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8.0)
比永恒更久远,比单纯更纯粹。
就是我想追求的东西。
第二十八章(28.1)
被远甫找来引路的兰桂一边偷偷瞧着红袖。
衣着比起先前还住在金波宫的时候看上去既典雅又昂贵,就连身分都改变了吗?
以朱旌为身分、以远甫的友人为身分入住太师府的红袖与青衣,现在的身分是玄趾山的一份子。
应该定位为仆役吗?
就像小铃以前服侍於才国琶山翠微洞的翠微君一样?
虽说仙本身也有分成好几个『格』,小铃曾经服侍过的翠微君位居仙的三格,而成为他的下人的小铃,也勉强只能入仙籍,并没有甚麽特别的技法,是下仙中的最下阶层。
不过玄趾山若水洞的洞主之一屏翳君似乎并不是这样对待他的,就连远甫对红袖的态度也不太一样了。
再加上那穿在红袖身上的衣服,那可不是甚麽普通的飞仙洞府的仆役会穿的衣服。
不仅衣摆相当长、布料看上去十分的昂贵,绣工也非常地精细。
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仆役会穿的衣服。
原本就猜测红袖是属於玄趾山的一份子,但这种确认却又模糊不清的感觉却非常奇妙。
穿着着端重的玄服的红袖,虽然身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物,但气势大不同,有种让人不敢侵犯的威严。
红袖与青衣两人口中的师傅,就是玄趾山的两位洞主吗?
如果是这样,那麽确实从地位上来看,比起普通仆役的地位还要高。
不过却又好像不是这样。
因为红袖刚刚确实对着屏翳君称呼为洞主大人而非师傅吧?
兰桂百思不得其解。
「这段时间多谢您照料硥和冞了。」红袖用温润的声音开口向兰桂道谢。
那天被妖魔袭击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没有能够安置两只骑兽。
再加上自己和青衣後来都处在动弹不得的状态下,更无法照料硥和冞。
师傅们是因为考量到现在困在玄趾山的妖魔的缘故,也没有要召回两只骑兽的意思,所以也只能让他们待在金波宫太师府的兽栏里了。
所幸茈师傅说有一个叫做兰桂的天官很热心地帮着忙,所以自己才稍微安下了心。
那个叫做兰桂的青年,就是曾在太师府中见过的那一位吧,想必他会好好的替自己和青衣照顾硥和冞的,这一点红袖没有怀疑。
第二十八章(28.2)
而对於兰桂眼中的疑惑,自己并不想多做解释。
要说自己和青衣的身分,不单纯是一般飞仙洞府的下仙而已。
服侍於两位师傅,也就是服侍於神、是在五山工作的仙,地位与蓬山的女仙相等,同时也与自力升山的远甫相同,具有『伯』位,这同时也是太师远甫又被称为松伯的由来。
做为官吏的人或仙的地位大致可分为:王、公、侯、伯、卿、大夫、士等七种,而伯又分伯和卿伯两种。
一般国府中所提到的伯,是卿伯,比卿伯更上位的伯只有飞仙。
曾听闻过小铃说起他曾服侍於才国琶山翠微君,而翠微君是由君王任命的飞仙,这类的飞仙地位是属於卿伯。
这麽推算,小铃曾拥有的身分就地位而言,是上士以上、卿以下,地位比国府的下官还高的仙。
与自己和青衣就地位而言,拥有的是『伯』位,两者并不相同。
只是,又如何呢?
这些地位的虚名实在不需要也没有任何夸耀的价值。
「别这麽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且能够照顾那麽罕见的骑兽,我也觉得很高兴。」兰桂连忙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回应着红袖的话。
两人总算打破了僵局一边闲谈一边走向太师府。
※
在进了路门之後,以屏翳君身分来到金波宫的蔚轩就和红袖在路门分道扬镳,而和远甫往广德殿前进。
仁重殿是台辅的起居之所,而邻近仁重殿的广德殿则是台辅做为州侯执行政务的地方。
每一国的台辅都是首都州的州侯,不过台辅尚且肩负着辅佐君王的责任,於是地位仅次於州侯的州宰就相形重要许多。
景台辅是庆国首都州-瑛州的州侯,而现任的州宰是夕晖。
当年在和州的反乱之後,夕晖终於能够宿愿得偿地进入大学就读。
大学毕业之後,尤其表现优异,再加以受到太师远甫与景王阳子的推荐,被委以重任为瑛州州宰。
现在正是早朝的时候,景台辅虽然身体微恙,仍旧强打着精神随着景王阳子进行每天惯例的早朝时间。
怎麽能够缺席呢?
受到那天的妖魔带来的血腥之气的影响,以致於有几天从早朝上缺席,就已经让百官对於庆国目前的情形更加议论纷纷了,如果在继续下去的话,情况只会更加恶化的吧?
第二十八章(28.3)
所以就算还没有完全恢复,景台辅仍旧与自己的主人一起出席早上的众臣会议,以期至少能够稍为安抚已经躁动不已的百官之心。
因为庆国现在面临的窘境,已经不是国府可以招架得住的了,所以至少要能够维持众官的信心才是。
虽然如此,百官之间的蜚短流长仍旧不断。
怀达。
怀念达王。
怀念男性的君王。
认定女王一定不行的流言已经满布,无法止息。
仿佛又回到现在的景王阳子刚刚登基的那个时候,不,应该说是更加无力吧。
因为庆国陷入的窘境并不是由君王或是官吏造成的。
无名的疫病与莫名的骚动在扩散,却无法也无力阻止。
无力的感觉令人叹息。
夕晖以谨慎又快速的态度处理着桌案上的每一份由云海下方呈报上来的公文。
但累积的卷轴实在多到一个惊人的地步,而且就算能够处理好又如何呢?
这样仍旧无法阻止庆国的逐渐衰亡,只是能够拖延崩解的时间罢了。
夕晖觉得很疲惫。
不,应该说是庆国的每一个官吏都有相同的疲惫之感吧。
原本以为能够解决的疫病问题,却在几天前益发严重。
已经没有人可以协助庆国了。
那拥有着独到医术的两姐弟-红袖与青衣,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奄奄一息。
而且会造成这样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多年前阳子帮助了泰麒的缘故。
那一天被延王和阳子监视着,後来交给秋官审问、调查的黑衣人是戴国的阿选。
想要毁灭戴国的阿选,因为阳子协助戴国寻找回泰麒而变成了眼中钉。
虽然雁国原本也在阿选意图毁灭的目标之中,然而比起国祚已经长达五百多年、将近六百年的雁国,历经短暂的三朝都不安定,好不容易在阳子手中才稳定下来的庆国,只有短暂的二十九年立国基础是更为轻易下手的目标。
【本篇一开始的时候是庆国年号赤乐二十八年,不过因为时序已经又是春天,所以已经是赤乐二十九年。。。。应该是啦XD,故事撰写拖太长的时间连我自己都有点忘记了orz|||,我以後绝对不会责怪作者忘记他自己的设定的。。。】
联合了前任冢宰-靖共与其余党的阿选,用本身的特殊玄术拘禁、操控、胁迫了妖魔在庆国做乱。
这一切都是因为阿选的缘故。
已经几乎将戴国毁灭还不足够,就连庆国也受到了灾殃。
阳子对於自己帮助泰麒、帮助戴国并不感到後悔,自己也是这麽想的。
第二十八章(28.4)
然而,官吏之中却隐隐地出现了反动的声音。
那是对於阳子,也就是景王陛下因为帮助他国而使得庆国受到牵连、受到灾祸的责难。
自己并不认为那是阳子的错误。
因为戴国的百姓同样也是无辜的,同样也是珍贵无比的生命。
因为实际上犯错的人,是抱持着野心、抱持着怨妒而做出这些事情的阿选。
因为这些纷扰究其原因,根本不能够说是阳子所造成的。
只是现在逐渐败亡的窘境却也让以这个缘由指责阳子的声音渐渐地浮现台面,尤其是在那一天的骚动之後更是如此。
想必今天的朝议中,阳子又要为了这件事情受到百官的无言指责了吧。
夕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夕晖不知道的是,意料之外的访客就在下一个转瞬间来访。
※
「有几件事情要麻烦州府这边提供协助。」以屏翳君的身分来到广德殿的蔚轩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非常不安的夕晖。
桌上并没有茶水。
当夕晖匆匆地从原本的桌旁站起来迎接远甫和蔚轩两人的时候,原本是想召唤门外的仆役端来茶水以待客。
然而,却被蔚轩以,「我不是来这里喝茶的,不用麻烦了。」的理由拒绝了。
尴尬的气氛从这里开始蔓延。
虽然见过许多态度高傲的官吏与飞仙,但这还是头一遭被拒绝了基本的茶水。
当远甫介绍了蔚轩的身分的时候,夕晖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到蔚轩开口之前都还无法平复心中的讶异。
「是,」夕晖恭恭敬敬地回答了。
玄趾山的飞仙吗?
那荒废已久的洞府需要瑛州州府的协助?
夕晖到这里都还猜不透屏翳君的意思。
「首先,山麓的洞府需要一些人手维护,此外还得有人来协助回信。」蔚轩思量着需要安排的事项,「至於山顶洞府就不需要人手了,州府这边只需要协助山麓的祠庙就可以了。」
「是?」夕晖愣愣地听着,本能的回答着,但心中的疑惑却不曾散去。
因为在自己的印象中,玄趾山的山麓洞府不就是一片废墟吗?
而且这麽长久以来的时间并没有任何人的照料也还是仿佛刚刚倒下而已,没有多余的尘埃,也没有任何一根杂草丛生。
那麽现在屏翳君的意思究竟为何呢?
还有要回信是要回甚麽信?
不明白。
第二十八章(28.5)
「看来还没有收到消息呢,」看着夕晖的疑惑,蔚轩笑笑,「关於这个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至於回信的问题,不管是谁送来的邀请也好,或者是要来拜访的请求也好,都一律婉拒。」
「婉拒?」夕晖因为有太多的地方不明白,也只能呆呆地重复着蔚轩的话。
「没错,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蔚轩继续说,「第二件事情,大概最快三天後,来自於舜的商船会在和州的吴渡入港,最好和国府方面商议一下,派出军队去护送,那是疫病需要的药物。」
「那麽。。。?」听到这里的夕晖有些激动,却又有点担心,「可是。。。」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药物当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只是在庆国现在的情况之下,其他各国对於药物的控管更加严谨,同时各种药材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已经到达国家财政无法负荷的地步了。
就算有药物,但是款项无法偿付的话,也没有办法。
「货款都已经付清了,只需要去接船就好。」蔚轩很快就将夕晖的犹疑扫除。
「这真是太好了。」夕晖感到非常的高兴。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援的绳子一样,不,应该说是遇到了救难的小船。
「这段时间里,会由红袖负责这一切,包含疫病在内的一切问题,不管交涉与斡旋就找红袖吧,」蔚轩依旧以平静的语调说着。
「红袖没事了吗?」夕晖再度感到高兴,失踪的红袖已经不要紧了吗?
真是太好了。
好消息接连着。
「我绝对不会说那个样子是没事,那个样子还不能算是活着吧,不过也没有其他的人选了,」蔚轩不轻不重地泼了夕晖一盆冷水。
「诶?」夕晖因为太多太多的消息而有些反应不及。
「最後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国府或是州府的名义,玄趾山不过是辅助的角色,这是为了景台辅着想,」蔚轩用严肃的表情接着说,「总之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如果还有甚麽需要的就问红袖吧,」匆匆地做了结论,并没有深入解释的打算,准备起身离去。
第二十八章(28.6)
「是,」夕晖点点头,也只能准备配合送蔚轩与远甫出门。
「另外,」蔚轩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就算是景王陛下想要拜访玄趾山,也请一并拒绝。」
「可是。。。,」夕晖不明白。
做为伯或是卿伯的飞仙,虽然就地位来说比君王的地位还要低,但与国官不同,飞仙是特殊的象徵与存在。
虽说飞仙不干预国政,而国家也不会干涉飞仙是惯例,但每当新王登基的时候,君王亲自去飞仙的洞府拜访飞仙是最基本的礼节,这点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是任何一个君王例外。
以太师远甫为例,就算是景王阳子也必须要对他谦让、崇敬三分。
更何况是传说中的玄趾山的两位洞主呢!
身为庆国君王的阳子怎麽会不去拜访呢?这样不会太过於失礼吗?
「你就这样告诉景王陛下吧,」蔚轩的目光变得凌厉,「如果他坚持来访,那麽庆国的百姓和玄趾山,两者之中他只能选择一个。是要拯救在疫病之中的百姓又或者要浪费这无谓的时间到玄趾山来拜访。我和季咸君都还没有忘记,玄趾山的玄人们和映落城的百姓是怎样在景王陛下的手中死去的。」语气强硬。
夕晖正想替阳子辩驳,就被蔚轩打断。
「确实不是现在的景王陛下所犯下的罪过,却是那个王座绝对无法抹灭的痕迹,」见到夕晖的表情,蔚轩像是在宽慰一样,用着比较柔和的语调说着,「而且在这麽忙碌的时候,可不是甚麽好主意。等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後,会有机会见面的。」
也不管夕晖有没有听懂,蔚轩把话说完就大踏步地离开广德殿。
是啊,和茈玗一样,两人都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再次回到这座位於凌云山之上宫殿。
那个时候,刚从蓬莱漂回常世的那个时候,两人心中都有着旁徨与不安。
在十二国之中,深深的、没有光亮的、黑暗的地下建了为数不少的石室做为两人的栖身之所。
即使如此,对那时候的两人而言,就算不是身处黑暗,心也笼罩在黑暗之中。
第二十八章(28.7)
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度过虚海来到这边的两人,这边不是故乡,却又也是原来的故乡。
矛盾又有些茫然的心情。
在偶然的机会之中被那个初任王座的君王打动了封藏的心,再次地选择相信。
只是,又再一次地失望了。
然後从此觉悟,两人不该属於国家。
太过强大的力量不只会招来可怕的觊觎,同时也会变成无止尽的贪婪所需索的对象。
这些位於凌云山之上的宫殿都太过於深邃,深邃的程度让人无法承受。
一开始就不该属於国家,却又回到国家之中的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个错误。
就算从此只能在十二国与黄海之中漂泊也没有关系,因为这才是两人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而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在国家之中。
或许是因为了解的太晚了吧,才会招致那年的祸害与血腥。
一边和远甫迈出广德殿的蔚轩看着四周曾经十分熟悉的景色在心中轻声地叹息。
※
和兰桂回到太师府的红袖也忙碌着。
最先是忙碌收拾着自己和青衣在太师府所遗落下、没有来得及带走的东西。
再来是去兽厩看硥和冞是否安好,同时也把收拾妥当的行囊系在两只骑兽的身上,以便於随时都可以离开。
「终於可以回去了,这几天真是对不起,让你们两个自己待在这里,」红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硥身上的皮毛里面。
仙可以揣度兽的意思,仙格越高的仙能够听得更明白与正确,相反地,仙格越低的仙也有听不懂兽的意思的时候。
姑且不论自己和青衣的仙格高低,茈师傅曾经教过如何使用玄术和妖魔或是妖兽交谈。
虽然那并不是自己很熟练的术法,不过和硥相处的这几百年岁月,让彼此就算不用交谈也可以了解彼此的心意。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硥正在向自己撒娇,冞则是仍旧很担心青衣的状态。
是啊,不管是自己、青衣或是骑兽们都终於可以回师傅们的身边了。
这样就好了吧。
即使会责备自己,然而却从来不会放开自己的手。
第二十八章(28.8)
对自己而言,故乡已经不是才国了。
故乡,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从原本的国家变成了师傅们的身边-位於五山的宫殿也好、位於庆国的凌云山也好、以四海为家也好,师傅们在的地方就是故乡。
家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从原本的人们变成了师傅们、青衣、还有海若他们。
就算自己还是为了曾经发生的事情感到难过、感到自责、感到悲伤,但这样就足够了吧?
就算因为害怕向前走所以暂时停下步伐,师傅们也不会对自己弃之不顾。
或许就是这样的确信,让自己可以如此地耍赖吧。
红袖轻拍了一下硥和冞,「这边都好了,我去青衣那边待着,洞主大人和太师也差不多要回来了,等会就可以回去了。」
被自己称呼为洞主大人的师傅,和远甫去了广德殿交代一些事项,也差不多时间要回到太师府了。
除了在五山的时候会显露出原来模样的师傅们,其他的时间大多还是以平凡朱旌的另外一个面貌出现。
师傅们说为了能够使用最大化的力量,会有好长一段时间维持原来的模样。
在这段时间里面,是不能够称呼师傅们为师傅的,洞主大人的称呼会取而代之。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做为平凡朱旌的模样,会派上用场。
确实是这个样子。
因为有人曾经见过师傅们做为朱旌的模样,而自己和青衣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改变自己的外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样的区别是必要的。
红袖一边走在已经非常熟悉的太师府的走道上一边这麽想。
走到房门前的红袖轻轻地推开青衣房间的门。
「一直弥漫着血腥味已经散去了,而青衣的伤势也一天一天的好转,虽然还是没有清醒过来。」语末带了淡淡的忧虑,方才对自己这麽说的小铃正在前厅里面忙着。
是为了要给自己和青衣一点空间吧?
照顾青衣的疡医见到自己来也退了出去,只留下自己和青衣两个人。
第二十八章(28.9)
红袖走近榻前,看着依旧没有清醒的青衣,感到有些难过。
伤害别人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因为就连自己也无法从这样的伤害之中幸免於难。
太沉重了。
而且还为了自己动用了那麽强大却又不成熟的术法,差一点两人就会这样迷失在无尽的地方,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强大的术法所反弹回的力量,让师傅当年在青衣身上所设下,构成青衣维持生命的咒印产生了崩解与裂痕。
两个重量加在一起的结果,让青衣就算得到了师傅给的新的黑色的刚玉,也无法立刻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坚定自己的意志才能够无缺地继续活下去。
只是已经不一样了吧。
就如同自己也不再一样。
红袖诊着青衣的脉象,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衣袖之中的双手避免其他人察觉,这时候才真正地露了出来。
双手都细细地、仔细地缠绕了白色的布条,从手指开始延伸到手掌、手腕、然後继续往手臂上延伸。
如果将衣领掀开,更可以发现这个情形,可以说全身除了颈项与脸以外都缠了相同的布条。
「师傅又问了我一样的问题,『答案是甚麽?』,」红袖对着依旧昏迷中的青衣喃喃自语,「这一次我回答了,只是那真的是正确的答案吗?师傅脸上难得的笑意反而让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过去确实是存在着的,心中的缺憾也再也无法弥补了,」红袖温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然而,逃避也好、面对也好,似乎都不是答案的重点,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应该说师傅脸上的笑意太过於意味深长,所以我觉得很怀疑究竟我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又或者其实真正的答案原本就不存在呢?」
「听起来很蠢吧?」红袖一边说一边轻笑,像是在嘲笑自己,「或许纠缠在这所谓的答案之中根本就是个错误。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麽回答呢?青衣。」
第二十八章(28.10)
自己依旧不明白,却又感到自己在向前迈进着。
师傅说自己已经完全被妖魔吞噬了。
然而,这个意思是代表自己已经跨越了界线吧?
这是好事。
却不怎麽明白究竟是如何跨过那条界线的,而所谓的界线又在哪里。
也或许是因为界线从来不存在,一切都是自己的心在作祟的缘故。
这样的话,就可以继续向前迈进了吗?
已经踏出一步的自己仍旧有些战战兢兢,深怕下一步又会落入黑暗的渊薮之中。
却也能够明白已经开始转动的也已经无法停下。
有着如履薄冰的感觉,又像小孩摇摇晃晃地蹒跚学步的感觉。
「不管如何,一切都会好转的吧?」红袖温润的声音之中有着觉悟。
※
「我来背吧,」蔚轩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意图要抱起青衣的红袖。
「可是。。。,」红袖想要反驳。
平常的师傅背着青衣当然不是甚麽难为的事情,但现在的师傅是飞仙,而这里是金波宫。
让做为高贵飞仙身分的师傅背着青衣回去,可是完全不符合礼节的事情。
「就这麽办吧,」蔚轩才管不了那麽多的繁文缛节。
要不是现在玄趾山是需要呈现封闭状态,再加上凭空消失是多麽吓人的事情,如果真的这麽做,大概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要从这里移动回玄趾山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能怎麽办呢?
现在的状况之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背着青衣回去了。
自己是二十岁的青年的外貌,但青衣也不小了,十三岁外貌的孩子,身形虽然已经停止成长,但还是不小呢。
自己并不担心重量的问题,那可以很轻易地用简单的玄术解决,不过身形差距不大的两人,要怎麽样好好地把青衣带回去才是问题所在。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自告奋勇的人是虎啸。
从小铃、兰桂和其他侍卫那边听说红袖和玄趾山的飞仙来到金波宫的消息,自己就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有没有甚麽事情是自己可以做到的呢?
就算是微小的事情也好,自己想要为红袖和青衣两个姐弟做些甚麽。
那一天当妖魔来袭的时候,自己只能在一旁乾着急,甚麽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袖和青衣为了庆国而努力,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第二十八章(28.11)
「不过这样没关系吗?你是景王陛下的大仆吧。」蔚轩抬头看着长得非常魁梧的虎啸。
「王上还没有下朝,公务时间是由虎贲氏负责的,」虎啸连忙这麽说。「而且王上如果知道,也会答应让我帮忙的。」虎啸用目光连忙向远甫求救。
远甫明白虎啸的意思,「王上那边我会去请求许可的,就让虎啸帮忙吧。」
甚麽事情都做不到的无力感,自己很明白。
如果可以做些甚麽,那麽至少心中不会觉得空荡荡的,那麽就会有继续努力的力量。
「就当作是我暂时请求片刻的休假离开,」虎啸紧接着说。
「我知道了,」蔚轩也不再坚持。
虽然以飞仙的身分背起青衣的这件事情并不是这麽的为难,不过当心中充满甚麽事情都做不到的无力感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自己可以帮得上忙的情况,那是一件可以鼓舞人心的事情,这也是庆国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了。
扫除一切的阴霾,然後继续向前进。
再说,自己并不想在这里继续纠缠。
恐怕现在在早朝的众臣与君王都已经听闻自己来到金波宫的消息了吧。
从茈玗那天来到金波宫造成骚动之後,再加上自己的现身,恐怕再一次的骚动是免不了的。
现在和君王打照面并不是甚麽好的选择。
还没有到该见面的时候。
「时机还没有到,」这是茈玗在自己离开玄趾山的洞府之前说的话。
於是虎啸毫不费力的背起青衣,和蔚轩、红袖以及送行的远甫一同走向路门准备离去。
再怎麽说,禁门除了君王和台辅以外,毕竟是需要君王许可才能够自由穿越的门,蔚轩并不想在这种小细节上纠缠计较不休。
「那麽红袖就骑硥回去吧,」蔚轩对着走在自己身後的红袖说。
「是。。。,」红袖想回答却觉得有些无力。
蔚轩连忙回身,在下一个瞬间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红袖。
确实是太过於勉强了。
然而,却没有其他的人选可以取代红袖。
这也算是对於红袖没有能够听从茈玗的话,任意地将护身符离身的处罚吧。
就算妖魔的封印被完全解开,护身符也能够保护红袖做为人类的那部分。
只是,红袖做出了选择。
选择保护君王、选择保护麒麟,那麽就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管做出这个选择的缘由究竟为何,都是无法逃避的後果。
第二十八章(28.12)
「所以不是告诉你和青衣,护身符不能够离身了吗!」蔚轩话语中的苛责意味浓厚。
红袖没有辩解。
确实是这样,师傅从来不做没有用的交代与吩咐。
要两人确实遵守门规,没有能够做到。
以玄术伤害人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严重的违反门规。
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特殊的玄术,就算是剑术也都不该是为了伤害人而学习的。
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足以做为伤害人的藉口。
要两人身上的护身符不离身,没有能够做到。
因为护身符所要保护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和青衣。
师傅们对自己和青衣的交代,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和青衣无法控制自己,而是害怕当自己和青衣跨越了不该跨越的界线的时候,至少护身符可以发挥力量,保护自己和青衣。
那时候,自己一心只想到君王与麒麟的重要性,所以将护身符交了出去。
那时候,青衣为了要救自己的缘故,使用了超过负荷的力量,以至於就连护身符也无法承受而破裂了。
就算有多麽正大光明的理由,就算有非这麽做不可的原因,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藉口而已。
可以坐视不管、可以假装没有看见。
所以自己和青衣只是做出了选择。
一切都是两人自己的选择。
明明知道这样的选择可能会引发怎麽样的後果,也没有退却不前的道理。
那麽,就必须要承担选择之後的结果。
不管自己和青衣都是一样的。
就算是因为帮助了戴国的台辅的庆国君王-景王陛下阳子也是一样。
即便帮助泰麒对於戴国而言是多大的助益,即便帮助戴国的百姓是多大的恩泽,然而,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必须要承担选择的後果。
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
「拿着这个吧,」蔚轩解下系在腰间的青色玉佩递给红袖,然後确定红袖能够自己站稳之後就回身继续往路门前进。
接过玉佩的红袖感到手中的些许暖意。
虽然不是来自於自己的感觉,却也感受到玉佩的温暖,然後就把玉佩系在腰间也继续往前迈进。
风吹过玉佩的玲珑之声鲜明,同时也是咒器鸣响的声音,多少可以安定自己体内活跃的妖魔。
第二十八章(28.13)
一旁的虎啸则是挑起了眉,沉默地看着蔚轩和红袖的微妙互动。
屏翳君所递给红袖的青色玉佩,应该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吧。
红袖究竟是甚麽样的特别地位呢?还是屏翳君的表现比较奇怪?
因为两人的互动并不像一般飞仙洞府之中飞仙与仆役之间的互动情形,违和感陡生。
弄不明白啊。
※
路门的侍卫们感到很不安与些许的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屏翳君和红袖所骑乘的一黑一白骑兽实在太特别了。
屏翳君说那是驺虞-黑驺虞与白驺虞。
关於黑驺虞的传闻,大多数的兵卒都已经从禁门的守卫那里听过,不过实际见到还是让人觉得非常惊讶。
除此之外,还有白驺虞。
相较於黑驺虞是纯然的黑,白驺虞是纯然的白。
白驺虞眼中的凶猛虽然没有黑驺虞看上去的可怕,但终究比起一般的驺虞还要具有威胁感,而一般的驺虞也不是甚麽可以轻易驯化、驾驭的骑兽。
原本管理兽厩的小官还非常烦恼。
虽然没有缰绳的骑兽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因为红袖与青衣的骑兽-硥和冞就是没有缰绳与鞍座的骑兽,但是那可是最凶猛的妖兽-驺虞啊。
再加上已经听闻那天阍人被黑驺虞扑倒在地威吓的事情,心中是更加担忧。
屏翳君似乎了解守卫们的不安,在要离开路门进入金波宫之前,对两只骑兽下了命令,要他们暂时离开平台,到其他的地方去等候着。
即使是这样,新的烦恼又出现了。
因为有下官来禀报说是屏翳君已经准备要离开,但两只驺虞都不见踪影。
这下应该要怎样才好呢?
要去下界找那两只骑兽吗?
但是如果找到了会乖乖听话吗?
管理骑兽的小吏的脸垮着,非常忧虑,正想要向步出路门之外的屏翳君道歉的时候,两只一黑一白的骑兽彷佛知道主人即将需要他们一样,在此时不知道从哪出现,优雅地落在路门前。
不要说是小吏,其他在场的侍卫也感到很吃惊。
第二十八章(28.14)
生长於庆国的百姓或多或少都有听过关於玄趾山的传说,但当所谓的传说变成在眼前展现的真实的时候,仍旧令人感到不敢置信。
被称为屏翳君的蔚轩丝毫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因为不管是黑驺虞的玄或是白驺虞的皭都能和自己心意相通。
【皭,音同较,意为洁白】
同时,在两只骑兽的身上其实都下了相当的咒术。
不只是如此,因为自己和茈玗是妖魔与妖兽的看守者,对於玄与皭而言都是出於自愿跟随自己的。
所谓的咒术,不过就是为了随时可以与之联络、可以让他们和妖魔一样隐於气脉之中所下的而已,并不是为了对他们产生拘束的效力。
「你就骑皭吧,」蔚轩对着背着青衣的虎啸这麽说,同时用手指着白驺虞的方向。
「是。」虎啸对於能够骑乘白驺虞的这件事情感到很惊喜。
自己还是平民的时候,曾经非常羡慕有骑兽可以骑乘的人。
所以也曾经认真地向当时拥有三锥的小铃说,希望小铃可以早点成为三锥真正的主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借骑了。
虽然当上王上大仆後的自己,也如同那时所期望地一样拥有了骑兽,只是也只是一般常见的骑兽而已。
驺虞在十二国之中是非常珍贵而罕有的骑兽。
更何况是白驺虞呢!?
那可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呢!
现在自己居然可以骑乘这样的珍稀无比的骑兽!?
虎啸突然感到心情大好。
似乎是了解虎啸的心情,蔚轩的嘴角勾起一抹难解的笑,向远甫辞行後,随即和红袖、虎啸、青衣、玄、皭、硥和冞一起回到玄趾山。
四人四骑很快就回到了同位於瑛州的玄趾山。
在半空中隐约可以听见、看见玄趾山山麓祠庙前的喧腾。
是那个总是经常来到玄趾山敬献的妇人通知了官府吧。
这样就必须要从洞府的正门进去了。
骑兽顺着高耸入云的山壁向上攀爬,很快就抵达完整无缺的洞府大门。
「你先去休息吧,」蔚轩对着同样落在洞府门口的红袖这麽说。
下了骑兽的虎啸则是感到很惊讶,自己并没有被送到山麓的祠庙之前,还稳稳当当地站在洞府门口。
这可是大消息呢!
据说以往站在玄趾山上洞府平台前的人与兽都会在下一瞬间送到山麓的祠庙去,但自己却可以如此安稳地站着。
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第二十八章(28.15)
蔚轩很清楚虎啸的讶异。
玄趾山上的咒术是自己和茈玗所设下的。
因为这里保管着重要的东西,同时也是常世里的重要气脉交会处,如果任意地不管,那麽如果不小心落入有心人的手中,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所以,一直以来,就算是在那年以前,自己和茈玗也都非常谨慎。
虎啸对於地面的破坏程度感到有些为难。
由於地面上石块的交错,走起来会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同时也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走才不会跌倒。
背上又背着青衣的虎啸,步步为营的走着。
反观先行一步的红袖,因为走惯的缘故,倒是觉得没甚麽,步伐和速度只与平时稍为缓慢与慎重了一些而已。
已经通过敞开的大门,发觉虎啸依旧落在很後面的蔚轩没有多说甚麽,只是轻挥了一下手,让虎啸可以走得更平顺。
当虎啸也通过洞府的大门,在虎啸身後的大门也随之关起,就好像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样。
虎啸睨了一眼身後没人却自动关闭的大门,发现自己这才短短的时间就看到许多令人惊讶的事物,那麽接下来会是甚麽呢?
有种期待又兴奋的感觉。
只是当虎啸往整个洞府放眼望去,所能看见的只有断垣残壁而已,所有的建筑物、包含地面都呈现残破的景象-建筑物摊平在地上,还有地面也没有完好的地方,就和从凌云山外面所看见的一样。
那麽要把青衣安置在哪里呢?
而比两人先一步进来的红袖在这一片的空荡荡之中也毫无踪影,去了哪里?
完全被搞糊涂了。
虎啸习惯性地搔搔头,想要理出一点头绪。
「往这边,」蔚轩指引着前进的道路。
前进的方向有一座小桥。
「是,」虎啸点点头。
虎啸这才注意到,洞府总共有三座桥。
迎面而来的两座,以及居中的一座,就好像把整座洞府分成三个部分一样,一如洞府里面的三座水塘的坐落位置。
不过要去哪里呢?
从现在的角度看来,就算过了桥,也还是废墟的残骸而已,甚麽建筑物都没有,就连可以让人安心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啊!
第二十八章(28.16)
这种地方真的可以住人吗?更何况青衣还是伤者呢!
这样的话,还不如待在金波宫里,至少有一个地方可以休养。
虎啸微皱起眉头,对於眼前的情况感到有些不满,不过对方是飞仙,而且还是传说中的飞仙,自己也不好轻易地得罪,只好耐着性子依照对方指引的方向前进。
走在前方指路与引路的蔚轩对於虎啸的埋怨心知肚明,但并没有多说甚麽。
确实是荒废的废墟罢了,只是,不只是这样而已。。。
随同蔚轩迈过小桥的虎啸,突然怀疑起自己究竟是在一个甚麽样的地方。
因为才踏下小桥的桥面,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就连反应的时间都还没来得及的情形之下,迎面而来的风景骤变。
眼前展开的景色是一个相当宽广的院落。
迎面而来的院落中央有个小池,池旁围绕着几棵树与大石点缀。
花草井然有序地在用白石铺成的走道两侧摇曳生姿。
一张石桌与几个石椅散落在院落右侧靠近凌云山边缘的栏杆附近。
院落的左侧有一间屋子,虽然不是雕梁画栋的豪华建筑,不过仍有相当的规模,就连屋舍上的装饰也看得出来非常的用心。
虎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哪里啊?
还是玄趾山吗?
不是整片的废墟吗?
想到此的虎啸转过头看向自己走来的道路,想要确认自己看见的究竟是虚妄或是真实,不过这次完全呆愣住了。
因为自己所站的地方并不是这个院落的入口,而是接近院落的中心点的园林了。
顺着所踏的弯弯曲曲的白石通道看回去,只见入口被树丛隐约的掩映着,也看不真切究竟院落之外是怎样的景象。
「把青衣放在屋子里吧,已经准备好了。」蔚轩强忍住想笑出声的举动,向已经完全愣住的虎啸这麽说。
看着虎啸的反应,蔚轩感到有趣极了。
玄趾山有很多地方只是被盖上了幻术遮掩而已。
有很多地方确实是在那年被暴怒的妖魔毁坏了,然而在那之後的时间,自己和茈玗又再次修复了这个地方。
第二十八章(28.17)
只是,如果维持破损的样子不仅不会招来怀疑,而且这些掩饰用的幻术对於玄趾山能够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做为牢笼用途的玄趾山,破损的幻象与原来的真实面貌之间有很多是咒术的交错运用与彼此支援,如此会让玄趾山这座巨大的牢笼发挥更大的功效。
是啊,一开始就是这麽打算的,而且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幻象与真实交缠。
从外面看见的是玄趾山的壳,壳所显现的,是自己和茈玗想要让人看见的模样,是幻象,同时也是避免不必要的入侵。
从里面看见的也有壳所显现的东西,也有原本真实的东西,不仅这两者交错,就连空间也被错置的。
这是为了避免被玄趾山困住的东西在不小心之间就窜逃的秘诀。
「是,」听见蔚轩的话,虎啸呆呆地回应,然後踏着白石的小径走到屋舍去。
进到屋舍之中虎啸又不免感到吃惊。
和外观一样虽然不是非常的华奢,但整齐有致,就像是有甚麽人打理一样。
虎啸也因此思量着。
是玄趾山的两位洞主动手整理、维护的吗?还是红袖呢?
因为十二国之中,不论性别,只要一到二十岁就要独立自主生活,至少要能打理自己生活上的事情。
但这是对於一般人而言。
如果是出生於豪门世家,就会有仆役照应着,就算没有仆役照应,也会有人特别关照生活中的起居,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这类不需要自己照应自己生活起居的人,就包含了君王、高官与飞仙等不同身分的人在其中。
一边猜测着的虎啸一边按照蔚轩的指示把青衣安放在柔软舒适的床褥之上。
做完自己的事情、退到一旁的虎啸看着蔚轩仔细的替青衣诊察着,并没有搭理的意思,感觉有些别扭。
是该回去了。
虽然白驺虞的速度非常的快,而且玄趾山距离尧天并不远,但自己也该回去了。
只是要怎麽样回去才好呢?
会再把白驺虞借给自己吗?还是得从玄趾山自己走回尧天?
第二十八章(28.18)
就在此时,虎啸感到有一个黑影在门口走动,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黑驺虞!?
是刚刚屏翳君所骑乘的那只黑驺虞吗?
不过却有点不一样。
眼前的这只黑驺虞眼中的野性与凶暴程度比起刚刚自己所见的那只还要悍戾。
更遑论这只黑驺虞似乎对自己有很重的戒心,对着自己露出白森森的锋利牙齿。
黑色的皮毛与白色的牙齿,两者强烈的对比更显恐怖。
如果自己在这里呼救的话,是不是非常没用?
虎啸的脸垮了下来。
有两只黑驺虞,虎啸此时在心中闪过那天禁门守卫的回报。
那麽这只就是另外一只罗?
虽说成为仙可以理解妖兽的语言,然而,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仙格不够高,自己似乎不能理解眼前的黑驺虞。
「不得无礼,玈,」清脆的女子声音从门後传来,似乎是在斥责着眼前的黑驺虞。
因为当女子的声音落下,黑驺虞便悻悻然地从门口走开,往庭园中央的水塘而去。
「有劳你把青衣送回来了,」有着清脆冰冷声音的女子向虎啸诚挚的道谢。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虎啸连忙摇摇手,慌张的回应,随即恭敬地行了礼。
是季咸君吧?
禁门的守卫的描述自己记忆犹新。
虽然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六岁左右,似乎比主上的年纪还要小一点,不过,却拥有很成熟的气质与眼眸,所以不应该称呼为女孩吧?称呼为女子似乎更为恰当。
「请到这边来吧,给他们一点空间,」茈玗不以为意,以目光暗示正在忙碌的蔚轩这麽说。
「是,」听见茈玗这麽说的虎啸连忙跟随茈玗的脚步停在靠凌云山边缘的石桌、石椅旁。
「请坐吧,这里没有甚麽好招待的,只能用一杯粗茶感谢你的帮忙,」茈玗平静的脸中带着一丝的笑意,「坐吧。」
「是,」虎啸决定自己不要继续惊讶下去了。
因为石桌上原本甚麽都没有,却在自己落座的同时出现了一杯微微冒着烟、温度恰好适口的茶水,还有一些点心。
第二十八章(28.19)
而季咸君则是半倚在栏杆之上,看着下界。
「真是令人怀念啊,」茈玗看见的下界,是山麓祠庙闻风而来的人们的吵杂与人群的夹杂。
这样的景象上一次看见是什麽时候了呢?
是自己和蔚轩还在这座凌云山居住的那个时候吧。
络绎不绝的人潮勾起了茈玗的回忆。
带着紧张气氛喝着茶的虎啸意识到茈玗所说的是指下界在山麓祠庙的景象,也不知道该说甚麽才好。
玄趾山与景王陛下的纠葛,并不是自己能够解得开的结。
然而,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希望两位洞主能够抛弃对於景王陛下的成见,因为阳子并不是那样子的人。
景王阳子一直非常努力的治国,从一个几乎甚麽都不懂的海客到稳坐於王位的君王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从那年和州的反叛之後就一直追随着阳子的虎啸,深深知道这一点。
「大仆和青将军一样想替景王陛下说情吗?」茈玗回过头看着已经把茶杯放下的虎啸。
「也不是这样,只是。。。,」虎啸不知道该怎麽样把事情继续说下去。
「相信景王陛下,相信庆国吧,」茈玗打断了虎啸的话这麽回应着,起身要离去。
「对了,」茈玗停下要离去的脚步,「皭会带你回去,」指指在院落入口附近出现的白驺虞,「到了金波宫放走他就行,会自己回来的。」
茈玗没有意思要把话题继续下去,随即消失在院落的入口,只空留行礼目送的虎啸在原地而已。
自己确实还没有办法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或许就算经过再多的时间都没有办法遗忘吧。
但,更重要的是,那些因为景王陛下而惨死的玄趾山与映落城的人们,才是不会遗忘这件事情的存在。
腰斩之刑太过於残酷,再加上当时全被妖魔当作祭品吞噬,所残存的只有怨恨的意识而已。
所以山麓祠庙所被敬献的对象,其实并不是自己和蔚轩,而是这些枉死的人们。
不能够轻易原谅。
即便经过了这麽多年的岁月,自己仍旧可以听见那些哀鸣着与怨咒着的声音。
景王陛下甚麽时候才能够被这些声音原谅呢?
连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怨恨是这世界上最难以消除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