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的时间并不长,从那个下定决心的日子算起,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而严予,仍然没有回来。
其实越接近期限,我反而越能坦然,终於我愿意让回忆放过自己,终於我愿意放过我记忆中的严予,放过自己的心,全然的去爱上另外一个人。但我想是因为即将舍弃掉七年来的习惯,还有放下自己曾经很用力爱着的人,心也一下子不知道怎麽适应,因此有些感伤。
我并没有急着想查看严予是否回来,经过年月的稀释,我明白事情会有它发生的道理和时间,我不能强求,又在发现他依然没有回来时徒增难过。
况且,一个消失了这麽久的人,不只他的身影位在何方我没有消息,甚至他的存亡我都没有把握。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不再是年轻的二十几岁,我就会要自己相信他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一个星期,也不过是他一年中的五十二分之一,他消失了七年,没有理由这短短七天就会回来。这样的机率太渺茫,渺茫到需要太多的期望,期望太大就容易失望太深,我并不想要这样。
因此打从心底,我不抱太大的期待。这是告别我过去所心系的男孩,告别我过去的喜欢,并不是期盼。
或许我心中,早就清楚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
第五天的时间齿轮依然转动,对世界近七十亿的人口来说,这大概仍是一个普通到不行的日子。
清亮的日光透过窗户,在房内的白色墙壁上留下轻浅的脚步,我呆呆躺在床上望着它如时光推展的移动。
去「向往」买杯咖啡吧,不然我大概会躺在床上又过完一天。
我起身拿了件大衣外套穿上,戴上围巾,还戴了口罩。虽然我的感冒已经痊癒了,但外头的空气很冰,吸进鼻子就不舒服。
不过我算是相当幸运的人,至少我没有过敏,叶昕在这种天气就要随身带着两大包卫生纸和塑胶袋装垃圾,再外带一个红通通的鼻子。
现在是十二月,除了冷的要命之外,就是盈满街道的圣诞节气氛了。街上的商店已经纷纷开始为了圣诞节布置,但是现在刚过中午,天还亮着,因此看不见那些闪烁的彩色灯泡。尽管如此,看到店面玻璃橱窗上多了许多可爱的贴纸,门上也多了圣诞意味浓厚的吊牌,气氛似乎温馨了些,着实让人感到一阵温暖。
我慢步走到街口,看着「向往」就在一个小斑马线以外。同样的,「向往」也多了许多圣诞摆饰,原本感觉相当文青的咖啡厅,便突然多了一点俏皮。
推开玻璃门,门上没有叮铃声响,只有木制的门牌微微晃着,偶尔轻敲到门面发出细微「叩叩」的声音。
我摘下口罩,将围巾拉低了些。店内的空气较外头暖了不少,且弥漫着浓浓咖啡香,很舒适的环境。
走到柜台,我依然点了杯大杯热摩卡,看着店员转身操做咖啡机。
这个店员是大约一个多月前进来的,总是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低低的,煮咖啡的烟雾也常常模糊了他的容颜,令人看不清面容。「向往」取代「盼望」在这里开张也已经四、五年,我头一次看见出现店员。那时我问了一下老板娘,她笑着回我年纪大了,事情一个人忙不来。
我从来没有喝过这里的拿铁,应该说自从严予走後,我几乎不曾再喝过。我试了很多种口味的咖啡来取代,後来选上摩卡。我是一个不太喜新厌旧的人,我一首歌可以重复听很久不会腻,一枝笔总是用到最後再也写不出墨水(而且很少有摔到或断水的情况),物品也很久才需要汰换。因此咖啡一种口味,我可以喝很久,而且对我来说,一种咖啡就是一个人的故事。
尽管我喝了那麽久的摩卡,依然忘不了拿铁的味道。如同严予离开了这麽久,我依然忘不了他。
不过这个星期结束,我大概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温拿铁的滋味了。
黑帽子店员将装好的咖啡放到我面前,正在柜台後写着什麽东西。
「啊,不用写没关系,我知道多少钱。」我赶紧拿出钱包,将钱递给了他。
他点点头,接过钱,打了发票给我,我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十分修长,像是练过钢琴的人那样漂亮的手指。
我看了一下发票,注意到还附上了一张写着「谢谢光临」的纸条。
对了,除了他总是压着帽沿让我到现在都还没清楚看过他的容貌之外,我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他都用纸条传递他想说的讯息,包括咖啡总共多少钱,包括谢谢光临这句话。
我想也许他有什麽不方便之处,於是也没有多过问。我微笑着向他说了谢谢就转身离开,老板娘好像叫了他一声什麽我没有听清楚。
才刚踏出店门,冷空气便迎面而来,我撕开封着杯口的贴纸,急着将热咖啡送往唇边。
「好烫。」想当然尔,冲动没经大脑思考的结果就是我被烫到了。我紧抿着唇,一边想着自己是第几次因为这样结果烫到嘴巴。
下次我一定要记得跟他说麻烦不要煮这麽热,但我又不想说出自己蠢所以很容易烫到。
不知道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难搞的客人,但我的嘴唇真的好痛。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叶昕,她拉下口罩後我果然看见她的红鼻子。
「你怎麽了,发生什麽大事让你愿意出门?」
由於叶昕的过敏很严重,这种天气常让她擤鼻涕擤到鼻子都快掉了,因此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不然一边擤鼻涕一边走路除了雅观问题之外也很是麻烦。
「喔我们不要在这里讲啦,边走边讲。」她立即迈开步伐,还挥了挥手示意我赶快跟上。
「我来是因为我真的看到一部很好看的爱情电影,我觉得你一定要看一下,而且只能在这个时候看。」她边用竞走的速度行进着,一边非常认真的说。
我晕,这是什麽理由啊。
「就因为这样?」
「什麽就啊,很重要欸。」顿了几秒她补充:「对你很重要。」
「……我可以拒绝吗?」
「不行,你敢睡着我照样把你揍醒,你一定要给我看完。」叶昕非常坚持。
我摆出欲哭无泪的神情。
「你浪漫细胞都死光了,居然给我那个脸,高亦言到底是怎麽跟你交往了两年。」因为我真的每次陪她看这种电影或连续剧都会秒睡着,导致她的怨念有点深。
「其实,是快三年了啦。」我更正,但只接收到她一个我无法解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