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睡公主的玫瑰 — Two 夢端--(1)

我该何处去?月光洒进大地,一丝银白的光芒刚好照进来。

眼睛一眨,再一眨,睫毛动了,开始渐渐的能看得见。

白花花的光线,照在湖面上,反射出独有的粼粼水光,从重重黑暗中挣扎出来。

抹了额上的汗水,才赫然发现,刚刚在奔跑间,被擦身而过的东西刮损了额角,现正流着血。

血,是红色的,温热的,仍未乾涸的。

因为伤口不算深,所以我全然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

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所为何事,但是直觉的,我知道要躲起来。

蹲下,埋身在身後的草丛里。

可是,当我蹲下,才发现这并不是简单的草丛,而是像荆棘,带刺的。

倚着细微的银光,我才知道那是甚麽东西。难怪刚才当我睁开眼睛,渐有了意识时,鼻腔间早已充斥着这种香气。上一瞬间,我还分辨不出,下一刻,我终於知道原因。

红色的玫瑰,是特大种的,一朵接一朵的围在我的身边。

再藏一下吧!

心里早已笃定有这种意识,即使弄不清楚现在是甚麽的情况。

我合上眼睛,身心也累得紧。走了多少路我依然分不清楚,只是没日没夜的在跑,不管日月不理时间。

最终走到这儿,我知道我不能再跑下去。

香气渗入心扉,令人放松了身体,绷紧的情绪得以暂时缓解。

「去了哪?刚刚不是亲眼见到有人影走过来这儿的吗?」瞬间,很吵,杂乱的人声惊扰了正昏昏欲睡的我。

我强撑着,知道刚来的人群是不怀好意。

是谁?他们是谁?很吵很吵,很多杂杂碎碎的声音,由远而近凝聚。

躲吧!继续躲吧!

松散的意识中,惟一残留下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是谁?」我尝试轻喁,期望能从哑了嗓子的状态下发出些微声响。

救我!

这是我现下最想呐喊的二个字,可是发现总不能。

声音,能发了,只是咽哽间,难以听得清楚自己说的是甚麽话,甚麽的语言。

我在说话吗?我能说话吗?在这刻间,我并不知道。

动了,玫瑰花一朵接一朵的耸动,虽然轻微,但我仍能感觉得到。

是谁,是谁来了?是听到我内心的呼唤,来救我的吗?

Two梦端

2

格啦格啦格啦──

高跟鞋有规律地敲打着地板,穿插在校园的走廊上。

木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专注在黑板前物理老师的讲课。

声音渐远,木树稍稍松了口气,其他同学也像他一样,由草木皆兵到开始回复以往的懒散。

或趴在桌上打瞌睡,或在书桌底下放小说看,而木树,就百无聊赖地,把书上的图画加几笔,变成有趣古怪的图样。

「林木树!」突然,黑板前的老师叫住了他名字。

糟!是被老师发现他偷懒吗?然而在他的班里,谁不是在混水摸鱼,希望快快熬过上课时间,下课去玩的。

木树狼狈非常,像个迪士尼人物跳跳虎一样,一下子就从坐位上弹起来。

「是,方老师。」还分不清甚麽是甚麽的状态下,幸好木树还知道现在上的是物理课,在他面前教他们这一班物理的是方老师,他是全校里最不严谨最不像老师的老师,所以物理课,是他们五甲班里的天堂游乐课。老师没有管得他们死死的,反之像默许他们,可以做自己爱做的事,只要不太过份,不惊动其他附近的班级就可以。木树看着今天穿着一身蓝白格仔恤衫及米白色西裤,和譪可亲的老师,仍然不明白为甚麽自己会被点名。

然而过了二秒後,木树看清楚在方老师身边的人,就知道自己为甚麽会被点名,会站着不敢乱动。

「林木树同学,请你出来回答这条题目。」物理对於他来说是最拿手,是全班第一名,因此常常遇到这个情况时,都会叫他出来作答。

甚是突如其来的情况?这就例如现下,刚刚经过走廊时的那双高跟鞋,在半分钟前推了门踏了进来。

木树哑然,虽然有点不愿,却仍然战战兢兢地走到黑板前,回答写在上面的物理数学题。

这是有关时间与相对论的问题。

他们所学的,虽然只是最初阶,有关相对不同的观测者,用不同的框架下计算出来不同的速率。(InertialframeandGalileantransformation)。

看了一眼题目,木树拿起粉笔,背对着全班同学三十双眼睛,同时亦代表自己背负着三十一个人的期许,这一个三十一个人,包括正站在木树身边的点着头保持着笑容的方老师。

若他稍为答错一点点,恐怕刚走进的那个人又会狠狠地训斥他们五甲班一顿。

一笔,再一笔,幸好方老师给他的题目不算太难,落下最後一笔,木树松了口气,然後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坐位上。

「很好,木树同学。」方老师向着站在门黑板另一端的高跟鞋的主人含首,再向着全班同学微笑点头。

然後,高跟鞋的主人不发一言,转身推开门,不徐不疾地离开。

格啦格啦格啦───走廊再次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格外清晰分明。课室内的所有人,气也不敢多喘一下,屏息静气地侧耳倾听着,留意走廊的一举一动。

半分钟、一分钟、五分钟後,高跟鞋的声音终於不见了。

接着,在课室内的同学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木树发现了站在黑板前的方老师正偷看着他,老师知道被木树发现後,互相明了,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木树,幸好还有你。」坐在木树身後的陈同学拍了木树肩膊一下。

「是的是的,若不是,我怕那个心理变态老女人不会放过我们全班同学。」右边的女同学子莹也附和。

「嘿,或者,那时最惨的不是我们,而是他,方老师。」另一个坐在前头的同学加入谈话。

「没办法,谁叫刚进来的那个是校长大人,而方老师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师吧!」落下最後结论的人是除了物理比木树稍逊外,其他也名列前茅的女优才生尤止静。

木树扬扬手,一副不用客气的模样,傻乎乎的说着:「都不用谢罗,还我们清静空间就好。」木树趴在桌上,心里想的是另一些东西,另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放学後并没有等木树,自己一个人匆匆走出学校,乘车前往一间古物店。

这店,只有袁知回来时候才会开门营业,其他时间也是挂着休息字句的木牌在门上。茶色的玻璃窗,原木框上雕了如玫瑰的花纹,一个一个排成井字形黑色的铁框,屈成了一层一层的货架,货架上放着一男一女白色天使雕像,这是汐悠最爱的。

女天使的头发很长很长,差不多及地,加上一对笑眼,很像汐悠,而另外一个男天使头发带点卷曲微弯,笑容常挂,则仿似袁知。

汐悠推开门,阳光就从门边蹑进来,使只有几盏微弱灯光的店,突然清明起来。

店内,早已有着一个年轻女性,看上去与袁知年纪相约,她正在和袁知谈着不知甚麽。

汐悠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拿着抹布,漫不经心地抹着货架上的货物。

古董大钟、猫头鹰吊饰、天使白瓷娃娃……手指游走在各种各样的二手古物上,彷佛能感应到它们当中自己的故事。

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历史,其实物件亦然。

更甚者,一件物件的过去,比拥有它的主人还更精彩更富丰。

手指溜到某一件物件,汐悠停了,诧然的把手指收回,恰巧发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反射性地,汐悠抬起头,有点唐突的对上那人的眼睛。

就是那个年轻女人,她与袁知谈完了,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留意着汐悠。

「你好。」她走到汐悠身边率先说着。

汐悠不说话,抿着嘴悄悄往後退,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汐悠不想与这个陌生的女人有任何接触,但不知道怎麽的可以逃逸。

「我想应该没问题,若男。」适时,袁知从店里最角落处走出来,由暗转明,刚好在一盏小花灯下站着。

「谢谢你,袁知。」当她看到袁知,刚刚脸上那带着阴霾的表情霎时变了。

这个女人原来叫若男,看袁知对待她的态度,应该早已认识。「那我先走了,晚点我们再约出来吃饭。」

「没问题,只要是若男约我的话,我随时有空,随时也欢迎。」

「袁知,你还是老样子。」若男的注意力转移,不再对汐悠好奇,掰掰手推开门离开古物店。

汐悠目送她的背影离开,须臾,才发现自己无缘由地站在原地发呆,出神地问着:「袁知,她是来买东西还是寄卖物件?」

「两样也是。」袁知在一张樱桃木欧式安乐椅上坐下,抱着一个綉满金银线的真丝咕臣,拿起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那会是甚麽?」她问。

袁知默然,只是合上眼假寐,摇着再摇着;一会儿後,他才悠然地说着:「汐悠,你从来都不好奇的。」汐悠咬着唇,倔强地答道:「我知道。」

「所以你动了心,那颗充满驿动欲跃的心要开始了吗?」

「不。」汐悠说,她知道也明白袁知要说的是甚麽。

袁知微笑,「那就好,不要太多管闲事,好奇心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他看穿,能看穿许多的许多事。

汐悠掩着胸口,袁知刚说的那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掷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你怎麽不等我唷!汐悠,我在学校等了你许久许久,然後又找了你许久许久,到最後遇上你的同班同学,她们告诉我才知道你早已放学离开了学校。」推门而入的是木树,他一头湿发的,满头也是大汗。「汐悠,你怎麽可以这样没有良心的?」木树就是知道每当袁知回来後,汐悠总爱留连在袁知开的店。

所以木树当知道汐悠没有等自己就离开後,第一时间不是到汐悠的家找她,而是来到这儿。

「汐悠,回去。」说话的是用书掩着脸,坐在安乐椅上正在打瞌睡的袁知。

汐悠不甘不愿,跟着木树离开,沿路走回家。

「汐悠,今天校长大人有没有巡到你的班里?」木树开始有一撘没一撘的说着,他知道汐悠不爱说话,但他还是赖皮似的一直说一直说。

汐悠摇摇头,她虽然没有回答,但还是一直听着木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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