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光之守护者,上帝最宠爱的天使。然而日益膨胀的自负心使他起身挑战神的权威,最後被打入地狱成为堕落的天使,恶魔的国王。
路西法效应,心理学名词,美国心理学家菲利浦‧津巴多所创,以史丹佛监狱实验和阿布格来部监狱虐囚案为例,说明好人如何变成恶魔。
而路西法症候群指的则是心魔,得而不求,求而不得,恍若藤蔓的枷锁,越是挣扎越是紧紧纠缠,越是想遗忘越是牢牢挂念,念成了欲,欲成了魔。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这麽个路西法。
每个人或轻或重都患有路西法症候群。
她,路含烟,就是一个路西法症候群重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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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她,路含烟,今年芳龄二十六,身高一米七,体重四十七,天使脸孔,魔鬼身材,不光如此,金色长发,天空蓝的漂亮眼睛和永远艳红的唇色,即便只是简单的毛衣牛仔裤配马靴,即便素颜头发蓬松有压痕一副明显睡过头的样子,冲进捷运站时还是引来不少赞叹的目光。
毛衣牛仔裤?那叫简单俐落。
素颜?那叫天然。
头发毛燥像鸟窝?那是浑然天成啊浑然天成,人家是混血儿懂不懂?
对,她的确是个混血儿,法文名是VanessaLeveque凡妮莎‧雷维格。法国老爸给了她欧洲白人姣好的外貌,台湾老妈则给了她骨架小不易老的优良基因。看似占尽所有便宜的路含烟,老天爷当然也会意思意思使几个小绊子让她的人生显得没那麽顺遂,比如说,迟到。
当然迟到是小事,天天迟到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但是遇到Linda这样一丝不苟、严格的女强人,再怎麽样小的事都是一种天大的事,都是一种玷污,一种对工作的不忠。
她蹑手蹑脚的溜进公司,三寸的高跟马靴能让她走的悄然无声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这炉火纯青的功力。没几步便看见Becka抱着纸箱走出来瞧见她张嘴准备打招呼,她赶紧竖起食指比嘘。Becka不解的望着她,张嘴欲言又止。
见此状,她又更用力把食指押在嘴唇上──
「那、那个……」
「嘘──」手圈起呈话筒状,她轻声说道:「要是被发现就完了。」
竖起大拇指在脖子前比画,表情做惊恐状。
「可是……」
「拜托,我求求你……」双手握拳,眼神做无辜状。
「你求Becka没用,倒是可以来求求我。」
一股寒意蹭地窜上背脊,难怪总觉得背後有股杀气啊,再看Becka的表情,已经不是困惑了,而是同情,深深的同情……
「呃,那个Linda啊,你听我说……」她缓缓转身,迎面撞上如夜叉般可怕阴森的视线吓得贴在玻璃门上直打哆嗦。
「说啊,你说说看。」Linda步步进逼,双手环胸免得一个不小心把她拍死在玻璃门上,这样还要换门很麻烦的。「我洗好耳朵等着听呢,听你说这个月第八个理由,说好不能重复喔。」
「呃,捷运挤不上去。」
「这个说过了,不是说让你死命挤把自己凹起来也要塞进去吗?」
「呃,电梯施工。」
「楼梯太慢是吧,不是说让你跳下来吗?才十二楼而已,至少还可以留一口气爬来公司吧?」
「好可怕……」在上班途中受伤算在劳保的范围吗?
「怎麽会呢?只有这样才能体现鞠躬尽瘁的美德啊,将自己的所有奉献给公司直到生命最後一丝光和热燃烧殆尽为止!」
Linda右手握拳,望向远方不存在的大海,浪花滔滔。
「好了,你亵渎神圣工作的理由是?」
「……我睡过头了。」
「很好。」Linda瞬间变脸,堆上笑脸向Becka招呼,「Becka咱们午餐又有着落罗!今天吃什麽好呢?日本料理怎麽样?」
望着演前一小碟六卷小小的黄瓜寿司,再看看隔壁叠起来像小山一样的碟子,再摸摸自己愈来愈扁的皮夹,她突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师傅,我还要一份鲑鱼和一份鲔鱼肚。欸?Becka你怎麽吃这麽少啊?怕什麽啊?吃这不会胖啦,今天的鲑鱼很新鲜耶,我再帮你叫一份啊。师傅!」
「那个Linda姊……我自己叫就好,其实我现在已经有点饱了说。」
「才那麽点怎麽会饱?来!」把鲑鱼寿司推到她面前,她仔细交代,「多吃点,至少要把她1/3的工资吃光,这种爱迟到的同事没什麽好同情的。」
「至少我还是……」
「啊?」
气温瞬间骤降五十度,吓得她把後半句嘀咕吞进去窝在角落啃小黄瓜吱都不敢吱一声。
冰封女王的称号可不是叫假的。
「啊对了,Vanny姊义大利怎麽样啊?」
「嗯很好啊,明年春夏的流行趋势跟我们预测的一样。」
「呵不是啦,是问你那个,那个啦……」
Becka脸红的跟苹果一样,倒是Linda没好气的替她接:
「是问你那个西萨里的约会对象,怎麽样?我挑的不错吧。」
她回想起那天清晨,九月份,南欧的阳光依旧灿烂,有几缕自窗外跳到床上。她眨眨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里,脸颊贴着他光裸的胸膛,手环着他的腰,连脚都大剌剌的横跨在人家身上。
差点忘了她人在罗马,还以为自己在家里抱着长抱枕睡觉呢。
他身上的浴袍褪至腰间,露出精壮瘦削的上半身,看状况十成十应该是自己的杰作。一想起自己的手还搁在人家身上脸一热连忙收回来,转念之间又突然想起Linda讥笑的嘴脸:「有色心没色胆!」「胆小鬼!」……
握拳,她决定再摸两把!
晨曦落在他清俊的脸庞,她趴在枕头上,手指细细端详。睫毛很长,眉毛很浓,鼻梁算高,皮肤算白,嘴唇有点薄,下巴有点尖。单看脸的话是一张很清秀的脸蛋,不完全偏男人,也不完全像女人,难得难得,有这麽张好看、男女通杀的脸,还有啊……他睡觉的样子就像孩子。
「含烟……」他动动眼睫,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又在干嘛?」
「看你睡觉啊,像小孩子一样,好可爱。」
他微笑,「是吗?」
他的手伸过来摸她的脸颊但却一点温度也没有……等等!她伸手想抓住,却像空气中不存在的曦光一样转眼成空。
床上的男人依然熟睡着……
「问你感想需要想这麽久吗?Vanny,Vanny,Vanessa!」
「有!」
「你喔。」Linda抚额,「什麽时候才能改改你神游太虚的坏毛病啊。」
她不好意思的乾笑。
「所以到底是怎麽样啊,Vanny姊?」
偏头想了想,口掉後面的幻觉和前面喝醉的部份,她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给她们一个满意的笑容。
「那就好……」Linda的眼神撇向另一边,「至少是忘掉他的第一步。」
她的声音很轻,但那些细碎的话语还是落在她耳里。
没说什麽,她低头轻轻应道,嗯。
付完令人心碎的帐後,Vanessa走向门口却意外看见Linda一脸凝重。
工作?不可能,这一批冬装销量一如往常的好,现在要开始准备春装了呢。
还是要跟我说她又饿了?不对,她刚才才吃掉我1/3的薪水耶,还是说觉得过意不去,要回请我?
她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後脑杓痛得她赶紧醒过来,怎麽可能啊?她是Linda耶,脸皮超厚的S女王耶!啊,她看过来了。
「路含烟……」
「……怎麽了?」
「你在罗马那一天有喝酒吗?」
「那个我、我……」
「有没有!说!」
「有……我喝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什麽酒?白兰地?威士忌?」
「白兰地……」
「多少?」
「……忘了。」
Linda拍额,「死定了,忘了就代表你灌了至少有一瓶。」
「那、那又怎样?这种细节一点也不重要好不好!」
「哪里不重要了?」Linda双手插腰,「我问你,那个男人长什麽样?」
「嗯……黑发东方人,皮肤白白的,挺帅的……唉哟!你干嘛啊?很痛耶!居然用手刀……」
「不这样怎麽敲的醒你那颗水泥脑袋,水泥脑袋!」她不断用手指点她的脑门,大有一副想和蚂蚁一样把她捻死的架势,「到底要多久你才会忘记温玄宇那个混蛋啊你?要多久才会清醒……」
「够了!」她捂住额头,眼眶泛红,「到底怎麽了?」
「刚刚Linda姊收到那个男的E-mail说要退款……」
「退款?人怎麽这麽好?」
「不是,他说你根本没出现,他等了一整晚觉得过意不去才说要退款。」
「没出现?我明明就……明明……」她越想越不对,全身直打颤,「我会不会……」
她朝Linda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问你啊!」Linda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给她,「还有你说你床上的人是黑发对吧。」
她大力点头。
Linda冷笑一声,把手机凑到她面前。
「看清楚,我挑的是金发绿眼的义大利人!」
Linda的话如晴天霹雳直劈她脑门,雷的她浑身发软,内酥外脆。
所以老天爷是公平的,祂给了一身优点也会意思意思给个小石子,比如说,她那一蹋糊涂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