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分,我与久别重逢的奶奶静坐在饭桌前,等待着食物上座。实在是太饿了,我等的有些不耐烦。便在滑溜溜的盘子上轻敲着筷子,不时起了些有趣的旋律。这时,奶奶就用她那宽厚的手掌,不留一丝怜悯地直拍打在我的手背上,笑骂道:「tidakbersopan-santun!」我一时愣住,忘记此话正是何意。花婆婆这会儿已经捧着一叠叠菜肴呈上桌面,丝毫不费力气地提点我道:「说你没礼貌。」
我羞愧地嘟起嘴来,直嚷嚷道我饿了,便就转移了话题。
然而,奶奶并没有多加理会我的回应。而是指着桌中央,一个盆炉大的东西,对我一番循循教导来着。「这是——娘惹陶瓷。据说那个人转赠给我之前是从中国景德镇定制回来的,底盘呐可是印有光绪的字样喔。」
听她这麽说,我便只手去翻查底层,还真是让我看见“光绪”这两个明亮的字眼。
在灯光的照耀下,我细细观察陶瓷正中的一对龙凤呈祥。而它的身上,是一层淡淡的浅绿色。花边金光闪闪,还参囃着不同的鲜艳色彩。我不禁惊呼——
「好漂亮......」
随後,脱口而出。
「奶奶,如果说这娘惹陶瓷是光绪年间的,那麽峇峇娘惹岂不是有了很久的历史?」
「岂止?峇峇娘惹是由明朝末年开始流传的,就是从郑和下西洋的故事说到......华人女子与当地土着通婚,生下的孩子因为是混血儿。男子呢就称作峇峇,女子啊便称为娘惹。接着,他们的後代无论是和什麽人结婚,几乎都是峇峇娘惹。」
「喔....原来如此。」
「可是啊,现在能欣赏这些个老东西的....没有几个了。在马六甲,峇峇娘惹仅占了3%的人口...远远不及当年的辉煌呐。看来这些传统文化,很难再传承下去了。」
「真是可惜了,这麽美的民族,怎麽就越来越罕有了呢。」
我歪着头,越发思索着。奶奶见我竟有如此孝心,也就微笑着点头,继续说......
「你先嚐嚐这个焦糖炖蛋吧......」
我放眼一瞧,便是会心一笑,接着朗朗笑答道:「大树菠萝焦糖炖蛋!」
这可是我最爱吃的甜品——
只手拿起镶着鸡凤图纹的勺子,对着碗里头黄黄的一层水状在搅动,满上;再轻尝几口。
新鲜的榴莲肉,先冰冻,再加入椰浆、班兰叶、焦糖等打烂成蓉,口感细滑,入口即化。浓浓的榴梿味,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类似咖啡的味道,垫底的班兰叶啫喱,则令这个甜品更加清新。大树菠萝焦糖炖蛋的焦糖十分香甜,甚至有点过火,抢了炖蛋的味道,令大树菠萝的香味未能突围而出。
不过对我而言,这已经让我非常满足了。
「味道太好了,花婆婆的厨艺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自小就和二小姐学习厨艺......虽然不算精通,但还是可以入眼的了。」
她眼角带着一线线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深了。可是不知为何,我却像是一眼就能看穿,她此时是因为怀念过去而发自内心的笑。
「二小姐是谁?」
「就是月娘小姐的niania.」
「那就是曾祖母囖?」
「唔..还真是一言难尽呐。」
交谈之中,我们彼此就像是认识了好久的老朋友,却又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这时,花婆婆突地向奶奶提到。「小小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到老宅一趟去打扫吧?」
奶奶微笑道。「嗯......是啊。君君正好这个时候回来,就一起去吧。」
「老宅?」
花婆婆又将目光转向我。「前几年,小小姐将当年变卖的潘家老宅给赎回来了,正好里面有价值的东西都完好保存着呢。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到那里去....」
「好啊——,我去我去!」说完,又趴了两口饭。
我边嚼着饭菜香,边在那乱想连天。潘家老宅,耶嘿,我太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