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出发?」道礽阖上双目,淡声问道。
「明早。」司海侧立於一旁,微微垂首。
「嗯。」沉默了一会,又问:「都备妥了?」
「是。」
「交待的事可记住了?」
「每月书信一封,皇子周岁前回来一趟。」
道礽睁眼,「不必这般恭敬,你我不再是君臣。」
「既然如此,皇上不该分发诸多身外之物……」
「出了曜国,我难保你。这些年你尽对国家鞠躬尽瘁,就当是赏赐,也是你应得的。」喝口茶,抿抿唇,「几年下来,我同你一块长大,视你如子,正该是一同享福的时候,你却要自个儿逍遥去了。」
视他如子?司海微微勾起笑。「每月家书一封,不会忘的。」不会忘记您的救命之恩。
「家书?」道礽挑眉,随即也笑了,「这十个月,要敢少一封,家法伺候。」
*
宛儿手叉腰,对着一双想意图不轨的双手斜目警告。
「让我和我乾儿子说说话呀。」司淮无奈的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这才几个月呀?都没成型呢!」她翻个白眼。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道礽走进来,在宛儿身旁坐下,手掌自然地覆上她的小腹。
司淮不平衡了,「不公平呀,为什麽我就不能摸摸你肚子?」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孩子好歹也喊他爹啊。
「肯让你当他乾爹已经仁尽义至。」说话的正是孩子的爹,这会他更是将宛儿搂在怀里,直接下逐客令。「下去吧,话也该说完了。」
司淮撇了撇唇,摸摸鼻子出殿了。走在石子路上,仰望苍穹,感叹人生。
「机关算尽啊……小宛,不,宛儿现在对他可是百依百顺,什麽三十年……」
「你一个人发什麽牢骚?」青月从树梢上翩然落下,并肩与司淮同行。
司淮看她一眼,并不答话。
青月心里早有主意,「在想宛儿?说实话吧,三十年虽是幌子,但这挖坑的人倒是真跳了,想想啊,这三十年内若是有意外,那便是身子没照料妥当;超过三十年,到了那时,过一年算一年,老早看开了。再说了,人家宛儿也是心甘情愿入坑的,你真以为她什麽也不知情?」
司淮哼了哼,「她有什麽事能瞒过我?」
青月颔首,「那便是了。」拍拍他肩膀,「都准备逍遥去了,不能这样放不下呀。」
司淮瞪着她,青月更得意了,「情障啊情障……」故意摇头叹气,存心气他。
司淮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你会有报应的。」真是气死他了!
*
送行的人影逐渐缈小,宛儿追了几步,「记得咱们约定啊!」
一会,司淮放下布帘,司海和青月瞅着他,看得他不自在。「干什麽你们?」
「没什麽。」司海转头,来个死不认帐。
「唔……」青月闭目,「我好困啊,想睡了。」
到了景川市集上,人来人往,马车行得缓,车夫只送到这,三人也顺道歇息游赏。
缓步行走,司海没由来的勾起嘴角,若是看在少女眼里,那必定是玉树临风、风姿绰约……不过换作司淮,他只觉得恶寒阵阵。
司淮直觉地问:「该不会预知什麽了?」
青月没见识过司海能力,好奇马上被挑起,「咦,真的吗?大哥预知什麽事了?笑得这般开怀。」
司淮睨她一眼,「笨蛋,都是预知的事了,能说吗?」
青月向来就没把司淮当兄长看待,言语被顶撞了,便直顶回去。「我问问不行?又没非要大哥回答,你插什麽嘴。」哼了一声,加快步伐到前面去了。
「反了,真是反了,哥,你还不管管她?」司淮气得跳脚。
司海倒是淡然。「她挺懂事的,用得着管吗?」
司淮愣了愣,这才恍然司海是站在小妹那儿的。
司淮咬牙切齿,注意力却被走在前头的青月转移,她停在摊贩前,和一名男子说话。
这也没什麽,只是青月的模样有些儿女态……娇羞、端庄、温柔……什麽不适合的词眼都套在她身上了。
「没想到报应这麽快就来了。」司淮咧嘴,准备在一旁看好戏。
司海看他一眼,淡声说:「路经南环,可要歇脚?」
司淮的笑容明显僵硬了,因为那是他安置冉萍的落脚处。
「那宅子大,咱也有安身之处,待个几宿也无妨。」司海望着青月,故作不经意的与他闲话家常。
「不用,咱们这趟可是来逍遥的,我可不像那丫头……」一出门就落下情种。
司海也不为难他,两人到一旁树下暂歇。
青月和男子聊了许久,也或许没有很久,司淮转头,终是忍不住的说:「哥,咱们还是绕到萍儿那看看吧……她向来教人不放心。」末了还找藉口似地数落别人。
司海颔首,满意了。
他这两个弟妹都找到了属於自己的归属,看来这逍遥游也无法三人同行了……不过无所谓,他会替他们走完的,看看这个天下,他们为了国家而辛劳半生的世界。
然後,或许有朝一日,他也能找到属於他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