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逐渐加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变得稀少,更是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经过天桥,我和韩海旭就这样愣愣的坐在雨中僵持着,久久没有站起来。
身後的他环绕住我的手臂不再颤抖,似乎是终於真实的感受到我没有离开,也不再紧张。
「好了,放手吧。」我先开口打破这阵沉默,声音有些压抑。
这种气氛让我感到浑身不对劲,只想快点挣脱。
雨中的湿冷空气让我开始感到凉意直窜脑门,於是象徵性的挣扎了一下,身後的韩海旭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松开他的双手。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身旁的韩海旭也以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我看着雨珠顺着他浏海前的发丝滴落在他坚挺的鼻梁上,他深邃的眼眸中幽黑的让人读不懂他现在在想什麽。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我耐住性子,皱起眉心问。
「从你进餐厅那一刻,我就一直坐在你後面,没发现吗?」韩海旭甩甩头,试图把他黑发上沉重的雨水甩掉,可惜大雨还在下,他这麽做只是徒劳无功。
「我......」闻言,我愣神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完全没发觉。
韩海旭的眼眸闪过一丝无奈,随後转身拿起地上的一个大包包,和早上一样背在他肩上,一个装有吉他的黑色袋子。
「所以,刚才我在餐厅和别人的对话,你都听见了?」我又羞又气的质问。
老天,这太丢脸了。
「想不听见都难。」韩海旭的眼神含有些许笑意的瞄向我,「那麽大声,很多人都听见了。」
瞬间,我的脸涨的和苹果一般红透,不知所措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打死我再也不走进那家餐厅了,该死。
忽然,一只大掌伸到我眼前,我一愣,有些恍惚的抬头望向韩海旭。
「走吧。」他如黑潭般的双眸盯着我,有着不容许拒绝的坚定。
看着他坚决的神情,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却像一滩平静的水被激起了一波荡漾,一圈又一圈,悄悄的往外扩张。
似乎又有一只手,顺着光芒朝黑暗中的我伸来......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挥去脑中这个想法,冷声问道:「去哪?」
「都可以,只要没有地方让你再找死都好。」韩海旭低哑着嗓音回答。
我有些窘迫的望着他,不知道是被他深邃的眼神洗脑,又或者被他冷漠中带点温柔的声音给吸引,过了很久我把自己的手放上他的。
温暖的体温透过交叠的双手缓缓传递过来,淋过雨水的冰冷手指因此而不再发颤。
多年以後如果我回忆起来,一定会想起,在茫茫大雨之中,曾有一个男孩朝我伸出手,要我跟他一起走。
在我覆上他的手心後,他的目光多了些温柔,手指紧紧包住我的指缝,拉我往前走。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他的脚步是怎麽回事,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可以让我遗忘刚才恶梦的场所。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撑伞,从头顶到脚趾被雨水浸湿透彻,发丝黏在皮肤上,冰冷感一路传至心底,却唯有手心的温度一直不变。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跟着韩海旭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穿越一个又一个红绿灯,心头没理由的涌上一股安全感,好像只要这样跟着他,我也可以找的一个宁静的避风港。
过了几十分钟,他拉着我的手停在一个巷口,巷弄里有一扇透着橙光的门,里面传出欢悦的气氛。
「进去吧。」韩海旭朝我看了一眼,转动门把道。
我盯着门没有说话,走进去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家小餐馆的後门,小餐馆内似乎才刚打烊,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几个员工正在拖地、擦桌子。
「海旭,今天怎麽突然来了?」一个身材臃肿,脸上涨满胡子的中年男子,挂着一张和蔼的笑容朝我们两个人走来,在看见我们的那一刻,不禁惊呼出声,「你们怎麽淋成这样?赶快进来擦乾吧!」
语末,男子转身走入休息间,再次走出来时手中多了两条毛巾。
韩海旭紧握着我的手终於松开,他将其中一条毛巾递给我:「赶快擦乾吧。」
我接过它,将它披在头发上,用力的拭去头发上黏腻的雨水。
「这位小妹妹是谁啊?」男子朝我投射好奇的目光,「我是这家餐馆的老板,你可以叫我胖叔。」他的眼中满是笑意,不过被我捕捉到一丝暧昧的情绪,应该是误会我和韩海旭的关系了。
「谢谢你,胖叔。」我对他微微一笑,然後转头问韩海旭,「这里是哪?」
「我打工的地方。」韩海旭边低头擦头发,一边对我说道。
「喔。」我点点头,不再多做回应。
原来他还有在打工。
「我去泡杯热茶给你们,找位置坐吧。」胖叔笑呵呵的走进吧台,开始煮热开水。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胖叔。」韩海旭抬起头对胖叔说道,一边也走到吧台前的位置上,将他肩上的袋子拿下来,用毛巾仔细擦拭上面的雨水。
我跟着他走到位置前坐了下来,转头看窗外快步赶回家的路人,彷佛忙碌的都市步调中,只有此时此地是宁静的。
「来,我请你们喝杯热红茶温暖一下。」正当我还在发愣时,胖叔递上了刚煮好的两杯红茶。
「谢谢。」我勾起嘴角,将冰冷的手指覆上滚烫的杯子边缘,试图取暖。
其实这位胖叔人挺不错的,这家餐馆的气氛我也很喜欢。
这家小餐馆的确不大,几坪的空间内只有几个位置,我和韩海旭现在坐的吧台也只有几个位置,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设备很好,餐厅内大多是木制家具,流露出一种复古的怀旧感,橙色的灯光也在这黑暗的都市中,添增了一点温暖。
正当我还在上下打量这家餐馆时,一声清亮的吉他声把我的思绪打断,我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将吉他拿出来的韩海旭,修长的手指正轻拨吉他弦,眼中多了分柔和,看来他似乎很重视这把吉他。
「要听吗?」他望向我,幽黑的双眸闪过一道明光,随即却消失不见。
我沉默的耸耸肩,一手拖着下巴,一手随意的画着杯子边缘,目光却放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可是一副就是『请』的意思。
韩海旭的嘴角微微上扬,双眼中多了一些笑意,他思考了片刻才甩动手腕,结骨分明手指下传出一声声悠扬的吉他声,伴随着窗外细微的雨声,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忽然听见他开口,跟着悠扬的吉他声低声吟出沙哑柔和。
I\'mstaringoutintothenight
我将进入黑夜
Tryingtohidethepain
试着隐藏痛苦
I\'mgoingtotheplacewherelove
我将去一个地方
Andfeelinggooddon\'tevercostathing
爱与好的感觉都是随手可得
Andthepainyoufeel\'sadifferentkindofpain
即使苦痛也是不同的
WellI\'mgoinghome
嗯我要回家了
BacktotheplacewhereIbelong
回到我归属之处
Andwhereyourlovehasalwaysbeenenoughforme
那是一个你对我的爱总是足够的地方
I\'mnotrunningfrom
我不会跑开了
No,Ithinkyougotmeallwrong
我想你误解了我
Idon\'tregretthislifeIchoseforme
我对所选择的生活不後悔
Buttheseplacesandthesefacesaregettingold
但这些地方与面孔都渐渐变老
SoI\'mgoinghome
所以我要回家了
WellI\'mgoinghome
嗯我要回家了──daughtry<home>
(词:ChrisDaughtry、DebbieLurie/曲:ChrisDaughtry)
这一刻我真的很想问,弹吉他的人声音都很好听吗?
我听着韩海旭的吉他声和他深深吸引人的歌声,恍惚的掉进一个静谧的空间中,和早上第一次听见他的吉他声一样,心头窜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久久都回不了神。
他睫毛底下身如黑潭的瞳孔不再犀利,反而蒙上一层温和,跟着他轻快的低柔的嗓音流动着一道暖光,橙色的灯光将他脸部的轮廓衬托得更加柔和,一种温暖到足以让人沉沦的感觉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唱到副歌的地方,他的声音也变得辽阔清晰,偶尔对上他的视线,换来的是淡淡的笑意,让我有种『眼前的人并不是韩海旭』的感觉。
吉他声渐渐进入歌曲末端,他的声音也变得缓和,直到静静的停在最後一个音符上,这刻,我是真的完全陷入了他的声音当中。
过了片刻我才回过神来,轻轻勾起嘴角回答:「还不错。」
宁静的雨中,一家不知名的小餐馆里,橙色的灯光笼罩在我和他身上,从窗户内看去,我和他彷佛是一对好久不见的朋友,互相微笑凝望,和他之间的隔阂也一一崩解,转而是淡淡的信赖与好感。
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