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着对方又笑了很久,久到很有耐心的小武都翻了翻大白眼,巴了我头一下,我们才停下来。我瞪着小武说:「喂喂喂!我头还没好呢!巴那麽大力要死啊!」他十分无言地看着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边歇斯底里的发疯,拉起小妹妹的手和小虎的手,又走到了广场中央玩了。
我吐了吐舌,娘说我不能做激烈运动,我只好讪讪的挪着我的小屁股到那棵有着孤僻少年的树下。我好奇地盯着他手上的书,我也是个爱看书的人,什麽书我都看得下去,只是家里穷,这种偏僻的村子也不会什麽书,所以能看的书就是少之又少。
「那个...你好...我叫墨晓珝...你好...」我从旁边捡了一枝断枝,在地上写下我的名字,大大的墨晓珝三个字。他点了点头,什麽也没说就又转了回去。突然感觉这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泪。
呜呜,算了!为了书,我也不要面子了!我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着他问东问西,问他从哪里来,问他来这干嘛,问他几岁,问他,他在看甚麽书,问他喜不喜欢这里...一些琐碎的事。不过,他始终冷冷的,不发一语,害我想闹起来都没得闹。
过了很久以後,正当我想拍拍屁股回家的时候,他用他那骨节分明又细长的手写下了我刚刚问的问题。
谢宇凌,10岁,全唐诗。好吧。回答我部份简短的问题。但当我又问他他妹妹叫什麽名字的时候,却又冷冷地看我一眼,拍拍手上的尘土,继续看他的书。...算了!我大人不计较这种小事!可是,真的真的好想知道喔!於是我又开始缠着他,逼问着他妹妹的名字,最後我直接抢了他的书,威胁他不讲就不还!没想到没想到!他就只看了一眼他的书,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家了!
怒!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的背影,不讲就不讲!哼!哥怕你啊啊?!我扬起手,示威似的挥了挥手上的书,跺了跺脚,然後坐下,拿起刚刚的到的唐诗读了起来。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牀弄青梅...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甚麽塘甚麽堆啊?」见鬼,这甚麽字,见都没见过,明天找苏夫子问问去。
「春眠不觉晓...花落知多少...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快要西下了,橘红色的天空,偶尔飞来那麽一两只鸟,倒也显得清静悠闲。我站起身,伸伸懒腰,瞄了眼不知道何时空了的小广场,想着那群抛下他的二货朋友,拾起刚刚落到地上的书,踏着轻快的步伐往家里走去。
一回到家,就看到娘拿着一堆书转来转去,我看着被堆在餐桌上的书流口水了,兴奋了。
「娘!娘!这、这些书哪里来的?」我扯着娘的袖子,两眼放光的看着娘。
「这些书都是隔壁人家的,他们说家里放不下,想借放我们家,酬劳是这些书可以随便我们看,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娘脸上带着幸福的摸摸我的头,又把我抱起来亲了一口,很是高兴。
「真的吗?!」我咧开了嘴,大大的笑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太幸福了哇哈哈!
「真的,不过,我们家也放不下啊...」其实不是放不下,而是家里就这麽小,连点多余的空间都没。
「蛤...」我失望的瘪瘪嘴两眼难过地看着地上。忽然,娘大叫了一声,我也突然想到一个方法也跟着大叫了一声,我和娘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说出自己的方法。
「找小二子他们家就可以了!」
「找黄二娘他们家就可以了!」
我笑笑地看着娘,她也笑笑地看着我。随後,她抱起了我,就往小二子他们家跑。
小二子他们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木匠,做出来的东西扎实好用,如果多付一些钱,还会帮在做的东西里外、上下涂上一层某种树的树脂,可以防水。
从今以後,我们家就时不时会多出那麽一两个大柜子,尽管每月都有一两银子可以拿,可是也存不了多少,都拿去买箱子了。不过这是後话,暂且不提。
小二子他们家的大门几乎是被我和娘合力踹开的,里头正在吃饭的黄家五口人,显然吓到了。
我还看到黄二娘夹着的排骨掉到了地上,被一旁垂涎肉肉很久的小狗给咬走了,躲在角落欢脱的啃起来。
後来,我和娘是在黄大伯和黄二娘的笑脸下被送走的。
之後,我展开了我的漫漫读书记,有事没事就要去苏夫子家串串门子,去隔壁邻居家再拿一些书来放,时不时勾搭勾搭一下邻居家的小女儿,在时不时逗弄逗弄隔壁家的小儿子(不过最後被气得半死的总是我呜呜)又时不时的拐骗拐骗隔壁家的大儿子,最後在时不时地用可爱的外表到隔壁家骗吃骗喝,日子也过的也是很快乐。
我还曾经傻傻地跑去问温夫子,为什麽和那个谢宇凌不同姓,才知道谢宇凌是被捡回来的。当时他和娘一起到山庙祈福,却在下山途中遇到了大雨,树木倒落。在一间小小的土地公庙躲雨就看到了被藏在土地公像旁的小婴儿,小婴儿身上有个长命锁,锁上刻着一个谢字,脖子上还有个护身符,里面装着他的生辰八字。
而温太太呢,在庙里拜拜求签时抽到了一支签,上写近来会有贵人。後来去问一位专门解签的算命师,算命师就曾对她说,这贵人,可谓温家带来兴隆,只是,这人注定多灾多难,而且当你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边会有一个老人,只是,这年纪,略略小了点。
温柔仁慈的温太太本就觉得这小娃娃长的可爱,又听到家仆说起这件事,就把他带回了温家,入温家宗谱。
那年,温家老爷温澈,做的生意没有一次失败,唯一失败的那次,却为他带来了更大的利益。因此,也越发对这捡来的儿子更加疼爱。
我还问了一件事,就是谢宇凌他是不是不会讲话啊?都没听过他讲话。
温夫子又笑了笑,说,那是因为他本来身体就容易上火,读书又读到很晚,都没什麽在休息。嘴就特容易破,而且每次破都破三个以上,很痛。他不敢动,怕碰到伤口疼,就渐渐养成了不爱讲话的个性了。
我听完不屑的撇了撇嘴,说他怎麽这麽弱,嘴破也喊疼,後来才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懒的讲话,嘴破只是一个藉口而已。
自五岁以後的三年,我天天放学後就往温家跑,每天陪着可爱的小妹妹读书,也每天都在和谢宇凌请教问题,没办法,我不会的太多了,他会的太多了。久而久之,竟然产生了某种革命情感。倒也混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