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夜的争执後,拓跋潜再也不踏入温柔宫,整个皇城弥漫着挥不去的低气压。
宫里头的奴婢、下人们,满朝的文武百官,都看得出皇帝心情非常不悦,个个都诚惶诚恐地过日子,深怕下一个掉头的是自已。
柔儿依然待在温柔宫里,一步也不曾外出。
她听闻,皇上曾经去过其它妃子那里,但是最常往琳倩宫走动,因为琳倩宫的琳妃,与柔儿的气质最为相似,都是善解人意的贤慧女子,体贴皇上劳苦功高,好生侍奉着皇上,没人敢犯和柔儿一样的错,深怕自已没入冷宫,就跟柔儿一样坐冷板凳。
天气愈来愈寒冷,整个平城内,冷飕飕的刮起冽风,但怎麽也比不上温柔宫的荒凉。
柔儿只有珠儿与四喜丫环作伴,和几个寥寥可数的小太监,专事跑腿与清扫,比起琳妃那儿的门庭若市,柔儿的宅院简直了无生趣,那些尚未见过皇帝的佳丽们,每个都极力讨好琳妃,连奴才们也想选对主子,看能不能跟着飞黄腾达。
相较於柔儿的油盐不进,知情识趣的琳妃,那是容易亲近得多,一转眼已拉拢不少人手。
「娘娘不要等了,皇上不会来了…我听其它人说,他移驾琳倩宫了…」珠儿对着主子禀报,不懂天底下哪有这麽傻的女人?!硬是把相公往外推,弄得自已要与别人争宠。
体贴的四喜拿了件披风,静静走到等在门口的柔儿身旁,替她添了件外衣。
「我很笨,对吧!我如果不这麽作,拓跋氏会绝後的…」这整件事,都在柔儿的计画之中。
她知道谎言是瞒不过皇上的,拓跋潜最恨人自作聪明,皇上若是不接见她,有了空余的时间就会往其它妃子那走动,希望能早日传出喜讯。
柔儿这步走的是险棋,她没想过自已的下场如何,只知道她不能让拓跋潜绝後。
但柔儿没料到君心似铁,真能就此断了与她的情,更没想到失去拓跋潜的日子,是这麽的难熬艰辛,柔儿无话可说,是自已布的局就要承担,思念心上人的苦楚,全部寄情文字与书籍。
柔儿在四喜的搀扶下进到内殿,悄然无声地落坐床畔,寂寞深坐紧蹙蛾眉。
珠儿看气氛这麽冷,兴高彩烈地拿出一封信,作势要念给柔儿听,想让主子开心点:「娘娘,阿晋这小子给您写信了!他还能写字读书呢!让奴婢念给您听呀!」
珠儿摊开信纸,只见一堆像狗爬的字写满白纸,字体歪七扭八,不禁让珠儿质疑阿晋是在写信,还是糟蹋珍贵的白纸。
”亲爱的仙女姐姐”
”阿晋正在学习高超的武术,老爷给我找了个好厉害的师傅!”
”虽然师傅老是爱喝酒,还常常强灌我喝酒,但是他教起人来可认真了!”
”你送给我的那几本秘笈,阿晋很快就能学会了!”
”期待早日与仙女姐姐重逢,天气好冷,记得早晚加件衣服哦!”
”对了!先拜个早年,祝您永远美丽!”
”很快会成为大侠的阿晋上”
珠儿念完阿晋的来信,才知道拓跋潜把这个小鬼,塞给了黑衣铁骑一封邑戬,让他除了喝酒,镇守边疆之外,还要拨空提携後辈,看来拓跋潜有重用阿晋的打算,所以打算先好好的培训。
「大侠?这孩子真可爱…」柔儿掩嘴轻笑,当初她想过把阿晋带进宫里,但是这会坏了宫里的规矩,而她不忍心让阿晋净身当太监,便由着拓跋潜作主,将他送到戬大哥的身旁,学习武艺骑射与调兵遣将。
「这小毛头嘴真甜!」珠儿面带微笑地将信纸收好,一边回忆着与他相处的点滴。
「日子过得真快…」柔儿的视力恢复许多,现在已经能够分辨颜色,但景物与人的模样,还是模糊。
「是啊!不知不觉过了快两个月啊!」珠儿手撑下颚,不自觉地感叹,忖思着该如何替主子唤回皇上的心。
还好柔儿不喜与人交际,向来都是自过自的日子,不然她若是听见那些恶毒的流言蜚语,柔儿肯定会哭上好几天。
珠儿低头看看手里抓着的信,顿时天外飞来一笔,有了个绝世的好点子。
她向四喜使使眼色,四喜好奇的趋步上前,珠儿立刻将她的妙计偷偷告诉四喜。
四喜虽然不太赞同,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暗许珠儿进行这个计画。
隔天珠儿起了大清早,赶往御书房找小锦商量。
「锦公公、锦公公!唉呦~」珠儿人未到声先到,在走廊上急速奔跑的她,来不及煞车,与站在御书房门口,同样反应不及的小锦撞成一团。
小锦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什麽事这麽慌慌张张的啊!没个端庄的样!」小锦对於珠儿的迷糊莽撞,早就习以为常。
「这里有一叠信,麻烦你交皇上!」珠儿轻抚胸口,平顺自已的呼吸,从袖中拿出一叠白纸,就往小锦手里塞。
「什麽信啊?谁写的啊!」小锦自然而然地摊开来看,才看一眼,吓得不敢再往下读:「你要死啦!拿这种东西给我?!拿回去、拿回去」小锦谢绝这个烂摊子,将纸还给珠儿。
「锦公公算是做做好事嘛!这是娘娘的心声呢!替娘娘传达一下吗!当个和事佬」珠儿央求着小锦,要是小锦枉顾旧情不肯相助,她的计画再好也没有用。
「真的是…又是你的主意?要是出了什麽差池,我让皇上先杀你的头!」小锦数落了珠儿两句,小锦不是忘恩背义的人,口头上骂归骂,还是把信收好。
「谢谢!锦公公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先走啦!」珠儿开心的对着小锦挥挥手,她得赶回温柔宫去,她离开的时间太久,娘娘会起疑心的。
小锦站在门口,先好好的自我建设了一番,然後鼓足十二万分勇气:「死就死吧!」
「皇上吉祥!」小锦推开御书房的门走入。
拓跋潜一脸严肃地批着奏摺,连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什麽事?」
「小的只是来瞧瞧,皇上有没有什麽需……」
「没有!」
拓跋潜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脸孔,小锦已经看了两个月,他心里实在畏怯,藏在袖中的信,又往里塞了些。
「小的…有些东西想呈给皇上,又怕惹得皇上不开心…所以…想请皇上…」小锦硬着头皮提出要求,为了报答这救命之恩,他的性命真是危在旦夕。
「讲重点!」拓跋潜手执狼毫中楷,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
小锦单刀直入的呈上:「这是温柔娘娘写的信,请皇上过目!」
拓跋潜明显有些触动,他抬起头来,装作不太在意:「是吗?拿来看看」
小锦必恭必敬地呈上白纸一叠,拓跋潜阖上奏摺,专心一致地看着柔儿写给他的信。
拓跋潜一一过目,有时深思熟虑,有时扬起嘴角轻笑,让小锦无法捉摸皇上的情绪。
「朕要去温柔宫!」拓跋潜悍然不顾满桌的奏摺,与他下午已经有约的事实,一声令下就带着那叠白纸,行色匆匆地赶往柔儿所在的温柔宫。
小锦脸色铁青,只怕自已没帮上忙,反倒让柔儿泥足深陷,他有一死以谢天下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