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深笑的时候,笑声低沉地振动着空气。她在他眼里看到欢悦,这股欢意令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成郁恍然记起来他也才不过三十出头,可是他看起来有些沧桑,也许是她不时从他脸上与微驼的背捕捉到些失落的缘故。
後来他把那本书读完後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成郁体贴的不打扰他,收完衣服後到房间里一一摺好。而客厅的电话忽然划破平静,黄深起身去接,应答的声音沉稳。
「是,我是……喔,罗正。怎麽了吗?」黄深停顿了一下,「……可以。要到之前打个电话通知我……酒?带你自己的就好,我戒了……好,再见。」
语毕,他以惊人的速度挂上电话。
过没多久黄深由门口探头,「成郁,这周末罗正会过来,跟你说一声。」他手撑在门边,食指来回敲动木质的门框,「可能会聊些工作上的事……」
後来他说了些什麽,她其实没什麽听进去。成郁仰起面孔看着逆光的男人,打量他,黄深在等她的回应,眉头好像有些挑高,但她看不到他的眉宇。她点个头说知道了,黄深得到回答後却站在门口踟蹰,脚步犹疑。
成郁见他还没走,便要他等一下,转过身在抽屉摸索出小黑夹後走向黄深。
「闭上眼睛。」她轻声吩咐。
黄深静静注视她,随後依言闭眸。成郁举高手臂,以小指挑起他的浏海,将发丝夹在小指与无名指间固定,而这时候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得她能够看到他眼睫的颤动,听见他呼吸的声音,以及发现他的发丝在光线之下是琥珀的色泽。
她一口气将夹子循着发流夹起,退开身子,「好了。」
「……怎麽突然要帮我夹头发?」
只是想看看你的眉毛和额头而已。「这样子看得比较清楚了吧?要是你不习惯也可以拿下来,没关系。」
他抚摸那根发夹,「不,还满清爽的。」他回头望着庭院出神,喃喃,「我都忘记能够看得清楚已经没那麽难受了。」
而过几天起床成郁边喝汤归类工具书资料,运动回来的黄深和以前有些不同,他的鼻梁上架着眼镜,是在照片中出现过的那副,镜片柔和他以往锐利的视线。
成郁低头吸着汤,一边暗暗偷窥男人戴眼镜的侧脸,他真的是衣架子。而且这次是褒奖。
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她开始贪心起来。他轻轻咳嗽的声音,喊着她名字的抑扬顿挫,餐桌上想起约法三章时的蹙眉,偶尔点起菸任凭星火散落的姿态,她都好好的藏匿它们,一个人的时候再取出来好好回味。
黄深的世界彷佛有专属於它的轨道周期,一切不偏不倚的绕着他公转,而他是这宇宙的中心。想起刚来的时候屋子里几乎没有生活的气息,他的日常事务一切从简,就好像活着对他来说就只是活着。基於一点私心,她在屋里每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都用上心:窗台处的娇小绿意、造型可爱的调味料瓶、浴室前色泽清新的脚踏垫,黄深看到了,却毫无表示。
这样对生活细节视若无睹的人,却意外的温柔细心。
从图书馆迷宫回来时,她发现同样一只虎斑猫又来了。这次黄深离牠有段距离,猫在铁栅门处拱起背脊,男人泰然自若盘腿坐在走廊,两手还向上举呈投降状,好像在向那只猫声明他并无威胁性。
成郁差点噗嗤笑出声,继续旁观一人一猫,而那只猫最後卸下防备低头啃起饲料,黄深则是脱下鞋子慢慢回屋里。
後来他说,那只猫怀孕了,敏感又多疑的缘故,他才没有靠近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