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侯爷醒来时,秦说乐已经不知所踪,想必是为冠礼做准备去了,虽然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少年还是隐约有些不适,他在床上发了半天愣,才想起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才刚抬手,胳膊就一阵酸痛,他虽然并不如看上去一般弱质,但是昨晚也还是够呛。
小侯爷吃力地撑了起来,粗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发现最好还是自己先把衣服穿好,他叹了口气。
秦说乐只是帮他盖好了被子,连身体都没帮他擦一下,现在从里到外都十分不舒服,好在屋里还有水和毛巾,少年忍着酸痛擦乾净了身体,再慢慢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这才叫了人进来。
看到少年已经穿好了衣物端坐在床上,在外面候了许久的心腹一愣,他随机赶紧命人将软轿抬进来。
虽然他的脚受伤了,但是他一直坚持在有人扶着的情况下自己走,小侯爷心情有些微妙,他忍不住看了心腹一眼,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冠礼的路程也不算近,这种场合也不容对他一个侯爷不讲礼仪。
少年乖乖地让人背上了轿子,由人抬着朝典礼场合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一半路程,突然侧面来了两三个人,小侯爷扫了一眼,顿住了,这三人穿着陈国的服饰,其中一人瞧着十分的面善。
“阿琛!”见到少年,那人惊喜地叫了一声。
小侯爷还没想好作何反应,那人已经大步走来,对小侯爷伸出了双手,像是要抱他下了一般,少年习惯性地也伸了手,稀里糊涂地就被抱了下去。
???
等在那人背上,小侯爷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不对头,没反应过来的不止他,还有秦说乐的人,心腹连阻拦都没来得及。
“阿琛同我们一起就好了,你们别跟着,我们有话要说。”那人说道。
心腹忧心地看向小侯爷,本指望对方拒绝,但是少年一是觉得此人面善,二是觉得正好趁机和陈国的人打听一些事情,也没有吭声。
秦说乐的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陈国的人带走了少年,心腹跺了跺脚,也罢,自家主子大抵已经得手了,想必也没有什麽兴趣了。
背着少年的男人对少年态度十分亲密,他长得样貌最多是端庄,但从自然流露出的贵族气质和服饰来看,他应该是陈王兄弟的身份。
“殿下,要不要我们来背?”陈国的侍从提议。
“不用,阿琛才多轻点。”那人爽朗地大笑,随即又问少年,“赵国的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少年条件反射地也回问道,“你呢?”
与见到秦说乐的陌生不同,此人身上亲切感几乎包围了他,令人舒坦又自然。
“我?”那人语气轻快地回答,“放心吧,陈王没有为难我,与大哥不同,他的母亲与我的母亲是同胞姐妹,有这麽一层关系在,他就不会动我。”
“为……为难你……?”小侯爷问道,心里隐约觉得同自己有关。
“也没什麽,帮你出陈国时我就预料到後果了,但他总算还讲一些亲情,只是将我撤了职而已,”那人语气不变地继续说道,“他杀了大哥,这没什麽,毕竟大哥也是要杀他的,可他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就算世人都不知道,他心底也是清楚的,你可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少年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着,大脑一时间难以处理如此多的资讯量。
“不说这个了,”那人似乎也不愿意再提,他语气轻快地说道,“今天是不是可以见到你的妹妹了,你同我说过你和你妹妹长得都像你的母亲,阿琛这幅模样,想必妹妹也一定是不错的,不同我说和说和?”
“不好。”少年张口直接拒绝了,过後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突兀了,自己那妹妹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样的,怎麽就一口回绝了?但是对这人,本能地就已经信任他了,说话也随意起来。
果然,那人没有在意,反而大笑起来。
“对了,阿琛打算什麽时候出发去燕国?要不要我陪你们同去。”
少年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已经开始无法理解这人在说什麽,正在他准备如实相告的时候,一声少女的叫声传来。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燕国的七公主立在那里,接着不顾形象地朝他们跑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少年僵住了,他虽然对少女没有任何记忆,但无疑,她就是陈国这人提起的妹妹。
“咦,你就是阿琛的小妹吧,果然长得很像阿琛,我是阿琛陈国那边的五哥哥。”
小侯爷的五哥放下小侯爷,正准备打找招呼,谁知七公主掠过了他,扑进了少年的怀里,哭了起来,连手中的信纸都没顾得上抓紧。
她先是被赵国公主遣送出了宫,过後一直没找到机会再接近少年,早就急得不行,虽然想着一见面就要说出实情,但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侯爷僵硬地拍着少女的背部,缓了缓後,轻声安抚起了少女。
小侯爷的五哥看着两人,一时也插不上手,乾脆蹲下,捡起了信件,然而瞟到的内容却让他顿住了。
这……少女瞧见对方拿了自己的信,止住了哭声,神色明显带着强压住的气愤,如同小侯爷的五哥一般。
“怎麽了?”看着两人的神色,少年二丈摸不清头脑。
“阿琛,”五哥下了决定,“我们换个地方聊。”
“……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阿琛,你记起来了什麽麽?”五哥小心翼翼看着少年的神色。
然而小侯爷低着头,正看着那封信,这封信正是当初秦说乐交给七公主的“解释信”,白纸黑字写着他是在骗他。
少年似乎看得十分仔细,连每个字都没有放过,五哥心里急了起来,少年不会真的信赵国大王子那番鬼话而不信他们了吧?而且……是不是还发生了什麽事。
“哥,我们要不要……”七公主边说边从袖子里想拿出什麽东西。
在七公主拿出来之前,小侯爷一把按住了她。
“我说呢,”少年露出笑容,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那家伙死皮赖脸地说我们是恋人,怎麽想,我也不可能喜欢上这种……人,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对他负责了。”
“负责……”五哥哭笑不得,“那这家伙的冠礼你还参加麽?要不别去了,他这麽做也实在气人,我们直接走吧。”
“你不能不去,在这里陈国地位身份最高的就是你了,别不顾大局,”少年淡淡地说,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不过有件事得拜托你。”
“什麽?”
小侯爷一把拉住七公主,说道:“把这丫头送出去,我明天再去找你们,一起出发。”
“哥,我……”七公主还想抗议,却被少年摸了摸头。
“听话。”
“五哥,那我先走了,你送她出去後,一定得来参加。”小侯爷松开了扶着柱子的手,自己一步步走向了冠礼的大殿。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景,五哥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咦,哥的脚好了麽?那你怎麽今天还背我的哥哥?”七公主疑惑地看着五哥。
“顺手把他抱下来就背了……他的脚受伤了麽?”五哥吃了一惊。
“嗯。”七公主说着,手又往袖口里伸。
“你袖子里藏了什麽?”
“匕首,匕首柄里面还有毒药。”少女回答,除了有点忧心的表情,完全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
“?”
“你……你怎麽把匕首带进宫的,不对你一个姑娘家随身带匕首干嘛?”
“我们的娘教的呀,都怪我不好当时没有带上,”七公主说着就有了哭腔,“不然哥哥也不会失忆。”
“……”五哥默默地扭过头,怪不得少年叫他先带七公主回去,他就知道当初那女人生的孩子不会是什麽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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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的脚很疼,这种正常的走法对於一个受伤的人来说,十分痛苦,不能承受太多重量的脚实打实分担了身体一半的压力。
真的很疼,疼得钻心,但也这样,疼出来的眼泪让他心里感觉好受一些。
他并没有记起什麽来,但是无疑他们说的才是事实的真相,实在是太过可笑,从内心,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哥哥和妹妹是在骗他。
和秦说乐大部分相处,对方带着虚情假意,他也许没有看清,但是昨晚,他确实是意识到了不对头的,如果对方真的喜欢自己了那麽久,昨晚不该是那副态度。
他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欣喜,却感觉到了满足,带有征服欲的满足,这种态度更像是对待战利品而不是恋人。
少年乾笑了几声,眼泪终於止不住了,真是倒楣透了,这段时间哭得恐怕比之前几年还多。
小侯爷视线模糊着,他四处看了下,跌跌撞撞地进了一间屋子,在一处乾净的隐蔽处缩了起来,因为衣服不能弄得太脏,不然典礼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五哥送走他妹妹再回来,这段时间足够他失态了。
秦说乐的心腹在小侯爷走後,早早就来到了秦说乐一旁守着,因为衣饰相当繁复,秦说乐被一群人围着穿戴衣服,并没有马上看到心腹。
等了半响,心腹也没见到秦说乐周围的人变少,无奈之下,只得凑近找了个比较有存在感的位置站着。
“你来了?东西带来了麽?”
“带来了。”心腹递上了一个朴素的木盒子,秦说乐并没有询问小侯爷,让他松了一口气。
“哥,你今天很开心,因为这个盒子?”秦说乐的妹妹奇怪地看着秦说乐,後者看见盒子一刻笑得十分温柔,温柔得都不像她的哥哥了。
“成年礼当然开心了。”秦说乐不假思索地说。
“可是你之前不是嫌冠礼烦,还不想办麽?”
“小孩子少废话。”
“我告诉父皇去,你又对我不耐烦。”小公主撇了撇嘴,蹦蹦哒哒地跑了出去。
秦说乐翻了个白眼,他转向心腹,低声问道:“他来了麽?”