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的劫Ⅱ — 第三章 故国

马从戎非常尴尬的发现,霍相贞似乎是爱上自己这个小肚子了。

他如今早已行动自如了,但还恋着霍相贞,找出百般的借口不许他夜里回房睡,霍相贞自己不是太在意,横竖无论是在哪间屋子里,他对马从戎都是淡淡的不大搭理。

然而自从发现马从戎鼓起了小肚子之后,他感觉可笑之余,开始忍不住伸手去摸。马从戎的皮肤是好的,雪白细腻,肚皮尤其柔软,霍相贞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对着他的肚皮捏了捏又拍了拍,然后戏谑道:“马三爷,富态啊!”

马从戎面红耳赤,喃喃的说话:“大爷又笑话我。我这……我可能是这些天不大动弹,像大爷似的多活动活动,想必也就瘦回去了。”

霍相贞摇摇头:“不必,这么着挺好。”

马从戎看霍相贞似乎情绪不错,就打蛇随棍上,挤挤蹭蹭的挪到了他身边去坐:“大爷还这么精神呢,我哪能先发了福?”

霍相贞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没看他,对着前方发问:“什么意思?咱们两个还要比比美?”

马从戎微微的向后一仰头,扭过脸去嗅霍相贞的气味:“不是,我是怕我走形变样的,惹大爷嫌弃。”

霍相贞回了头,很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重新面对了手里的书册:“妇人心肠。”

马从戎抬手一下一下摩挲了霍相贞的后背,像是摩挲着一头雄健的困兽:“我想在大爷这儿要个好,大爷反倒拿话损我。”

霍相贞对着斜前方一抬下巴:“别摆弄我,到那边儿睡觉去!”

马从戎笑着起了身,但是并没有睡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而是在霍相贞身边铺了被褥躺下。仰面朝天的躺了没有几分钟,他就见霍相贞一边看书,一边对自己又伸了手。大巴掌在他的肚子上拍了三下,他听霍相贞下意识的出了声:“嘭!嘭!嘭!”

然后那手就落在他的肚皮上不肯走了。

马从戎又气又笑:“大爷这是敲鼓呢?大爷既然这么嫌弃它,那我从明儿起就不吃饭了,非一鼓作气把它饿回去不可。”

霍相贞轻描淡写的答道:“你也就这个肚子还招人摸两把,没这个肚子啊,我都懒得碰你。”

“那这些年我可一直没这个肚子,也没见大爷对我少碰一回。”

霍相贞对着书本笑了:“对付着碰,我光棍一条,不挑剔。”

马从戎难得的落了下风,只好闭嘴睡觉。一夜过后,他果然奋发图强,将一张嘴管束了起来,然而这些年他养尊处优惯了,已经不能忍受饥饿,那张嘴冷清到了傍晚,便忍无可忍的重新开门,将那食物一样一样加倍的吞了进去。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他那个小白肚子安营扎寨,彻底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马从戎自诩富贵潇洒,还没有漂亮够,所以坚决不欢迎肚子的到来,可人生在世,总不能十全十美,霍相贞倒是得了乐子,夜里坐在马从戎身边,他俯身下去,把耳朵贴上马从戎的肚皮,问他:“太太,几个月了?”

马从戎一直心心念念想做霍相贞的妻,此刻终于如愿以偿,却是毫无喜悦之情,恨不得把霍相贞撵出去。

“大爷。”他忽然开了口:“想起一件事来,等过几个月,我应该回天津一趟。”

一听到“天津”二字,霍相贞直起腰,兴致果然立刻烟消云散:“我知道,你说过。”

马从戎又道:“不能总不回去,一年两年的回去露一次面,别把那边的关系生疏了,将来等到大爷回国了,咱们还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过日子也痛快,是不是?”

霍相贞点了点头。

马从戎又起身凑到了他跟前:“到时候回去了,用不用我给白少爷带封信什么的?”

霍相贞站起身,在这小小的和室里顶天立地:“不用了。”

马从戎仰起头笑问:“怎么不用了,难不成是上次白少爷没给您回信,您心里对他有意见了。”

霍相贞抬起一只穿着白袜子的脚,半轻不重的将马从戎蹬了个倒仰,然后转身推开拉门向外走:“今晚我回去睡。”

马从戎没有挽留他,看霍相贞闷闷不乐的走了,他心里反倒有点得意——霍相贞的喜怒哀乐是被他攥着的,霍相贞由喜转悲,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到了半夜,马从戎悄悄的出门溜进了霍相贞的房中,自作主张的钻进了对方的热被窝里。霍相贞直到天明醒来,才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活物,坐起身低头看着还在熟睡的马从戎,霍相贞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想到最后,他觉得马从戎就算是自己仅有的一个亲人了,他抛家舍业的跟着自己跑来日本,年纪也不小了,还在自己身边这么不男不女的混着,细想起来,自己也是欠了他的。

于是霍相贞就由着他睡,他爱在哪睡就在哪睡,爱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这一天马从戎换上一身西装,用腰带把自己那个小肚子收束起来,又成了长身玉立的模样。回国的船票早订好了,他不放心把霍相贞独自留在日本,所以特地打电报回国,从天津又叫来了一个小子,让这小子接自己那位亲兵的班,留下来照顾霍相贞的生活。临行之前,他整整辛苦了半夜,狠狠的将霍相贞喜欢了个够。翌日白天将要出发了,他关闭房门,还对着霍相贞说道:“大爷,您低头。”

霍相贞有些无奈:“你还没完了?”

马从戎仗着他最近很给自己好脸色,所以胆子很大,敢于仰脸踮脚搂了对方的脖子,主动凑上去亲嘴。而霍相贞这几个月对马从戎纵容到家,结果发现此人酷爱亲嘴,逮着机会就要扑上来对自己啄一口。别说马从戎是个男人,马从戎就真是个女人,真是他的太太,两口子这么天天亲,在霍相贞的眼中,也够疯的了。

在霍相贞的嘴唇上咂出了一声响,马从戎笑问道:“真走了,大爷舍不舍得我?”

霍相贞这些天被他缠得一阵阵心烦意乱,此刻垂目盯着马从戎的脸,他言简意赅的答道:“赶紧滚。”

马从戎带着他那个五短身材的亲兵,笑眯眯的出发了。

海上旅途自然是冗长乏味的,马从戎大睡不止,想要把这无聊时光硬生生的睡过去。结果他如愿以偿,昏昏沉沉的过了好些天之后,这一日轮船终于靠了天津的码头,他打着长长的哈欠登了岸。家里的汽车早算好时间等在码头外面了,汽车夫站在一旁,远远的看见了他,立刻陪笑迎了上来:“三爷!汽车在这儿呢!”

一声久违了的“三爷”传入耳中,马从戎瞬间抖擞精神,醒透了。

及至坐着汽车到了家,他背着手进门一瞧,发现家中窗明几净,的确是为了迎接自己特别打扫过的,又看家里这些人对自己唯唯诺诺,一个个的还是礼数周全,胸中便是生出了一股子豪情,当真变回先前那个有财有势有威风的马三爷了。

马从戎是个有人缘的,众人听闻他从日本回来了,一拥而上,纷纷的争着要给他接风洗尘,马从戎在各家饭局中随便走了一圈,便将现在天津的局势摸清了十之八九。这一日中午,他宿醉刚醒,仆人推门伸进一个脑袋来,说道:“三爷,您的电话,是位白先生打过来的。”

马从戎竖着满头乱发,一张白脸也有几分浮肿:“白先生?哪个白先生?”

“就是连宅的白少爷。”

马从戎一听这话,先是向外一挥手,懒得去接电话,可是转念一想,他强打精神又下了床。

走到走廊,他摘下墙壁上的电话听筒,说话之前,先清了清喉咙:“喂,白少爷?”

那边一出声,他就听出了对方的确是白摩尼。白摩尼如今对他说话很讲客气:“马三爷,我昨天才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还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马从戎就怕他客气,他若是敢刁蛮,那马从戎有的是法子治他,但他这么一客气,马从戎就不得不也跟着他变了态度:“我也是刚回来没几天,这到家头几天啊,杂事儿太多,所以我索性先不告诉你,等过两天我匀出工夫了,咱们再见面多谈谈。你也不用给我接风,说句实在话,你我当年也算是一家人,一家的人,不用讲那些虚礼。”

白摩尼在电话里低低的笑了几声:“好,有三爷这句话就够了。今天你出门吗?”

马从戎略一思索,实话实说:“我晚上去趟冯公馆,老冯找我好几次了,总拖着不去不好。”

白摩尼在电话里又是一笑:“巧了,我晚上也打算去老冯家里玩玩,咱们晚上兴许能见面。”

“唔。”马从戎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是福是祸:“那……好极了。”

白摩尼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便挂断了电话。马从戎背着双手在走廊里来回踱了几圈,末了停下脚步心想:“反正他总不会赖上我,让我带他一起回日本。他要是敢赖着我,更好,上了船我就把他扔海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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