的立场或许会想要阻绝所有对於大和王朝危害的事情,但是就自己是神族末裔的立场,就算月会亲手毁灭掉大和王朝,其实与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关连,人类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况且月做为神只部分的地位是如此崇高,以自己做为神族末裔的地位是无权干涉也无法干涉。
但如果晴明像以往一样请求自己消灭月的话,那麽应该要听从才好?还是?
令人犹豫了。
第二十一章(21.14)
「我对於破坏星辰轨迹的事情没有兴趣,现在应该要关注的是那个孩子吧,」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晴明。
「昌浩还有希望吗?大巫女大人?」晴明斟酌着说出口的称呼。
自己知道的,站在自己眼前的月,若真的有意要破坏这片土地是非常轻而易举的,然而从一开始到现在,月的举止都不符合破坏这个形容。
不仅与神只们的交情似乎很好,所做所为也都是维护这片土地,甚至维护自己心爱的孙子的,所以应该不需要担心。
至於大和王朝的命运,就交给时间去决定吧。
为了贪婪而做出那麽残酷的行为,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那并不是自己可以涉及的范围,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昌浩的安危。
听到这句话的神将们,注意力也迅速被拉回,异形被消灭了,那麽昌浩呢?虽说异形确实应该被消灭,然而却是与失踪的昌浩间唯一的联系。
「还是。称呼。我为。。月吧。。晴明大人。。那个。孩子。。还没有。。完全跨过。那条。线,」霁月说出口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不成句。
晴明与神将们这才注意到霁月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妙。
原本勉强站的的姿态已经完全无法站立,而是倚着插在地面的剑身呈现半跪伏的姿态,所散发出的气息更加的混乱了。
灵压虽然早就远远超过人类躯体所可以负荷的程度,但是却有增强的趋势,就好像要把人压碎一样。
月手握着的胸饰则是散发出从未见过的耀眼光芒,就好像要把月包裹住一样,光芒不断的扩散着。
而月身上自从细细包裹住手脚的布条与胸饰上的铃铛破碎後就不断窜动着的黑色咒印也更加的猖狂,本来就有种似乎铭印在躯体上的咒印更加具体化的错觉,现在看起来更加的具像了。
很痛苦的表情,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楚的表情。
侵蚀的咒印,还有人类躯体无法负荷的力量,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正想把关切问出口,却被月打断了,「呼。唤吧,。。。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的,。。。呼唤。。吧。。」话语虽断断续续却非常的肯定。
第二十一章(21.15)
「要呼唤谁?呼唤昌浩吗?」晴明有些疑惑。
「不,。。被称作当代第一的。阴阳师。。的您,应该。知道的,。。。那一位。管辖着。。生死边界。的神只,」霁月提醒着。
「生死边界?」晴明重覆了月的话语。
「是的,泰山府君。。大人,在拯救。那个孩子。。之前,必须要先。。取得府君大人的许可。。。才可以。否则就算。把那个孩子。救回来。。,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必须。要趁着。。现在。那个孩子。还没有完全。。跨过那条线。。。的时候,先做准。。备才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快!」霁月的语气有些着急。
「我知道了,」晴明下定了决心,开始行动。
月的情形是自己无法处理的,况且月本人都无视於己身的情形,要求自己要招唤出那位神只,自己应该义无反顾的去做,如果这样可以拯救昌浩,那麽就更应该如此做了。
自己对於泰山府君是不陌生的,对於修习阴阳道的自己来说,泰山府君是很重要的神只,但是想要招唤祂出来却也没有那麽的简单。
应该要庆幸吗?对於自己拥有的力量能够做到这点的事情似乎得要庆幸。
晴明让神将们离自己稍远,不疾不徐的念着真言,结着手印。很快的,地面闪耀起了五芒星的光辉,随着真言的完成,在晴明前方的地面上起雾了,不合时节也不合时间的雾气。
一个模糊的身形缓缓的从雾里出现。
「是你在呼唤我吗?安倍晴明。」沉稳浑厚的男子声音响起,似乎是那个模糊的身影在说话。
「泰山府君大人,请您听我的请求,我的孙子,安倍昌浩,需要您的帮助。」晴明诚心诚意的恳求着。
「安倍昌浩,那是已经消逝的生命,想要让他死而复生,你想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安倍晴明。」浑厚的男子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是平铺直述的说着。
「以我的性命做为交换。」晴明没有犹豫,即便知道神将们对於这件事情一定会持反对的意见,但是自己的天命已经没有多久了,能够以自己的剩余的天命交换昌浩回来,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