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侑莉离开办公室时神色轻郁,美丽眼睛似乎有些泛红,纵然徐玹娜无从得知两人在门内究竟谈了什麽,总感觉扫向她的视线凉飕飕的,教人不寒而栗啊,
他俩话题应该与她无关吧,
女人为什麽这样看她?
「算了算了,想这些作什麽。」既然摸不着头绪,她淡吁口气索性专注回工作上,这时江秘书桌上分机响了起来,显示出门内的老板分机。
原想左耳进右耳出、自动忽略噪音,可铃声却持续呼唤不愿停歇,最後她只好勉为其难的提起话筒,「江秘书暂时离开座位,本部长有什麽事吗?」
优越沉嗓从那头传来,「徐秘书帮我买杯咖啡吧。」
观察过孙盛千习惯拿铁不加糖,她也依样画葫芦去楼下卖场买了杯,不知是否心境变化使然,她觉得最近扮演秘书角色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本部长请用,还有什麽事需要我转达给江秘书吗?」
「帮我跟他要新修订会员积点方案的电子档吧,我待会想看。」
「知道了。」
「还有,叫他下班前把上个月的营收月报交给我,」短短两三天伤假桌前就搁满了小山似的待办公文,孙盛千边批阅公文,感觉脑心阵阵发胀,一波强过一波,「还有还有,告诉江秘书中午和厂商的午餐约会由他出席吧,就说我会议延迟了。」
「那本部长午餐吃什麽,我用餐时顺便帮你买?」
闻言,手边动作略微顿了顿,随後他又重将目光调回萤幕,「不用了,我没味口。」短短几秒内他滑动办公椅挪动坐姿,提笔放下、提笔再放下,最後甚至伸出五指挲挲额角穴位。
仍是极为匀称又清朗的俊美轮廓,平日噙笑的嘴角却似笑未笑的抿成直线,淡掩长睫的墨黑眼瞳也闪着某种倦恹恹的黯淡意绪……本部长这是怎麽了,一早进办公室明明还神气活现的,怎麽和李特助谈了会话就变成这副德性?
徐玹娜敏锐地察觉出这些细微动作代表的反常浮动,视线忍不住直直锁住俊颜,「本部长哪里不舒服吗,或许背上伤口痛了?」
虽然每回都被小女人撞见不寻常的一面也太凑巧,可她却能以一种真心诚意的态度,给予人源源不绝的关怀啊,孙盛千对上那明朗镇定的外表下藏着颗既柔韧又体贴的小脸,忽然有感而发,
幸好出现在自己眼里的人是她,而不是其他人啊。
彷佛回应女人关心询问似,他在嘴边扬了抹很受用的浅弧,「我表现的很明显吗?」顿了顿後又若无其事的接着解释,「只是有点头痛罢了,徐秘书别担心。」他完全没意会到自己惯常的从容体面早已消失无踪,模糊淡笑又流出了多少烦躁。
瞧,狐狸又在装模作样了!
或许在一个没见过男人伪装本领的人眼里,这个本部长跟十分钟以前那个没什麽不同吧,可惜她徐玹娜今非昔比,已非吴下阿蒙了,「都说头痛了怎麽让人不担心呢,要我去医务室帮你拿药吗?」
「头痛是因为心里烦躁,恐怕没办法靠吃药解决吧。」他松口一回。
这人向来习惯在人前端出硬挺体面,不愿意被看穿软弱,此时又毫无隐瞒的心思外显,难道真有什麽困扰难题吗?
思及此,徐玹娜突觉胸口沉甸甸的压了什麽,踌躇了会儿,终究还是闷声一问,「什麽事这麽伤脑筋,或许我帮得上忙啊?」她用殷殷期待的表情关注着。
男人山峰明显的两片唇状若沉吟的嚅了嚅,随即好笑的嗤笑了声,「切,徐秘书还真是心软没药医啊,看见什麽都想凑一脚。」
纵使商场征战上暴露弱点是兵家大忌,反正对手也没想利用来求取什麽利益,既然如此,适时示弱反倒变成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吧?想通这层关系後孙盛千索性顺势流出楚楚可怜的弱态,「说到底,这件事不是徐秘书帮得上忙的……」
「本部长都还没说呢,怎麽确定我帮不上忙!」
俊脸心事重重似的看向窗外某处,
经过一阵不乾不脆的欲语还休、迟疑再迟疑,最後终於舍得开口了:
「徐秘书前前後後对上李特助这麽多次,应该看得出我不想与她扯上关系吧?」既然不甘停留於朋友的嘘寒问暖,想让徐玹娜意识到女人对男人的疼惜,孙盛千知道必须想办法让两人间的牵挂更深刻、复杂些--
既然如此,
李侑莉就是最适合不过的”饵”了吧。
「是啊,我明白,」美目须臾泛惑,徐玹娜表情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所以说,本部长又想开玩笑让我待在身边挡掉李侑莉吗,可惜她已经识破我真实身份,这招不灵了。」
「是嘛?」
「对。」
哎,想悄悄诱小女人卸下心头盔甲,眼里只看着自己,脑中只想着自己,可她怎麽一句话打死风花雪月,完全不解风情呢?
「还是该使个更狠点的手段?」
「……,」徐玹娜料想狐狸本部长低潮情绪陡转、眼瞳绽光,百分之千没好事,张口又闭口,心口也鼓跳得厉害。
「过两天家里会帮爷爷办一场杰出企业家爱心品牌奖的庆祝酒会,徐秘书陪我出席吧。」
「又想演假戏吗,别说这种没营养的话了!」
没营养?!
厚,这女人现在是光明正大教训他了吗!孙盛千逗着逗着不禁莞尔,神奇的是稍早滞压的烦闷却在瞬间消散,精神又重新活了过来。
「谁说要演假戏了,我想”假戏真作”,一次死齐了长辈们几条心。」薰染桃花的俊目转呀转的,逗人意味份外浓厚,「徐秘书真和我谈场恋爱如何,有你在身边好像能安抚我的心,心情特别好啊……」
虽然早知道男人说话向来百无禁忌,听多了自然也能应付,没想到莫名其妙一句玩笑竟稳稳击中徐玹娜心中不甚明确的那抹虚幻,听的她颊上不自觉升起两抹桃红,晕头转向到险些招架不住啊。
狐狸精三句不离笑,你这人字典里就是没有正经这个词吧!她偷偷将抱怨含在嘴里,皱着眉头回,「见本部长还有心情开玩笑,想必头已经不痛了吧,那我出去做事了。」
孙盛千极快地瞄了浮漂红云、眼神飘忽的美脸一眼,自作主张将小女人的不自在解读成动摇,於是愉快似的笑了起来,「是嘛,或许烦心事有了转圜,头自然不痛了吧?」可惜啊,若不是脑内余痛未消,这笑必定更欢快吧!
徐玹娜看见一夕间由燥闷转为爽朗的奇特情绪,不免悄然吁气,
从前她不明白男人笑呀、闹的为何非得这麽张狂,
经过这阵子相处总算有点理解了,或许幼年被掳在本部长心版狠狠刻下一痕,他才选择戴张保护面具将真实性情隐藏起来吧,装成体面自在、从容不迫的样子,装着装着都习惯成自然了,其实他根本不想让任何事上心、也不想因为在意什麽受伤害吧,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怎能不让人感觉疼惜,让人想替他抹去心底的不安和伤痛呢?
待徐玹娜看清自己未曾说出口的心底话後,内心却莫名升起模模糊糊的失落……至於心里因何感到失落,一时间却不敢再往下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