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过去,流言已经几乎淡去,偌大的校园里已经听不到有关『黎』或『离』字的风声,很快就汰换成其他新流言,吸引着人群的耳朵和体内易勾动的好奇心。
纵然流言淡去,班上的人对她的态度仍旧带着疏离,眼神流露出的仍然和前几天谣言正耸动时相同,好友也没有因为风浪声变小而敢与她拉近距离,仍是远远闪避,对於她的主动靠近和试着攀谈说话完全置之不理。
这几天她毫无办法,能试得都试了……不管她如何去说明、如何去解释都没有人会相信她所说的,她仍是他们眼中破坏爸爸妈妈幸福的坏孩子,仍旧是被爸爸抛弃掉,跟着妈妈的可怜虫。
她暗自趴在桌上,闭着眼睛想要让絮乱的心稍稍平复,可惜被周围充斥着下课後谈笑玩乐的嘈杂声浪阵阵的鼓动耳膜,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反而还带动了一股内心的酸涩……
大家都在开心说笑,一下课便是与自己的三五好友相聚聊天,谈谈昨晚和家人的互动、今天有什麽新鲜事、之後有什麽活动和计画等……
几个调皮的还会打打闹闹,纵然有时玩得太过,火气一上便控制不住,把刚才的只是玩笑几字抛在脑後,真的上演起全武行,但是只要我们坐镇的班导一回到教室,俩人瞬间又成了老师眼中乖巧不闹事的好学生。
还有人会带起团康活动,例如一起比腕力、游戏王卡、战斗陀螺还有人带上家里养的独角仙或甲虫――一方面和同学炫燿一方面也可以在上课时偷偷分神与小宠物玩乐。
跃跃欲试的同学抢着要当下一个,和她一样不太敢玩的就站在一旁围观,看着人群激昂叫喊,心里也会被这股欢乐所带动。
只是……现在的她什麽都不能参与,只能暗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聆听着从前她也参与在其中的嘈杂,如今她只是个热闹中的宁静一角,独自一人静静的汲取着喧腾人群里多余的微薄空气,坐在一个唯一愿意接纳,不会被嫌弃的位置。
黎瑀央静静趴在桌上,泪水沿着脸庞倾斜的一侧滚落,钟响时,她连忙抹去,微撑着早已垮落的嘴角,至少,在同学回座走动时,不会看见她的落魄。
这节是辅导课,一本本印有两个可爱孩童插图的综合活动课本一一摊在桌面上,等着辅导老师踏进教室开始上课後发落。
在老师还未到班前,同学们各个兴致勃勃的谈论着等等辅导课要上的课程。对学生们来说,辅导课这种没有学术性质的课程加上偶尔还有好玩的团体游戏,令人每每上课前就开始怀抱期待!听说继上次优点轰炸这次好像要分组做什麽活动……
果真!就像黎瑀央刚刚从一团叽喳讨论声中听出来的:今天要分组做小组活动,是要访问一位学校里的师长,可以是带你们将近两年,辛苦的导师,也可以是每天守护你们上下学的爱心志工妈妈,抑或驻守在校门口的警卫伯伯等……
黎瑀央听着老师对这次活动的讲解,她不担心要访问哪位师长,她担心的是……要找谁与她同组?
「好,现在我们开始分组!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自行找组员,可以吗?」众人屁股早已挪移一半悬空在椅子外,握紧拳头,上紧发条,准备在老师的一声口令下,开始动作。
众人齐口的一声『可以!』,接着原本秩序有规矩的教室瞬间成了嘈杂混乱的菜市场。
看着同学们纷纷起身找组员,大家你拉我,我拉你,叫喊声此起彼落,那头的人吆喝另一头的人加入,另一头的又拉拢那一头的人。
黎瑀央踌躇的站在一角,良久才迈出步伐往人群中移动。
黎瑀央先找昔日好友郑雨婗,只见婗婗正与同组的人聊的尽兴,她身旁的同学轻轻一指黎瑀央的方向,随着指尖的方向看过去……郑雨婗一对上黎瑀央的脸,立刻别开,予以忽视。
「婗婗……那个,我可不可以跟、跟你们……」黎瑀央愈说愈小声,最後孱弱的尾音消失在嘈杂的人声中,讲完连自己都听不太到的询问语句,黎瑀央咬紧下唇,等待着雨婗的回覆。
郑雨婗纵然很不想对上她的眼、她的脸,因为只要一对上……内心的愧疚感就会油然而生,她不晓得要怎麽面对她!但是现下身旁的所有朋友双眼全都盯着她、等着她回话,她又怎麽能像这几天一样只是一再的回避。
「我、我们……」郑雨婗语塞,她不晓得要不要答应又或是怎麽开口拒绝,「去找别人啦!我们不想和你同组!」一句刺耳的拒绝,是一旁看不下去的女同学帮郑雨婗的回答。
黎瑀央一愣,确认似的对着郑雨婗的双眸眨了眨,见了她撇开视线,不与她对望便黯然离去。
还未从刚刚狠毒的拒绝中回神的黎瑀央就这麽愣在原地,直到老师喊着『时间到!』,她才回神而过。
觑眼看了看大家,发现大家似乎都找好组员,组成一团又一团的小组。
好像只有她一人还未找到组别。
「还有人没分到组吗?」
「……」
「还没分到的,举手一下!」
一声清亮询问自教室回荡,只有黎瑀央孤零零的一人举起手。
所有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适从,只能敛下眼,等着老师安排。
「那……不然和祈翰一组吧!祈翰那麽聪明,一定能帮同学,对吧!」见辅导老师亲切的笑了笑,用着称赞方式希冀同学能宽容多接纳。
梁祈翰抬眼不屑的瞧了眼低着头不知所措的黎瑀央,又收回视线,从犀利目光转变为聪明学生的聪颖乖巧表情,带着难为、无能为力的语气说:「老师,我们这组只要三个人就够了……没办法,对不起!」
听到男孩这麽一道歉,老师也没办法开口多说些什麽,只能:「这样阿!没关系!」轻晒着回应。
之後,老师又再开口询问几个小组,得到的回音差不多都是梁祈翰的说法。
眼见没人愿意与她同组,她环视着周遭每个同学,没有人愿意、愿意多收留她一个,刚刚活动解说明明没限制人数,但他们全都自行局限了自己组的容纳人数,满了就是满了,多收她一人也不行。
眼泪在众人的冷漠中无声滑落,有人见了她颊上眼泪,说她『好会演!』、『哭假的啦!』,不然就是『只会哭!』、『谁会同情她?』,人们全都在自己虚构的想法中,鄙视还是鄙视,讨厌她的还是讨厌,不会因为她做了什麽举动而动摇看法。
「那个……不然瑀央跟我们……」宋浩然见了黎瑀央的泪急了,举起手出了声,只是话未了就被同组的人打断,「喂!你白痴喔!发什麽神经呀!」,更传出「不然你这麽可怜她,就跟她自行组一组两人组阿!」「……什麽两人组,情侣组啦!」接着一道道的讪笑声浪袭来,不只让黎瑀央难受,连宋浩然也被牵扯。
宋浩然也不再说话,只是摇摇头说:「还是算了……这组人满了。」
待喧哗声隐去,黎瑀央止着心里难耐,哽咽的开着口,颤抖的声线在空中飘荡:「我想……自己一个人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