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彼此,身處黑暗 — 第二章 那個男孩(下)

*

表姐的毕业展很成功,每一个模特儿光鲜亮丽地走在伸展台上,明明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却拥有模特儿应有的气势与风范,不同的风格就有不同的走姿,想必她们一定练了很久才可以这麽熟练的驾驭,更何况是满心期待的表姐。

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她们的服装都是自己设计的。

「如何如何?」

「嗯,很漂亮。」

「对吧!我为了你的称赞,期待这天好久了!果然我在表妹的眼里是……」

「我忘了说,其他人也很漂亮。」

「但是我最特别了对吧!我有看到你在拍我喔!」

「家人的出场我当然会拍了。我看到其他模特儿也有拍几张。」

「保留一点我的幻想嘛!这麽轻易打破表姐会伤心的。」

我想表姐你如果会伤心大概就不叫赵嘉如了。

「是,是特别的。」毕竟是家人,当然是特别的了。实际上我也对那些模特儿没什麽兴趣,我只是为了拍给没来的阿姨欣赏罢了,否则她大概会抓着我没完没了,「不过幻想本来就会和现实有所差异。」

人总希望对自己喜欢或重要的人来说是特别的存在,渴望得到对方给予的、其他人都不会有的事物,些许是想从中得到优越感,觉得自身似乎变得很重要,在对方心中属於不同的地位。

不过我想表姐只是拿我寻开心罢了,我不管对谁都不是特别的存在。

「就是因为和自己所期待的现实有所不同,才需要幻想的存在啊!」

「既然知道差异,何必抱有幻想而让自己失落。」

表姐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伸起懒腰,「幻想有时候像希望一样,是需要拥有的。」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因此我没有多做回应,我望向表姐的侧脸,卸妆後深沉的黑眼圈显露出了她的疲惫,我突然想起了她们学校的主任总是对表姐特别的有意见,服装常常被退货。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我可以把这算是对表姐特别的关心吗?」

我叹了口气,「可以。」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嘿嘿!」

*

最终小说还是没有被找到。这句话被写进了我的日记本里头。

它并不是真的多麽重要,就像我对於诗妤,只是她其中一个朋友,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了,而它只是我书柜的其中一本书,唯一的不同是我还未知晓结局。

不过拿诗妤和我比较似乎有点不对,因为我还是不清楚我们究竟能不能称为朋友。

「早安,子宁。」诗妤看到我进了教室,立马和我打了声招呼。

「嗯,早。」

「那个什麽服饰展的好看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或不好都不是诚实都答案,我直接把照片拿给诗妤,「自己看吧。」

「哇塞!这些一点都不像是十七、十八岁的女生自己制作的,好厉害!这个女生的照片特别多张,是你喜欢的学姊还是亲戚之类的吗?感觉超漂亮的」

千万别被表姐听到,她大概会飞破大气层,冲到外太空去,害地球又破了个洞。

「是表姐,小时候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且只有三个月。

「我好讶异你会去那种人潮众多的地方,而且你不是讨厌拍照吗?不管是拍谁。」

「……我只是还不习惯人群罢了。」至於拍照是事先防备,免得阿姨和我索取不成,要求学校再办一次,赵家的毅力是很可怕的……感觉校长会哭。

「她们还没放假吧?我想去她们学校看你表姐。」

我看了一眼她白花花的数学习题,「老师今天会检查功课。」

「啊!完蛋了。」

我和班上的女孩相处称得上融洽,偶尔能说上几句话,也许现在还没办法太靠近她们,但至少稍微接近一些,无法靠近的时候退一点,慢慢的拉近我与人群的距离,直到习惯。

女孩们似乎很高兴的在讨论些什麽,声音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从里面可以听出几个关键词,「转学生」、「今天转来」、「男生」。

男生。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天和我对视的男孩,也许是种直觉,介於可能与不可能之间,他会来到我的日常里,出现关於他的第二篇日记,可惜我从不相信我的直觉,它,从来没有准确过。

早自修时间,班上通常一直都是闹哄哄的状态,位置偏离吵闹的我也不以为意地看着书,若是班上突然静若寒蝉,那便是班导进了教室。

过了没有多久,班上果然随着开门声而了无声响,但几秒钟後,我听到了不同於以往的窃窃私语声,我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无论是对他还是它。

……也许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其实我叫宁子刘不叫刘子宁。

「这位同学从今天开始会和我们在一个班上,请大家和他好好相处。」

「大家好,我叫曹梓宸。」他浅浅的微笑,引起讲台下更加热烈的讨论。

曹梓宸。那天那个男孩的名字。

如默契一般,即便我坐在了教室的最角落,能注意到这里的少之又少,他依旧发现了我的视线,就像那天的对视,他将目光转向了我,但眼底多了难以察觉的讶异。

「只剩後面有空桌,梓宸你先坐在後面吧!」

「好。」

曹梓宸坐在了我旁边一直以来的空缺,几乎全班的视线都转向了後方,虽然那些目光不是集中於我自身,但焦点的边缘还是会让人感到窘迫,我有些不自在的继续看着手边的书,几乎把头都埋进了书里,假装自己没有感觉到那些视线。

但即使这样欺骗自己,事实依旧是存在的,也许能将它掩盖,但它会在谎言的包覆下越来越膨胀,直到最後因受不了压力的压迫而破裂,残留下事实的碎片。

「那天撑着阳伞的女生是你吗?」

毫无头绪的一句话,从我的身边传了过来,大概只有我才听得懂他在说些什麽,我愣了一下,才抬眼望向他,「对,有什麽事吗?」

「这本书是你的吧?」

我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书,虽然比原先脏了不少,但确实是遗失的小说,「是,谢谢你捡到它。」我不确定我现在的表情如何,应该是一个微笑。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僵硬,他笑着和我说诚意到就好,并把说还给了我。

要是他没有捡到书,也许它现在会变得更肮脏,又或者已经在垃圾回收厂了吧。

今天的日记,充满了许多非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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