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意外的是,领班虽然沉着脸,却挥了挥手,让我接管。
「给我好好工作。」
她语带威胁,提醒我,转身就离开。
我怔怔目送她走,弄不清楚为什麽转变会这麽大。
洁思敏!
我把视线拉回真正要紧的事物上头,转头看座位中的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地低头各自做自己的事。菲尼斯紧皱着眉头瞪着洁思敏看,好像她刚刚发出了很恐怖的噪音。肯定是些五味杂陈的感觉。
我转过身不得不先去招呼门口进来的客人,脑中高速运转着等一下该如何是好。
撮和人,那不是我的专长啊!但要是我不想办法帮忙,还有谁可以帮忙洁思敏?菲尼斯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无奈吗?还是,还是她告诉自己因为隐形所以就心安理得了?
我点完餐回到柜台,看到男孩的餐刚好要出,於是匆匆忙忙顶开本来要拿的服务生,端起那餐盘向着他们那桌走去。
「来,这是你的餐点,饮料要续杯可以随时跟我说唷!」男孩点头,伸手要抓起汉堡。
「你的餐点马上就来了,真不好意思!」我转头对洁思敏,瞪大眼看她,暗示她自己主动一点,但她却用无助的表情看我。妈呀!你的爱情你自己也没有办法啊?
菲尼斯眉头锁得更紧,她撇了撇嘴,不置一词。
…真是的,这个家伙。
我转过身跑回出餐口,拉住一个服务生。
「你跟洁思敏熟吗?」
他耸肩。
「她有没有不吃什麽东西?」
「这…这…大概就肉桂吧,她怕肉桂的味道。」
哦…
只能试试看了。
我端了肉桂卷跟咖啡上桌,在心里感到无奈,这明明就是我走进店里之前心心念念的食物啊!
我努力不要让视线停留在内侧座位焦躁的菲尼斯的脸上,努力不要在脑中浮现出别的念头,尽量专注着摆出服务生的姿态。
…但菲尼斯皱着眉头的模样让人心揪,同时间又是这样子美丽啊….天哪,我真是没药救了。
我在桌上放下餐点,看到洁思敏瞪着眼前的盘子,愣了许久,转头看我。
「我…我怕肉桂…」
「不好意思,你要的巧克力甜甜圈已经没有了,现在就剩下肉桂卷而已…」
我眨眼眨到眼皮要抽筋,拜托她够聪明到能够制造出足够引起对座注意的困扰。
「可是…可是…」她支吾,好像有些明白我的意思,却找不出台词。
「真的真的很抱歉,我知道让你等了很久,可是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剩下肉桂卷以外的…」
「可是…」
「那交换好了。」
对头男孩洪亮的声音安插了进来,我用力忍住窃喜的笑容,露出讶异的神情。
「真的?你愿意交换吗?」
「对呀!虽然这不是甜甜圈,不过至少不是肉桂了,这可以吗?」他端起一边的三明治,问着对头的洁思敏,女孩脸涨得通红。
太好了,洁思敏,你还真没错看他。
「她真的好吵。」菲尼斯咕哝,话语里头指得是洁思敏,说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差点就要回菲尼斯话,还好忍住了。我看着他们交换了食物,看起来还有这麽些和谐的感觉。
「谢谢。」洁思敏小声道谢,男孩笑了笑点头。
「他终於注意到她了,成功的一小步。」菲尼斯说着,痛苦地叹了口气,「可以拜托她不要这麽紧张、这麽害羞吗?情绪起伏太大我实在…」
我没办法。我对菲尼斯露出抱歉的神情,看到她抿了抿嘴唇。
「需要我为两位带点什麽吗?」我问,这问句其实很奇怪,但在男孩听起来还算在正常的范围里头。
「不用,谢谢。」
「我要糖跟奶精…」洁思敏指了指咖啡告诉我。这真是个差劲的疏失,因为我完全照着自己的喜好送上来了。
「不用麻烦的,我不加糖、奶,这就给你好了,不要浪费。」男孩说着,把东西推了过来。
「啊…谢谢!」我在桌子下头踩了洁思敏一脚,她终於进入了状况,「那个,你叫什麽名字?」
「强尼。」
「我是洁思敏。」
至少他们不是陌生人了。我瞥向菲尼斯,她耸了耸肩对我摇头,「他们还没」,於是我只好退开继续去端盘子。
我用眼角瞄着他们,看他们进行了简单的对话过後,又陷入一片安静。
这不行,真的不行,会让尴尬扼杀了一切。
我扔下抹布跑到出餐口,我对着厨房里头喊,「可以给我一份小的内用薯条吗?」
大叔对我喝了一声做答应,很快就一份薯条放在出餐口。
「真不好意思,造成两位的困扰。」我说着,端了薯条上桌,一边还放下番茄酱,「这个请你们吃,店里招待。」
我努力避开洁思敏惊骇看我的表情,在桌子下又踩了她一脚。
强尼伸手拿了一根,沾了点番茄酱,递给洁思敏。
洁思敏愣了愣,伸手接过,抬头对强尼微微笑。
我看见菲尼斯突然坐起身,那弓跟箭突然地出现了,菲尼斯在对座的位置稍嫌近了点,但她还是拉了弓对准强尼。我转身退开,总觉得这是很私人的一刻。
随後又有客人进来,於是对他们的窥探便无法继续下去。
再後来,我看到的是他们俩起身,并着肩走出了店外头的身影。
「怎麽样?」
我边收着洁思敏他们吃剩的空盘,低声问菲尼斯。
「不怎样,不都一个样?」
我无奈地把盘子收走,又拿着抹布走回来。
「你一定要讲话这麽冰冷吗?虽然看过的情侣不下千百对,但一点感动都没有?工作好歹也要点喜悦吧?」
但其实我真正想抱怨的是她说话冰冷,从早上开始就如此了,我搞不清楚她是不是针对我而来的冷漠,因为就只有我一个人跟她互动而已。
「开心不起来,不过终於稍微安静下来了。」她说着动了动,翅膀安收在背上,在座位上优雅地翘起腿来。
我擦了桌子就要退开,听见菲尼斯懒洋洋的叫住我。
「安,领班之所以刚刚同意你的作为,是因为她有孤独的创伤。她爱过也被离开过,你刚刚说服了一个最不相信真爱的人。」
我「喔」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感想。
「嘿,这里可以坐吗?」刚进来的客人看我刚擦完桌子,问。
我还在想着怎麽回应菲尼斯,思绪被打断,这一刻一片空白。
「喔…不可以。」最後我这麽说,抬头看了一眼菲尼斯,「这里是预约席。」便把客人带到另一边位置上。
我真是个大笨蛋。
总之洁思敏的工作时段一直到晚上,我就这麽端了一个晚上的盘子、招呼了整晚的客人。
而每当有客人走近,我只说那位置有人预定了,不要半个人靠近菲尼斯。
她也就支着头发呆,享受着片刻的「稍微」安静。
我承认,就连洁思敏这个我知道绝没有关系的人坐在菲尼斯旁边,都已经足够让我吃味了。其他陌生人,又怎麽可以?
那画面我负担不起。
就算仅仅是看着,我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