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上至仙
清晨四点钟，雨下了。
打在铁皮屋上，豆豆豆的叫着，超凡脱俗，在雨中幽远的钟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的。
我醒来，又睡着了。
喝了牛奶，加两块土司，女儿冒雨开着飞羚一Ｏ一去上班了！
小宝送她到门口，又回来躺在我床边的地板上。
不久就发出沉重的鼾声来。
我们两个睡到八点多才起来！
老人与老狗！
去厨房弄点东西吃，才知雨停放晴，阳光照在含泪的枝枒上，到处银银闪亮，山坡还发出滋滋滋的吸水声，有一种腐叶的腥味蒸散出来？草叶洗过，颇有迎春新意？有一只蓝鸟好大，停在细枝上，东张西望，水珠就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叫人感到无比的惊异，不忍不舍的心油然而生？历历可数呢？那天然的水珍珠！
山间细小生命无量的死亡，带来此刻的清灵之气！
一场雨！
只是一场雨，夺走了多少生命呀？
美是凶手得逞之後的一种展现！
洗过澡，拔了毛，涂了油膏胭脂。
砍了树，铲平了地，种了花。
破了色相之美，不耽爱性欲？进入能悲能慈能舍能喜之地。
则内心一片寂静与清凉！
这时冷风从窗外吹进来！
枝叶正在剧烈的摇动着！
应该是充满感恩之声，才对！
我应该去诵经，写佛书随笔，整理先前的稿件，不让时光空过？
我大概用半小时诵金刚经回向！
半小时写作，我早练得一手不必打草稿的本事，也常常可以感动自己！
再起来踱慢步。
这样十点就到了。
不久就听到房东太太的机车噗噗噗的上坡来了！今天好像载了很重的东西？呵！压得机车嗯嗯叫！
咦？当我看到她的黄雨鞋又出现在窗口时，那个缠绵多时的声音竟然消失了？不再妈妈下雪了！妈妈下雪了的叫着？
反而听到她在叫：「至先！把那个篮子拿过来！」
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回答她说：「姑姑，我来了！」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吧？
小宝就在这时候，焦急的吠叫起来！
然後跑出去门边抓门，又跑回来，咬着我的裤管，哀哀叫！
遇到熟人了？
想出去玩？
啊！
我也不知道？
我重回书桌整理稿件。
有一篇稿子，题目是：绑票良心。
——迷失了的真心，您在哪里？
不要忘了回家？
当我的良心被邪魔绑票之後？我走在一条幽暗阴冥，没有希望的路上？
挣扎作困兽之斗！
而且又再作了很多坏事？
原谅我吧！我没有这麽坏？原谅我吧！只因我一步错，也就错到底了？
久痛以後，我的心痛苦到了极点，信心沦落到冰点！
「总统！我罪大恶极！您睡觉吧！安啦！我不会杀害人质的？除非他们闯进来？」陈进兴这样的告诉记者。
那是一九九七年，十一月十九日的凌晨四点钟。
台湾创造了经济奇蹟之後变成了贪婪之岛。民国七十八年以後绑票盛行，八十六年以後房地产就垮掉了！
很可怕，不是吗？
这时候，我看到那个叫至先的女孩走上舞台——在山台上拔草，剪空心菜。她也是整个包了起来，只剩下两个眼洞。
不过，那个身影倒是十分熟悉的呢？
啊！我真是一个偷窥狂？
收回了心，我在稿纸写了一个题目：绑架作家。
然後开始构思。
直到中午才起来作饭。
五点半，下午；女儿下班回来了。她像一只麻雀跳进我的房间里来，说：「我回来了！」
「你辛苦了！」
「你在写什麽？」
「啊！绑架作家？这个名字很好耶！」
又说：「走，我们去吃炒饭！」
夕阳在长草间隐去。
到处都可以听到流水声，沟涧里的水搅起黄白大泡泡，有点恶，正万马奔腾的泻洪，曾几何时丝瓜架开始爬满了绿叶，路上都是螺、小蛇的屍体，都浸泡得白惨惨的，水从山上流下山坡，一直流一直流，没完没？
洗过澡的山漂亮多了！
「现在你全是我的！」
我点着女儿的鼻子说：「我本来就是你的！」
下了山，我们拐进一条羊肠鸟道。几经转折，
走出来就是大公路旁了。
我们找了一家小吃店，要两盘炒饭，一个小火锅。
「淑英过几天要回来带你去台北住十天，」淑英是我二女儿！
「喔？」
「去台北要听话！」
「是！」
「今天好像有夜市？等一下陪我去逛夜市！我要东山鸭头！」
「我要水煮花生！」
「哈哈哈！」
我们就在那里笑了起来！
我们回来晚了。
一推开大门，就听到房东太太在那里叫：
「回来了！回来了！」
「至先，他们回来了！」
「有什麽事？」女儿问。
「是这样的，至仙想跟你分租一间房间，」房东太太说。
「姑姑我自己来说，」她看我一眼，跟我点头打招呼！
「你们认识？」房东太太问。
「我昨天来时，就是向他问路的！」
「进去屋里，去说，大家坐着说。」女儿提议。
「对！对！」我说。
女儿一进门就把小宝抱住，等她们进来关了门，才放狗。
我们在厨房里的大餐桌坐定。
「我叫吴至仙，台中商专毕业，我想参加平林国小的代课教师的甄试，时间紧迫，一时找不到房子，想分租你一间房间，不知道可不可以？」
「喔？」女儿看看我。我只在微笑！
「我付四千！」
「好，好吧！」女儿又说：「可，可是，我爸有点怪！他有时候会恍神，像梦游者？有时候，你跟他说话？他会不理人！」
「作家都这样！怪怪的！没关系，他一定是个好人错不了！我注意他快一年了！他没有毛病？」房东太太。
「姑姑，你又不是徵信社的？真是的！」
害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我马上搬过来喔？」
「这麽急？」房东太太糗她。
「姑姑！」
临走前她给女儿四千元。这间房子租一万一个月，两个女儿一人出五千。现在有人分租，不是很好吗？那个女孩看起来又乾乾净净的！
女儿帮她安置东西，两个女生就聊起来。她也很能干！拖地，擦桌椅，把屋子弄得乾乾净净的！
「我爸当过小学老师！你可以去请教他！」
「那太好了！等一下去请教他！」
「那一天伯父帮我带路，要我多挥手，我以为他嫌我的手臂又粗又肥，吃我豆腐，就很生气！当场给他坏儿！给奥！哈！澎湖女人是凶出名的！嘻嘻！」
「我爸是木头人！他只会赚钱！」
「赚钱？」
「喔？作家赚不了钱！是投资！他很会投资！」
「真的？」
「嗯！」
她们竟然一见如故！
「可是他破产了？三十年的努力全泡汤了？如今负债累累三辈子也还不了！太太也跑了！他是没有明天的人，这里是他的古墓！你那麽年轻漂亮又有活力，千万别爱上他？不然你一生会毁了？」
连这话也说了？
「喔？」
接着吴至仙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抢你老爸！」
「他那样子对不上我的味！」
「啊！为什麽？」
「我不喜欢古意人！」又说：「他不会帮你拉行李？」
「哈哈哈！」
想不到这个古墓多了一位侠女进驻？在今天晚上。
我的问题就是如何走出去？
一年了？我已经从心之地狱，心之饿鬼走出来！进级到心之畜生的阶段，我由绝地出来，却愚鲁突兀，横冲直闯，像一只困兽！
此刻吾心是野兽，却跟两个美女住在古墓里；欲得人心，必须修五戒！
这我也知道。不杀生不邪淫不偷盗不妄语不饮酒！
紫微斗数说：属土之人居墓土十年遇午宫火德之美，出古墓成为太阳之土，富不可挡！是天下首富之气！
楞严经另有一种说法：去妄契真，活在永恒的真理之中！得楞严大定。找到真如自性立地成佛！顿超千古暗！
「老爸，人家至仙小姐有事要请教您！」
「伯父！是这样的：我想考代课老师，只剩下十天了，您说怎麽办？」
「哦？」
「这好办！你有专长吗？弹钢琴？画图？劳作？作文？舞蹈？」
「我，我作文还可以吧？」
「好！你先去找一本国语字典，把常用的三百字的注音背起来！注音一定会考的！」
「再准备一篇作文：我为什麽想当小学老师？」
「然後，你会漫画吗？」
「会一点点！」
「好，找一个小黑板，学写粉笔字！圆圆胖胖的字为宜！画一个小圆圈把字写在里面。然後去找小学三年级的国语课本，学画插图，用漫画的手法！」
「好！」
我上下打量至仙，她亦不示弱，回看我，心里挑战我：看什麽看？怪老头！
害我笑了出来：「哈，哈哈！不可以穿牛仔裤！穿裙子盖过膝盖！淡妆，绑马尾，面带微笑，不可以把课本卷起来？眼光先放在中间，再看远再看近！逞强的坏脾气要收起来！」
「好好！」
「老爸！」
「怎麽啦？」
「受不了！」
「哦？」
我又说：「先把这些搞好！」
「好！」
「搞好了了来我这里考试！」
「好！」
「留五天给我，」
「干嘛？」女儿问。
「教：如何教小学生写作文及儿童诗？」
「好！」
「老爸！」
「打电话跟你妹说：我不去台北了！」
「伯父！这样不好吧？」
「要做就要把它做好！全力以赴！」
「好！」
「要说是！」我大声凶她！
「呵老爸，人家至仙小姐眼泪掉出来了！」
啊！真失德，只见她两粒珍珠般的泪球滚落在她颊上！然後夺门而出！
「看吧！看你作的好事？」
女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