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阿姨昔日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对照眼前这一幕,并无违和。
小雨头也不回地走进租屋处,从脱下安全帽递给我後,她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样潇洒地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无限波澜,其实我并不想隐瞒小雨,可是我真的无法说出口,那些话句就像是带刺的鱼鲠,卡在咽喉不上不下痛苦难耐。
於是,我怅然的骑车返回宿舍,碰巧在停车棚遇见刚刚回宿舍的襄平,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李曜,你不是跟小雨先走了吗?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我将机车熄火,脱下安全帽,此时感到非常疲惫。「为了躲雨。」
「躲雨?」襄平一头雾水,「你是说刚刚下的毛毛雨喔?」
「嗯。」我锁好机车龙头,抽出钥匙塞入口袋,横跨坐在机车後座上,愣愣地看着襄平。
「拜托!心疼女朋友也不用心疼成这样吧!就这麽怕女朋友淋到一点点雨喔?」襄平开怀大笑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失落。
「不是她,是我……」
我抬头望向高挂在天际被雨水洗拭而过的一弯明月,是如此纯净的静静绽放出光芒。
「蛤?」襄平听到我的回答後止住笑声,皱着眉困惑的搔头。
「算了……」
我收回视线,跳下机车座椅,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已经无法再去思考这些琐事。
襄平小跑步追上前来,依旧不解的发问:「你和小雨……发生什麽事了吗?」
我放慢脚步直至完全停止,微叹口气,定睛望着襄平,「我想,我和小雨吵架了。」
这算是一种吵架吧。
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大声争吵,可是从她当时的眼瞳里看出了不能理解及不能谅解。
对於我在那场迷蒙细雨下的沉默,她无法理解,她跟我说她不在乎淋不淋雨,只要尽快返回家里就好,但是我却始终无法从那栋建筑的屋檐下迈出步伐,所以她很疑惑也很好奇,试图询问挖掘我的内心。
然而,我却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
有些事情就像是被上锁的铁门後,那些无情残酷的地雷,只要一不小心触碰了,随时都可能炸得粉身碎骨,体无完肤。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小雨不放弃的温柔询问,眼眸中充满期待。
这种期待是一种很讽刺的感觉,她追根究柢的精神我本不在乎也不反对,但在此时却觉得这种眼神过於灼热刺痛。
「既然都交往了,就要互相信任,所以如果你心里有事,不妨告诉我吧!让我一同分担好吗?」
然而,诸如像此的一厢情愿也是很可怕的,因为即使我才是有资格选择说与不说的人,还是会因为她的坚持而让我误认为我没选择告诉小雨,一切皆错在於我。
我真的做错了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很多事情选不选择全盘托出并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有时候那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於是,我选择带着保护壳过日子,只是因为我还活着。
「吵架的话,就去道歉吧!」襄平轻拍我的肩,对我露出一抹美好的笑容。「还记得吗?你们也曾经叫我去跟学姊道歉,所以,如果你也觉得懊恼,不管谁对谁错,先去道歉吧!」
他天真的望着我,让我在这一瞬间突然很欣羡他,单细胞的襄平也有烦恼吗?他背後也有属於他自己的故事吗?那麽这个故事是好还是坏呢?
我歛下眸,浅浅勾起嘴角,「再说吧……」
再说吧,至少现在我不只不知该如何面对小雨,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李曜。」他收起嘴边的笑意,语气非常认真。「先道歉不是代表就是错的一方,只是因为很珍惜这一段感情,所以才选择先道歉。」
※※※
从圣诞节那日後一直持续到这学期期末考结束,我仍是没有主动去找小雨,而小雨亦是。
因为我仍是不清楚自己到底该跟小雨说些什麽,我也不懂自己到底在逃避什麽,即使在很多次的深夜当中我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告诉自己黎明一到,就要去找小雨说明白,可是每每这些想法浮上脑海,当天边又再度亮起一丝曙光时,我就像个瘖哑人般,顿时不能言语。
我到底要跟小雨说明白什麽?
我能说什麽?
我闭上眼,手指停在手机萤幕板上方。
我知道只要我拨打电话给小雨,她一定会聆听,她不是这麽无理取闹的女孩,她只是有她的骄傲,然而她的骄傲也并非蛮横,她是个有理性的女孩,是我深深迷恋的女孩,我的女朋友。
可是我到底要跟小雨说什麽?
「李曜。」阿翔见我呆呆地拿着手机坐在床上,他忍不住出声,「我要回新竹罗!」
只剩下我了。
林胖和猛哥一考完期中考就纷纷返回老家准备过年,而现在阿翔也要回家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人独坐在这间寝室内。
我平静的向阿翔颔首再见,他轻阖起房门後不到三秒又再度打开。「与其犹豫不决,不如直接道歉吧,我认识的李曜不是这麽扭捏的人,再说先道歉不代表就没尊严。」
他淡淡的向我表达他的想法,我却只能投以他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先道歉不代表就是做错事的人,我也没有骄傲到一定不能先向女生低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道歉完了,然後呢?
我该跟小雨说,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妈妈……
我该像在讲故事一般讲自己的故事给她听吗?
「总之,新年快乐,李曜。」阿翔接收到我的笑容後亦回覆我一个笑靥,便再度关上门离去。
没有用的。
只要我连我自己都面对不了,我就永远都无法面对其他人。
我放下手机,看向窗外那些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准备返家的学生,有些父母还特地开车来此帮他们载行李,不知怎的看到这个画面只觉得更加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