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安可、安可!」现场忽然地涌起了热烈的呼喊声,偶尔不时传来几声口哨声,隆重的掌声更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回过神来,从蒙胧的橙色灯光里朝韩海旭看过去,只见他英俊的脸庞被暖色衬的柔和,深邃的眼神里有着静静的流光转动,薄薄的双唇也上扬起好看的弧度,似乎对於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
我愣了一下,手紧握住麦克风一动也不动。
他不会也希望我再唱一首吧?
不要。免谈。
我皱紧眉心,眼神示意他我不愿意,然而他依然将那抹温柔的笑挂在嘴边,低声问:「为何不再唱?」
「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什麽好唱的了。」我悄悄把麦克风关掉,怕我们之间的谈话被扩音出去。
「可是我也还想再听你唱。」韩海旭淡淡的莞尔,「而且你的歌声跟我的吉他意外的契合,我挺喜欢的。」
被他这样赞美,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只能红透双颊,有些窘迫。
他喜欢又关我什麽事?
「随便你。」但是我说出口的话却没有拒绝。
「你想唱什麽?」他含笑更深。
「五月天的。」我再一次开启麦克风,淡然回应。
反正如果是唱五月天的,那麽我就愿意。
可是我却没有告诉韩海旭究竟要唱什麽歌曲,只见身後沉默了一下,最後清亮的吉他声打断了众人的欢呼声,柔美的弦声再度拨动我的心房,不知不觉的画出一波波涟漪,在心底久久荡漾。
听见这熟悉的旋律,我怔住,有些讶异的回头望着他,但是他全神贯注在吉他上面,没有理会我。
我深呼吸一口冷气,张开有些乾涩的嘴唇,紧握着手里的麦克风,沉浸在这足以安抚人心的吉他声中。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
然後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後
如果冷该怎麽度过
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你眼中
你的眼中藏着什麽我从来都不懂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麽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麽我的心
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
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不知不觉不情不愿又到巷子口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因为这是梦
没有预兆没有理由你真的有说过
如果有就让你自由──五月天<温柔>
(词:阿信/曲:阿信)
阿信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歌词一字一句狠狠撞进我心底,就像要把我这几年来拼命追在顾宇廷身後的心情给逼出来,但我逼出来的,却是满满的苦涩,这样的苦涩却沉重的很,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眼角有点湿热,我也知道那是一个叫作眼泪的软弱东西。
我更知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掉下眼泪,不然会引起别人怀疑,甚至是他。
但是心中的苦涩化不开,我又该怎麽做才能止住眼泪?
吉他声蓦地停止,歌曲也圆满画下句点,我为了不引起众人疑惑,鞠躬後匆匆走向後台,急促的步伐下,只留下凄凉的身影在舞台上。
离开所有人的目光,我几乎是狂奔到休息室,然後用力锁上门锁,在一片漆黑中蹲下身环住自己,低低哽咽。
为什麽要难过?为什麽要难过?
这个问题,从我看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後,我不停的问自己。
每当我问一次自己,心中的酸楚便像海浪一般袭来,一次次拍打我的身躯和我的心,伴随着凉意窜入骨髓,让我从头到脚都寒冷的发颤。
我是愿意的,我是同意的。
那为什麽要後悔?为什麽这种不甘心快把我击垮?
「呜......」为了忍住哭泣声,我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指头,在口中嚐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我知道自己咬破了手指,可是哽咽声还是无法遏抑。
我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我讨厌这样不堪一击的自己,我讨厌这种不甘心和这种痛彻心扉的撕裂感。
躲在黑暗里,就像一个配角该做的事,默默的,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
可是在黑暗中待久了,我开始会害怕,开始想自不量力的伸手去捉住外面的亮光,那就像飞蛾扑火一般的危险,只要一旦迈开步伐走出去,将会是被灼伤的刺痛尖锐的划过身躯。
我明明都知道,却还是要奋不顾身。
看着他幸福就好,是无私的爱;可是我的感情,是自私的。
曾经以为只要他开心就好,我怎麽样都无所谓。
可是为什麽现在开始会在意了呢?
在踏进餐厅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但是在看到顾宇廷迈步走向徐燕萱的时候,我多想伸手去抓住他,告诉他不要去,但是,我终究只能睁着乾涩的双眼望着他的背影离我远去,就像我的心一样,乾涩的毫无一滴水滋润。
「呜......」我把脸埋在双臂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口中的酸涩感随着哽咽充斥在其中。
我怕他选择牵起她的手之後,就丢下我在黑暗中转身离开了,他曾经给我的诺言,是不是早已被他给遗忘?
我害怕。
『谢谢你没有喜欢上我。』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一声谢谢,彻底击碎我所有坚强的堡垒。
那一刻我是多麽的想笑,笑自己的愚昧,笑心中的痛楚。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一句谢谢......
忽然,休息室的门把被用力转动,但因为我从里面反锁,所以门丝毫没有动静。
我惊恐的睁大双眼从黑暗中抬起头来,看着不停扭动身躯挣扎的门把,像是在诉说着谁的心慌意乱。
我艰涩的露出一抹苦笑,然後低头埋回自己的双臂间。
是谁来都无所谓了。
「碰!」一声,来者出奇不意的直接踹开休息室的门,老旧的木门禁不起这样的力道,发锈的锁立即松落,门应声被踹开。
「喝、喝......」韩海旭喘着气走进来,脸上还布有汗水,不知道是因为用力後的热汗,还是紧张後的冷汗?
他低头,在黑暗中看见我蹲在角落的瘦弱身躯,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柔和。
我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朝我走来,然而我却没有抬头的意愿,只是把自己红肿的双眼隐瞒在双臂里头。
过了很久,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眼前的人似乎没有做任何动作,异常的安静在此时显得有些诡异。
这一刻我终於想知道是谁,正准备要抬头时,身躯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我愕然的睁大双眸,看着韩海旭黑色的後脑杓覆在耳际边,柔软的黑色发丝轻轻抚过我的脸庞,他把脸埋在我的颈间,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要独自一个人难过了。」低柔的嗓音在我耳畔柔和的响起。
我一愣,发现他已经把脸抬起来,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苦涩的微笑,不像平时冷酷的韩海旭应有的脆弱。
──「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跟你一样。」他轻语。
我再一次紧缩瞳孔,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嘴角旁的那抹痛楚,心中一震,眼泪不知何时也止住了。
眼前这个人,跟我是一样的。
他的痛,他的伤,他的不甘心,和我是一模一样的。
也许是同病相怜,我竟着魔似的伸手抚向他的嘴角,试图把漾开在他嘴边的苦涩抹去。
「很痛吗?」我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脸庞,低问。
「你痛吗?」韩海旭反过来问,身子在我触碰到他的脸颊时,顿时僵硬起来。
闻言,我怔怔的收回手垂下头,呐呐应道:「很痛。」
痛到我快没办法呼吸,痛到我快发疯,痛到我想就这样昏过去也不要有感觉。
这些,他和我,也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