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楊海 — 2

什麽嘛,看来是跟电视上长得一模一样,蒋谬礼语无伦次的同时,扫描了所有她眼睛可见的范围,丝毫没有任何遗漏。眼睛是真的,卧蚕是真的,鼻子也是真的,还有眼角下的那颗痣也是真的。

「你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吗?」还真是连讲句语带责备的话都像在演电影。

「阿,这个嘛,听完可能要花上你一点时间。总之我的手机在地铁站摔坏了,回家後被室友锁在门外,很不幸的,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後一天,明天早上就要搭飞机离开了,现在却无处可去,在这里等了好久没有半辆车经过,好不容易你出现,所以我就跟进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急於澄清这一切,她的手有点发抖,毕竟这辈子还没看过电视上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这股冲击和惊喜之情可不是一时就可以消化的。语毕,他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也对这一连串的悲剧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你不要误会,我绝对不是什麽奇怪的粉丝,我真的只是....想借钱而已。」算了,承认自己的小伎俩总比被当成疯狂粉丝好吧,现在的她就算能换到一张签名也心满意足了。

「住在哪?」

「公车站後面的公寓。」她转头指了指。

「很旧的那户?」他朝那方向望过去。

「嗯。」

「室友只有一个?」

「对。」

「单身吗?」

「不是。」嗯..不对,现在是身家调查吗?难不成他见过林露?不,不可能,什麽离奇的小剧场嘛!

「那你今晚是回不去了。」

「啊....」他笃定的说法丝毫没有任何帮助,只是让她愁上加愁。好几次她看着他的眼睛都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简直和刚刚在超商里当贼的感觉没两样。只是现在悲喜交加。

「明天几点的飞机?」

「七点五十。」

「都没有认识的人在这了吗?」

「同事,不过我的手机...」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萤幕呈现树状图龟裂的iphone,朝他眼前去。

他看了手机一眼,接着叹了口气,转过头双手握着方向盘,似乎随时都会开走。

「上车吧。」几分钟的沉默後,他开口。

等等,他刚刚...是开口说了要我上车吗?

这三个字彷佛轰天雷般,炸得蒋谬礼动弹不得,她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男人,脑袋疯狂运转思考着上车吧,这三个字在世上是否还存在着其他意义。

「还有,把你那箱看起来像资源回收的东西放到後车厢。」他转头用下巴指了指,接着後车箱的盖子自动升起。

此时,她仍处於惊讶不可置信种种情绪之中,用力的点点头後,将东西一股脑放进後车厢里。

他从里头替她打开乘客座的门,她稍微向他弯了弯腰表示谢谢,然後坐了进去。公车站一明一灭的灯光,在车里反覆闪着,蒋谬礼开始有点晕头转向。他提醒她系上安全带,因为实在太紧张了,好几次让安全带头直打自己的手,最後,总算深了口气好好坐正。车子就这麽转弯上了高速公路,朝市区直行前进。

不久,过了隧道後,迎面而来的是被不夜城的闪烁灯光包围的宽敞路面。

「那个,请问一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她小心翼翼的问,左手捏着右手食指不放,这简直比实习的面试还要紧张。

「饭店。」说这话的侧脸还是跟电视上看的一模一样,可惜手机坏了,不然真想偷拍下来回家炫耀。她点点头,反正这离奇的发展也由不得她选择了。

「你知道我是谁吧?」

「杨海。」说到杨海,以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蛋还有电视剧塑造出来的深情个性,在学校的同事间动不动就掀起一片争抢的风潮。

「你喜欢我吗?」

「啊?」

「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粉丝吗?」他似乎对於粉丝这两个字感到难以启齿,说得含含糊糊的。

「嗯...怎麽说呢...你和宋秀亚演的那部戏我有看,结局实在太可怜了,为什麽相爱的人总是不能再一起呢?编剧是不是都见不得人好啊?还有,会有番外篇吧?就这样完结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对吧!」讲到这部戏,她的心头就打上好几结,讲到激动处还忍不住看向他。杨海只是以沉默作为回答。

「不过,如果就长相而言呢...我比较喜欢温柔点的,像....」她不以为然,继续说明自己的爱好。

「知道了,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周刊派来的。」他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高昂兴致,车子这时靠右下了交流道。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蒋谬礼顺着他的话走。

「你是吗?」就在接上普通道路处,他踩了煞车在路旁停下。由於是郊区衔接都市的道路,路灯是可有可无,只有午夜时分呼啸而过的几辆车,而他停车的意图十分明显。

「哈!怎麽可能嘛!当然不是!周刊能够把情节安排的那麽天衣无缝吗?」她心头一慌,乾笑了两声後,连忙解释,唯恐自己真的是卧底记者一般。眼前这男的真的是娱乐界的吗,这点幽默感也没有。误会解除後,车子才又再度回归自己的轨道。

车内的温度比外面温暖许多,令人昏昏欲睡,两人没谈话的时候,她看着外头闪过的所有映像,突然有了三年来第一次正视这个城市之感,在心稍微静下来後,许多问题不停涌现。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几分钟後,车子停在红灯下时,她问。

「嗯。」

「你是因为怕我没地方去才说要来住饭店的吗?」话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这问题实在太没道理了、自作多情、十足连续剧。

「不是。」不过,杨海倒是想也没想就回答,让她持着试探心态的小女孩幻想立刻成了过眼云烟。

「啊..我...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有家吗?」她在脑海里大赏自己几十个巴掌,这样问也不对吧?他当然有家啊!

「我跟家里的人吵架了。」此时,车子缓缓开入一扇大玻璃门前的车道,眼前的建筑物正是名字十分响亮的饭店。

「这样啊....」原来如此,那....「我可以再问最後一个问题吗?最後一个!」蒋谬礼急切地看向杨海,手指不忘强调是最後一个。

「问吧。」他停下车熄火後,双手离开方向盘,搁在腿上,转向她,

「家里的人...是指宋秀亚吗?」左思右想,这个问题,她实在是真的太想知道了啊!!!反正她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从此毫无瓜葛,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共同朋友,更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不可思议的夜晚,就算她想爆料,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些毫无证据的话。

然而,就在她问完准备等待回答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杨海缓缓、毫无预警地将脸凑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那直挺挺的鼻子几乎快碰上她的脸,她的心跳声回响在两人胸前,车内的温度彷佛夏天的冲绳,蒋谬礼脑中浮现了各种可能互相冲撞,可是他丝毫不见半点情绪起伏。

「下车吧。」他按开她的安全带,下一刻替她打开了车门,将她轻轻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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