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不是你的鄰居! — 我不是你的鄰居! 第四章 鄰居與鄰居

第四章邻居与邻居

「让我们欢迎卷卷!」

镁光灯随着脚步移动开始层层堆叠,成为一片惊人的光墙,秋记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大家的注目,坐於贵宾席区里的人各各西装笔挺,只有一个人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感觉像是从外面直接进来的陌生人,和这种气氛格格不入,这人就是羞愧到想挖洞的夏久,不自在地东张西望,偶尔抬起屁股来矫正坐姿,眼见所有摄影师争先恐後抢好位子拍照,也入境随俗地拿起手机拍几张相片。

台上的秋记,不,应该说是卷卷,不同於作家的刻板印象,没有穿着简单的衬衫、配个眼镜来展现文书气息,而是身着高级白色西装,微卷的头发甚至重新染了新的浅棕色,手上饰品当然也不会少,就如有位造型师於後台经密计算了如何让卷卷最好看的姿态,所打造出来的造型、身上每样物件都能衬托出他清新的气质,加上完美的笑容,说不是明星都不会有人相信。

「快坐下呀。」

八宝拉开了椅子,却迟迟等不到卷卷坐下,在一旁咬耳朵也没回影,只见卷卷的眼睛一直往台下寻找,终於和坐在角落的夏久对上眼,夏久不好意思地挥挥手,这才让卷卷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好好坐定位,经过主持人一番简洁俐落的开场後,记者们终於可以踊跃发问。

「卷卷老师这次的新书是收集了过去所有的小说短篇,这麽多不同的类型满足了各层的读者,请问平常的灵感来源自哪?」

「生活、感情还有邻居。」

卷卷顽皮地边笑边盯着夏久,害得夏久不知往哪看去,这回答令记者们困惑不已,难得有一次的机会见卷卷本人,当然要好好把握住,把这个话题性人物好好剖析一番。

「请问邻居是怎样类型的人呢?」

「请问邻居是如何提供您灵感的?」

「请问邻居是卷卷老师的情人吗?」

「请问邻居是外星人吗?」

四面八方涌上的问题,多到连主持人也站起来安抚记者们的好奇。

「请问秋记先生……」

此时,在这堆吵杂声中,有位压低鸭舌帽的男人举手站起来,卷卷本来已经开始有点恍神地面对问题,但一听到自己的本名瞬间清醒,除了熟人会叫秋记这个名字外,其它人都习惯称呼卷卷,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卷卷的人生早就压过秋记了。

「可以把它给我吗?」

和话一同冲出去,跳上舞台,跨越桌子,速度之快令其他工作人员只能望其项背,在後头抓住飞起的帽子,那男人一手扭起秋记的领子,整个人被拉出来,八宝吓得跌到椅子下,所有人瞠目结舌,秋记却不慌不忙直瞪着眼前这破坏发表会的人,轻轻冷笑一声。

「又是你,说过还没找到,你不信?」

气急败坏的男人转而用力地掐住秋记脖子,不断咒骂三字经,这时四五个保全大汉上前,不费吹毛之力扯开这怪胎,架住那男人离开会场,即使落魄地被抬出,仍不断挥舞拳头嘶吼。

「秋记!给我!她快死了!给我!」

声嘶力竭的喊叫被铁门嘣一声夹断,现场一片寂静,直到数秒回谁後,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喧哗声让这局面更为混乱,主持人急忙说话控制那些不安稳的情绪,八宝站起来担心地整理临危不乱的秋记仪容,夏久撑大眼睛正襟危坐地看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记者会好不容易勉强进行完,散场後所有工作人员的神经才终於松懈下来,开始七嘴八舌地整理会场,秋记也没回後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下舞台直往夏久的身旁冲去。

「你真的来了!谢谢。」

「不会,倒是你,没事吧?」

「没事,是熟人,他自己神经,啊,八宝!」

「怎了?卷卷。」八宝正收拾秋记的讲稿,一听到秋记呼叫,马上拿着稿子下去。

「帮我把礼物给夏先生,我先去找那位记者。」

秋记拍了拍夏久的手臂,带点苦恼的神情转身跑向一名在门口旁的记者,记者一头黑色卷发配上藏蓝色大衣,看来是等了许久,双手插胸脸上不耐烦的神情表露无疑,秋记不停地鞠躬哈腰道歉。

「『夏先生。』秋记总是这麽正式地叫我。」心中其实挺开心的,很少人会这麽称呼夏久,所以挺新鲜有趣。

「不熟吧。」一桶冷水直接灭火,八宝慢慢地递给夏久卷卷的新书、一盒饼乾礼盒和一封信,动作慢到表明了不情愿。

「奇怪,我们家卷卷对你特好,平常他二话不说都先见那臭脸记者的,你到底有什麽魔力?夏先生?」

「为什麽你叫夏先生,我只感觉到一阵压力。」

「唉呦,是、真抱歉,看在你这麽照顾我们卷卷的份上,再给你一盒饼乾。」

宝又拿出一盒,塞进满手礼物的夏久,清楚八宝不是坏人,只是嘴巴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总要酸一下人生才快活。

「刚刚那闹场的是谁?」

「他呀,是卷卷的仇人,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一直要卷卷还他手指,看他十根手指头都在,也不知道是在追求什麽?」

「手指?」

「不要谈这个了,想到这件事我全身就起疙瘩。」八宝搓了搓自己发毛的身子。

「我们家卷卷想要和你要电话,给我。」

「什麽?」

「手机电话。」八宝从外套口袋中拿起手机,命令他输入进去。

「为什麽这麽突然?」虽然有疑问但还是乖乖地按下自己的号码,八宝拨了出去,夏久从自己包包拿起响着铃的手机。

「这号码是卷卷的电话,我给你我的电话。」八宝抢过夏久的手机按了按就还回。

「卷卷往後还拜托你照顾了。」鞠躬完就擦过身前往秋记的地方,夏久的脑中则停留在八宝刚刚那意外客气的话语中。

而同一时间,门口前的两人,唏唏苏苏的讨论着什麽。

「那是谁?」那位记者摆着脸询问秋记。

「谁?你说刚刚掐我的神经病吗?」

「不是,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

「我的新邻居!夏久!」秋记伸直身子开心地告诉记者,却惹来嫌弃眼神。

「不是说搬过来我旁边住也行,为什麽就是不搬离那破房子?」

「不要,我很喜欢那。」

「随便你,至於手指的事外国那好像有消息,我再查查看。」

「真的吗?谢谢你!大泽。」

「是太泽。」

「卷、卷──!」此时八宝的呼唤打断了对话,秋记急急忙忙道别跑回去。

记者会之後的一个礼拜,夏久依然当他的上班族,秋记也一直跑行程,两人的生活又回到没有交集的从前。

*

难得的休假日,夏久站在阳台晾起刚洗好的衣服,哼着歌享受午後微凉的风吹过身上的舒畅,轻松地靠在栏杆上往下俯视,今天街上的人不算多,一对夫妇正提着大包小包进入隔壁公寓,看护陪阿嬷在路边散步,还有一位撑着黑伞的人站在楼下门口。

「这麽好的天气,干嘛撑黑伞?」

为了看更仔细将身子探出去,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出来的人是秋记,批着黑色围巾将整身裹起来。

「你干嘛又来?」

秋记低着头不耐烦地询问黑伞人,那男人声音带点发抖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充满血丝的眼睛及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难以想像此位气色极差的人即是上次血气方刚来闹场的男人,男但现在畏懦地双手紧抓秋记的身子。

「听说你找到了,才会三番两次来找查,因为现在只有你救得了她了。」

「高生,我没有找到,而且一开始是你想杀了她,不是吗?」

「我已经後悔了,受不了看她再受苦下去。」

「真慈悲呀你,当初想害她的时候,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怎麽都不见了。」

「你明明就知道我是因为爱她才这样的!」声嘶力竭、痛苦与无奈在秋记耳旁轰隆巨响,秋记浅浅笑起,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哼,我不知道爱,你明明也知道的。」听到这句话,高生眼中所有的期望都碎落於地,低下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现在那空洞的眼神。

「对、你说的对,你本来就不知道爱是甚麽样的感觉,高中时我就知道了,我还来求你。」

「我虽然不知道爱是什麽,但也知道痛,我可怜你。」

「不需要你同情!同样都用了手指,怎麽没见你失去什麽?我却要这样?」高生的眉头皱起来,眼神冲上满满恨意。

「那你又失去哪些了?喔,是那一动也不动的女人吗?」

「你、你这家伙!」拳头无预警地挥上去,秋记整个人被力道冲击而摔到地上,靠着自身力量站起来,用围巾擦去嘴角上的血,没有生气只是和缓地面对这个使用暴力的男人。

「是真的不知道无名指在哪,我也正在找。」

「那、那如果你找到会给我吗?」

「你说呢?」对於这个疑问感到好笑,秋记双手插腰摇了摇头。

「我求求你!」

高生二话不说抛开雨伞,跪下来拽着秋记裤管,看没有任何反应,所幸连自尊都不要,将头往那凹凸不平的柏油路磕去,秋记微微蹲下制止他并拿起雨伞遮起那无助的影子。

「这是报应。」

说完立即转身进入公寓,从即将关上的大门中,看到失望透顶的高生跪在绝望当中痛哭,秋记眼睁睁地等到门整个关闭後,叹了口气跨上阶梯。

「怎麽了?」

才刚到四楼,就见夏久半开着门,探头往楼梯上的秋记盯着,看来是在等他,秋记感到一阵羞赧,低脸垂眼,不敢和他眼睛对上一秒。

「没、没什麽。」

「可是刚看到你被打了,你看,果然受伤了!」夏久从门後跑出来到他面前,弯下身子伸出手,在秋记想挡住伤口前抵住下巴,轻轻一抬,嘴角流血的伤口展露无遗,这动作让秋记心中有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浮上脸颊,眼神飘忽不定。

「你家有医护箱吗?」

「没有。」

「我去找伯母借。」匆忙跑下去又马上冲上来,气喘吁吁将医药箱递给秋记。

「给你。」

「谢谢。」

「可以请我去你家喝杯茶吗?」秋记提着沉重的医护箱,心中涌上所有难以解决的情绪,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夏久。

坐在夏久床上的秋记,怎麽也拆不好OK蹦,夏久一手拿过去帮忙他打开并细心地贴好,随後,秋记只低头摸着那包紮好的伤口,连脑中的谢谢都无法说出口。

「他……该不会是那个来闹场的人?」

「你说刚刚那个人?」

「嗯。」

「没错,我认识他,是高中同学,叫高生。」

「你们怎麽了?欠了什麽东西,让他这麽生气?」

其实这事要瞒着夏久也简单,随便找个金钱纠纷就可以搪塞过去,但是「如果是这个人或许可以说」、「如果是这个人或许愿意听」这些想法纠结在秋记对人的不信任中,却又想挣脱出来。

「你听了可别搬走,说好。」

秋记举出右手拳头,夏久没有一丝犹豫将自己拳头碰上去,结好约定。

「事情发生在高三那一年......」

*

放学的钟声响起,刹那,学生们赶忙阖上课本,拎起书包嬉闹结伴地走出校园,学校如同活了起来,人声鼎沸。

「啊,三年级就得留在学校。」

秋记凝视在厚重云後的夕阳光辉,嘴里不断地抱怨,只专属於高三学生的那层楼不知已经死气沉沉多久,每天只见昏昏欲睡的人在走廊徘徊,托着下巴的秋记发现没人附和,转过身看向坐於後头的高生,只见他低头不知道在专心什麽。

「你带A漫来?」

秋记撑起身子想一瞧究竟,却只看到一只手机,没意思地坐回原位,此时高生缓缓抬起的枯黄脸色,让秋记震慑了数秒。

「怎、怎麽了?」

「她。」

「她?你女友?」

「她和……劈腿了。」

秋记只能从微弱的声音中抓到几个关键字,但也不用多问什麽,拍了拍高生凹陷的肩膀。

「别伤心,这年纪,谁不是玩玩?下一个更好。」

「我是认真的。」

想要开玩笑的心态被这麽诚实的高生给压下来,秋记抓了抓脸颊,挤不出任何安慰的话,高生拿着手机的手瘫软地放在桌上,手机上的照片是高生交往两年的女友和不知名的男人全裸在床上,秋记撇过头去想装没什麽事发生,突然後头用力地抓起领子,吓得赶紧回头。

「你干嘛!」

「我恨她、我恨她!」

「你冷静点。」硬扳开高生那气愤到颤抖的双手,秋记的远离只让高生那感到空虚的双手愈发恐慌,只好紧扯自己的头发发泄。

「你知道我爱她,她也知道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

「你在说什麽?」

「她怎麽可以这样对我?我要杀了她、要杀了她!」

「你白痴啊!」

受不了情绪超过理智太多的高生,秋记往吵闹不休的他头上揍了一拳,这拳下来的疼痛终於让高生冷静些许,但却转而嚎啕大哭。

「又哭又叫,你要不要问清楚?」

「不要,我不想再见到她了。」

「别哭了,明天没有晚自习,最近我买了台新游戏机,明天到我家玩,如何?」

「没心情。」

「别这样,那种女人一定会有报应的,这样伤心只是在帮她欺负你自己而已。」

高生说不出任何话,郁卒地点点头,知道他心理痛苦,秋记也没多讲什麽,拍拍他的肩膀,这种时刻,只有自己才能沉淀自己的思考。

隔天放学後,照约定带高生回去,自从父亲过世之後,秋记就寄住叔叔家里,知道叔叔如果发现他带朋友回家,必定会罗嗦好几个礼拜,所以偷偷摸摸地从後门进来。

「秋记还没回来?」眼见该回家的时刻却不见人影,秋记叔叔质问佣人。

「少爷没说要晚回家,刚刚听到後门好像有点声音,会不会从後门回来了?」

一听到秋记又从後门回家,火冒三丈前往房间里一瞧究竟,直接打开秋记的房门,吓得正玩游戏起劲的秋记和高生抖了身子,连遥控器都掉到地上。

「有事吗?」

发现原来人真的在房间里,叔叔更为恼怒,眼神瞪向秋记旁莫名的男生,立马用贬低的态度吼骂这两人。

「现在连说都不说?两个男人在房间干嘛?恶心。」

「玩游戏而已。」

「砰!」

愈感恶心的叔叔只好眼不见为净地用力甩上门,那强风就打在秋记脸上,隔着门还听到叔叔发狂似地咒骂秋记的谩骂,秋记冷静地转身,什麽也没抱怨,又回复笑脸面对高生,邀他继续玩下去。

「你叔叔对你真不好。」

「他不喜欢我。」

「那你比较喜欢家里的谁?」

「没有。反正他们都会死,喜不喜欢都没差吧?」

「怎麽这麽说?」

「我爸生病早死,他死前和我说,不要太相信爱,他说得没错,因为我妈从爸爸生病後就下落不明,而叔叔用养我做为藉口,获得一笔遗产,在葬礼後欢天喜地的脸孔到现在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最爱我的人在小时候都走了,从此之後,就没再见到爱了。」

高生似乎没有反驳的能力,他知道秋记是怎麽压着感情生活,被老师骂也不会顶嘴,现在寄养於叔叔家中总是被人瞧不起,天天被辱骂也没反应,秋记总是会找很多事情来让自己忙着,不大会去处理那些被冷落的情绪,没有听说过他喜欢谁,甚至连普通高中生会喜欢的明星、节目都没有,只知道他文笔很好,喜欢写些小说,但内容都偏人性阴暗恐怖,所以投稿从未登上过,也一点都没气馁,这个人,完全感觉不到有情绪化的时候。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秋记说完就攅进床底下摸索一番,之後汗流浃背地出来,手上拿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盒子,拍了拍那些时间所留下的足印,满天灰粒子呛得他们赶忙远离,重见光明的是个雕刻精致的桧木盒,上头刻的花纹在抛开阴霾後显得生气蓬勃,小心翼翼地扳开沉沉的黄铜锁,高生好奇地凑过去,发现有两支试管沉睡於中。

「要不要?」

秋记手中拿起其中一支试管,高生接下它并拿起来晃了晃,浮在里头的东西就这样轻撞玻璃发出微微声响,靠近一瞧,是根发黑的手指,恶心感突然从胃里一冲而上,赶紧撇开头,避免眼神接触。

「这是什麽?标本吗?」

「这个会实现你的愿望,是位爷爷给我的。」听到这话的高生半信半疑地张开眼睛端详手中的诡异物体。

「什麽都会实现吗?」

「任何都会。」

「骗人。」

「我爸就是许了愿才得到这麽多钱,才让叔叔有机可趁。」

「这麽好的事情?」

「听说原本有四根手指,我爸拿了两根,但後来有一根不见了,而我也只有两根,这很珍贵,你是我死党才给你的。」

高生手中的试管温度异常地低,感觉像是握着一块正融化的冰块,对於秋记的话,那诱惑人的话,心里蠢蠢欲动兴奋着,貌似因为想到好主意而偷偷窃喜。

「也能,让人死吗?」

「当然不行!你醒醒吧!还在为那女人痛苦?真不值得。」

「说、说得也是,我开玩笑的,哈哈……」

「我给你是希望你拿去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而不是害人的事。」

「我、我知道。」

「有利就有弊,小心点用。」

高生点点头,把它当成宝物放入自己的口袋中,口袋中的手紧紧握住试管不愿放开,秋记拍了拍低着头的他,希望这礼物能为他打气。

这时的谁知道,将来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就在将手指交给高生一礼拜後的晚上,那天夜里下着倾盆大雨,雨水不停地敲打在窗户上,令人心生烦躁,秋记窝在床上看着刚发行的小说,一旁桌上还有成堆未读的教科书,偶而瞄向那些寂寞的书籍们,身子却仍然无动於衷不想碰触它们,这时埋在书里头的手机突然响起,只好赶紧跳下床接起来。

「秋记,怎麽办?我好害怕,真得好害怕!」

高生急促的声音和雨水的吵杂声,让原本秋记平静的心里也跟着恐慌起来,二话不说就飞奔出去找他。公园前的街道上,警察和救护车的声音招来一群看热闹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只好绕小路从公园旁门进入,雨模糊了视线,努力地找寻高生身影,终於在秋千旁的泥泞上,见到一个瘫坐的熟悉背影,雨水将这人淋湿地彻底,冰冷的温度使他直发抖,秋记默默走到高生旁,用雨伞替他挡下一切。

「怎麽了,高生?这麽多人?」

「她约我在公园里谈分手。」

「然後呢?」

「所以……我对手指许愿了。」

秋记看向高生脚旁的空试管,里头的手指已经消失无踪,隐约知道事情不对劲,不禁也颤抖起来。

「你许了什麽?」

「我、我说,让她、她一辈子、一辈子想死人一样活着,才一转身,她就被大货车撞了。」

「怎、怎麽会这样,秋记,她会死吗?」

滔滔不绝从嘴巴掏出恐惧,高生将秋记衣服扯得皱掉了,害怕那未知的问题是否会将自己压死,央求秋记给他一个希望。

「不会的,她会活着。」秋记蹲下去抱住他,高生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中。

说谎,说了严重的谎,秋记眼神恍惚,心事重重,但仍然用谎言来安慰怀里那已被手指搞得不知去向的灵魂。

那女人确实没有因为意外而去世,而是成为植物人,医生说复原的机率微乎其微,而过没多久,报应也来到了高生头上,他开始惧光,连看了好几家医院都检查不出原因,早上必须带着帽子、墨镜或撑着黑伞,之後他选择一直活在夜晚,连课都不去上了,没有阳光的日子,心中的阴影不断加重,也因此患了忧郁症,精神状况愈走下坡,荡到谷底的情况就和那女人一样,只能活在自己不愿意的世界中。无处宣泄的高生转而开始怨恨秋记,两人关系愈来愈恶化,之後秋记高中毕业後就去国外留学,从此没有联络。

直到有一天,高生从那女人的朋友得知,当初那张传到手机的图片,是因为高生在外面和别校同学结怨,对方决定强暴他女友来报复,知道实情的高生是无限的懊悔、惭愧,决定每天都去医院照顾她、帮她祷告,但女人的身体一天一天萎缩,精神也愈来愈不好,高生开始焦急地寻找秋记,希望用他身上那最後一根手指来拯救她。

那是唯一让女人复原的希望。

*

「你也用了手指吗?」秋记点点头回答夏久的问题。

「所以我成为现在最红的小说家。」

丢下这个回答,秋记就返回自己家里,留下整晚都呈现於被冲击後呈现痴呆状态的夏久,而往後几天,也只有在电视和报纸上出现过秋记的身影,本人就再也没见过了。

十二月的尾巴,收到了一张夹在门缝上的新年贺卡,夏久站在门外盯着卡片许久,直到身体打冷笋才回神过来,转身去按了秋记的电铃,没人回应的情况在这本该热闹的空间和时间里更显寂寞,想想这也理所当然,好不容易恢复自己的秋记当然要好好宣传一下,况且他不是我什麽人。

只是邻居而已。

夏久默默回去自己的家,关上门前转头对着不回家的邻居说了声:「新年快乐。」

外头夜晚,烟花灿烂,坠落下来的火花,代替今年的不顺遂渐渐消失於空中,而後升起的绚丽,是对新年的祝福,秋记在广播行程结束後,在路边停下脚步,留恋於这美丽的时刻,张大嘴巴痴痴望着。

「不知道收到卡片了没?」秋记在到达新年的第一秒,心中浮出了夏久的面孔。

曾经有人说过,在新年的开始,第一位想到的人,就是你最爱的人。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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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大家好!我是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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